庶女為宦妻完整後續

2025-08-18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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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正在武英殿議事,特意囑咐本宮好好款待。」

起身行禮後,內侍有眼色地端來兩個繡墩。

一旁大宮女捧著裝有茶水的托盤向前,盤中盞里的茶水,恰是年赴雲喜歡的三分水溫。

13

年赴雲似乎對這一切都很熟絡,我不由思忖,難不成是娘娘常傳召他?

但據我所知,皇后貞靜嫻淑,蘇氏一族赤誠忠心,不會甚至不可能把手伸進東廠里。

皇后淺沾茶盞邊緣,忽然抬眸一笑:「似乎上次見年大人,大人還是叫小雲子,年公公把你帶身邊學規矩,舉止拘謹,幾分怯意。」

她頓了頓,思索道:「那時,好像你才十五,身量未足,如今竟幫了陛下許多。」

年赴雲起身跪地低首斂目道「是微臣應該做的。」

皇后擺了擺手,輕笑:「不必多禮,坐吧。」

她忽而微微側首,望向同著年赴雲一起起身行禮的我。

莞爾道:「你也快坐,年大人公事繁忙,時常宿在東廠,這後院……還需你好好打理。」

我俯身應下,皇后這話倒有幾分婆母敲打媳婦的意味。

還沒來得及思索怎麼回話,皇后突然對我招了招手,讓我上前去。

她突然伸手拉住我手腕,徑直褪下腕間一枚成色極好的翡翠鐲子,套進我腕中。

我一時怔忡,她含笑凝視我,眼底似有欣慰。

「本宮雖少見小雲子,但是他這數十年對朝堂的盡心盡力,我也是有所聞的。他既娶了你,那是他心裡有你。你們可要好好過下去。」

像極了一個慈母。

我轉頭看他,發現年赴雲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我捏了捏手腕上那溫潤帶著皇后掌心溫度的玉鐲,跪地謝恩。

皇后將我扶起,欣慰地點頭,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道:「好孩子,你們一對璧人,本宮看得欣喜。今日御花園花開得正好,你們便去賞玩一番罷。」

待送我們至御花園的宮人退去,我瞥了眼真的在賞花的年赴雲。

壓低聲音問出我疑惑很久的問題:「皇后娘娘……待你似乎格外不同。」

我探頭,又近了他幾分,「倒像是...母親對兒子般」

他腳步一滯,臉上滿是驚訝。

他怒笑拉過我,把我臉摁進他懷裡,用更小的聲音回:「你膽子太大,這可是大逆不道的話。」

14

臉抵在他的胸口,一呼吸,那溫熱帶著年赴雲獨有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呼吸微亂,頭往後撤了撤,「不會,我很小聲很小聲。」

他手輕輕一攏,將我往身前帶了帶。

我們正好立在盛開的海棠樹下,衣袂交疊在一起,真的就像一對璧人。

「這海棠……」他突然開口,聲音混著花瓣飄來,「讓我想起小時候。」

「我母親生前,也喜歡這花。」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聞言一愣,他接著說:

「父親蒙冤入獄,鞭子抽斷了他的辯白,死後,屍體還沒來得及葬下,庶叔伯們就撬了庫房。」

他的聲音沉了下來。

「庶伯早就覬覦我娘親,娘親不願,把我安排好後,觸壁而亡。」

「我本來是安排送至娘親娘家,沒想到叔伯氣惱,我到的前一日,把外祖父母給害了。」

年赴雲吐了口氣,眼眸黯淡,繼續道:

「後來我被賣給了人牙子,是要送去南風館的。年公公那日回私宅,正巧救下了我。他聽聞我的遭遇,心疼我。那時候他是內務府總管,我免了凈身。他深知我以後是要報仇的,怕我凈了身,死後無顏見爹娘。」

他抬手捏掉了落在我肩上的花。

「我十幾年來,苦心練武,一步一步爬上來,就等這一日。」

我認認真真地望他問「報仇了嗎?」

他笑,字字清晰道:「報仇了。叔叔頭首分離,伯伯五馬分屍,一把火給燒了,挫骨揚灰。」

我點點頭。

「你不怕嗎?」他聲音很輕,似乎怕嚇到我。

「不怕。」我聲音裡帶著笑,「直接讓他們死,太簡單了。」

15

我們心照不宣地不再談論往事。

在御花園剛走了半圈,年赴雲被馮遷叫走了,是東廠有事。

臨走前,他指了指我的牌子同我說,這令牌可以走東華門那,年府小廝會在那候著,接我回府。

我點頭應下,叫他快去罷。

御花園花開得艷麗,但獨自一人便也無趣了。

起身就往東華門那走,走到內務府門前,聽見了爭執聲,讓我忍不住駐足。

穿得稍微好的宮女氣勢洶洶:「這是我們娘娘點了名要的,你給我鬆手!」

年紀較小的宮女聲音細若蚊吶,卻死死攥著托盤:「這一月各宮就三份,皇后已經特例給你們多一份,現在還要拿走我們的兩份。」

那大宮女看見她還不鬆手,聲音尖銳起來:「你們娘娘年老色衰,皇上已經半年沒去過你們宮了,這養顏粉給你們再多也沒用!」

那大宮女咄咄逼人,宮裡本就不可以談論皇上嬪妃。

可旁邊的人行色匆匆,唯恐不及,生怕把自己牽扯進去。

看得出宮女的娘娘現在勢頭正盛,無一人上前說合。

內務府那小太監也躲得遠遠的。

眼看那托盤就要被奪走,小宮女哭了出來。

我走上前,把手搭在托盤上,往小宮女那邊挪了挪。

大宮女看竟然有人來摻和,瞪著眼就要破口大罵。

可是看見我身上的衣服又遲疑,氣勢下了大半。

「你是哪宮的?我可沒聽說宮裡來了新人。」

大宮女身後的小宮女小聲道:「沫梅姐姐,你看她腰間的,是不是東廠的令牌。」

他們臉上皆是懼色,雖不滿,手卻很快地鬆開。

「我們家娘娘點名要的,我要拿回去交差。」她聲音有些發顫,又帶著不服。

我含笑道:「不是不讓你拿,是你拿再多養顏粉也沒用,皇后娘娘各宮分這麼多,肯定是知道其中的利害,雖養顏,但也不宜多用。」

我回頭看向滿頭是汗的小太監,問:「可還有類似養顏的?這位娘娘深得寵愛,要侍奉皇上,一定要保養好了。」

小太監連忙說:「還有多出來的南洋珍珠粉,敷面一樣有美白養顏功效。」

我點頭,轉頭對大宮女說:「我知道一個方子,和養顏粉差不多,是我在宮外胭脂鋪得到的,還有其他胭脂的方子,到時候你來內務府公公這取。是否有用,你可以讓你家娘娘叫太醫看看再定奪。」

大宮女見我頭頭是道,也無法還嘴,哼的一聲進屋和公公拿珍珠粉去了。

一旁的小宮女抹了把淚,邊對我行禮,邊道謝:「多謝姑娘,恩情難忘,但是我實在耽擱太久了,娘娘要責罰,不然我定要好好謝你。」

我頷首,拍了拍她肩:「不足掛齒,快回去吧。」

小姑娘又抹了把淚,轉身往南邊跑去。

而我,看著她代表著微箬軒的腰牌笑了……

16

東華門略微遠,費了我三刻鐘。

我剛剛要踏出宮門,身後傳來氣喘吁吁的「姑娘留步」。

一回頭,竟然是剛剛那位小宮女。

她見我回頭,俯下身喘了幾口氣:「姑娘讓我好找。」

我面無變化,心裡想著,你倒是腳步快,沒費我太多時間。

她歇息好了,看著我說:「我家木嬪娘娘要見您,我特地和娘娘說了你今天內務幫我的事情,娘娘說要賞你呢!」

我看著她被打腫的左臉,有些疑惑。

她馬上捂著臉解釋道:「天熱,娘娘等急了,自然有些上火。」

又擺了擺我衣袖:「姑娘你可要跟著我回去,不然這次娘娘真的生氣了。」

我點點頭說:「你帶路吧。」

走到微箬軒,邁進門檻,見正中擺著紫檀木精雕的擺件,色略顯暗淡,但擦拭得乾乾淨淨。

門邊各擺著一盆修剪得宜的羅漢松,雖不是名貴品種,卻也鬱鬱蔥蔥。

想來這位木嬪娘娘雖不得寵,但好歹誕下了三皇子,內務府也不敢怠慢。

上首坐著的娘娘眉目間雖已有了歲月的痕跡,卻仍能看出年輕時的風韻。

她唇角噙著淺笑,眼角微微彎起,帶著幾分和善的打量。

我跪下行禮:「參見木嬪娘娘。」

木嬪娘娘目光在殿內緩緩游移,唇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含笑道:「快起身,姑娘,你看本宮這是不是陳設太簡單?」

我連忙恭敬地福了福身:「娘娘節儉持重,不似那些年輕的妃嬪,仗著得寵便奢靡無度。聽聞皇后娘娘最不喜這般風氣,常說要效仿先賢,以儉養德。」

木嬪輕笑出聲,眉間那縷愁容舒展開來:「嘉貴人向來如此鋪張……你倒是個明白人,也伶俐得很。」

我暗自思忖,她口中這嘉貴人與她是同鄉,仗著位分相近,又有幾分寵愛,就敢明里暗裡擠兌她,我這麼說,她當然是開心的。

她帕子掩了掩嘴角,笑意盈盈地朝我招了招手:「來,到本宮這兒來。」

木嬪從腕上褪下一隻羊脂玉鐲,成色一般。

我走上前,唇角含笑,卻不著痕跡地將左手往袖中收了收,只將右手遞到木嬪面前。

那隻左手腕上戴著皇后賞的玉鐲,若被量小的木嬪瞧見,怕是要惹出不必要的風波。

她執起我的手,將鐲子向上一推,臉上掛著愉悅。

17

喝了兩盞茶,木嬪才切入正題。

她放下茶盞,像是不經意提起:「聽霏禾說,你方才在內務府……提了張養顏的方子。」

我心裡浮現出蕭府佟氏保養得宜的臉。

那是他家的秘方,是我特地威逼利誘要她給我的。

我點頭,低眉順目地福了福身:「回娘娘的話,確有這個方子,是奴婢嫡母娘家祖傳。只是藥材配伍極講究,需用雪水調和了敷面才見效。奴婢怕貿然獻上反倒不妥,不如等下次請太醫驗看過,再親自為娘娘調製備用?」

木嬪眼角眉梢爬上喜色,頷首:「既如此,本宮便等著你的好消息了。」

兩日後,木嬪看著銅鏡,驚喜地發現眼角那幾道細紋竟真淡了幾分。

她拿著銅鏡細看,臉上都是笑意。

木嬪長得本來就不差,不然怎麼生下三皇子?

她咬住唇低喃道:「早若有這方子,本宮何至於……」

又轉頭看我:「這膏子可還有?再給本宮敷幾副。」

木嬪這般心急,哪裡真是為了自己的容顏?

三皇子作的文章連夫子都稱讚,卻無人送至皇上面前讓皇上看上幾眼。

那些世家貴女們的茶會上,誰不暗暗比較皇子生母的體面?

眼瞧著快到議親的年紀,若木嬪還是這般不得聖心,只怕好姻緣都要叫旁人截了去……

我自然是要牢牢抓住她這個心思。

我搖頭可惜道:「這個膏子,不可多用。雖沒有毒性,但補水之物,物極必反,反而會吸走臉上的水分,更加衰老。」

「膏子四日敷一次,連續一月。避免有人做手腳,娘娘來準備材料,奴婢準備方子,娘娘認為如何?」

「那當然是好的。」木嬪掐算日子的急切模樣,我暗暗放下心。

之後每四日木嬪會偷偷叫霏禾出宮取方子,每次的方子不同,木嬪也無法得知下次需要什麼,自然需要倚靠著我手裡的方子。

而嘉貴人,我聽霏禾說,前夜派人偷拿木嬪妝檯上的珍珠玉容膏,三日後滿臉潰爛流膿,太醫說是過敏。

皇后震怒,當眾斥責:「堂堂貴人,竟去別人宮裡偷東西?難道內務府短了你的用度?」

罰她禁足三月。

一來二去皇上忘了她,宮裡漸漸就沒有嘉貴人這號人了。

18

銅鏡中已經晉位德妃的木嬪——眉眼間儘是掩不住的喜色。

皇上前日剛誇她容顏更勝從前,三皇子的婚事也定了下來,二品尚書家的嫡女,門第清貴,嫁妝豐厚。

更難得的是那姑娘溫婉賢淑,一看便是能相夫教子的好苗子。

德妃越想越歡喜,竟破天荒地拉過我的手,親昵地捏了捏我的臉頰:「好丫頭,本宮能有今日,少不了你的功勞。」

「若是本宮當年生的是個公主……」德妃忽然輕嘆一聲,眼神飄向窗外的三皇子,「怕是都沒你這般貼心。」

旁人聽著是熱絡,可我卻聽出話裡帶著試探意味。

我笑了笑,「德妃娘娘洪福齊天,再生個公主也不晚。」

德妃忽地掩唇輕笑,「如兒就會取笑本宮。我兒娶仙兒這樣的賢妻,再納個如兒這般伶俐的美妾……豈不是平步青雲?」

話音未落,我忽覺背脊一寒。

三皇子前幾日來請安時,確實殷勤得反常。

德妃敷面時,他親自端茶遞水,接盞時指尖不經意蹭過我的手腕。

我胳膊瞬時起了細密的疙瘩。

但面上卻綻開一抹恭順的笑,福身道:「娘娘說笑了,奴婢早已成親了。」

「到底是個太監。」她眉毛一挑,語氣輕飄飄的似笑非笑地瞧著我

我垂眸,心知肚明——德妃向來如此,但凡有用之人,皆想攥在掌心。

正色開口,語氣恭順卻堅定:「夫君雖非顯赫,但奴婢既已許了他,就是年府的人了。」」

「也是。」德妃隨即含笑點頭,又似是試探:「這方子本宮用了許久,確實極好。但總叫本宮的人偷偷出宮去取……總會生出事端,怕對年大人……」

她沒接著說下去。

德妃的心思我怎會不知,正好,魚兒也上鉤了。。

「奴婢自當謹守本分,免得徒惹閒話。方子奴婢早想好是送給娘娘的,您給奴婢的賞賜不少,方子奴婢已倒背如流,現在就抄給您。」

德妃見我如此上道,很是受用。

我突然話鋒一轉:「奴婢家中其他美顏方子……不知娘娘是否需要。」

德妃抬頭,眼裡閃過光,這個方子用得不錯,還有別的她當然也不嫌多。

我又接著道:「是嫡母壓箱底的好物。嫡母祖家之前商船在路上收了不少妝方子。」

德妃抬頭,無意問道:「你嫡母是哪人?」

「嫡母延西佟氏。」

「延西佟氏?」她嗓音陡然壓低,眼底閃過一絲銳利。

我垂眸,唇角微揚——果然,德妃記得。

19

年赴雲休沐,他陪著我回府。

蕭府已經不似往日光景,滿目蕭索。

我先去找了幫我許多的嬤嬤,塞給她一袋銀子,低聲道:「回鄉去吧,別再回來了。」

嬤嬤眼裡滾出淚,拍了拍我肩膀,帶著一家老小上了我備好的馬車。

轉身去找蕭連有,發現他又在書房神神叨叨,官袍皺巴巴地裹在身上,手裡攥著一支禿筆,在牆上胡亂寫著「冤枉」。

佟氏從外走進來啐了他一口,嘴裡罵著「廢物」。

父親官是年赴雲提上去的,也是他拉下來的,美其名曰不能假公濟私。

蕭連有進了幾趟詔獄,雖然沒有受皮肉之苦,但也備受打擊,那些自詡清高的酸儒哪裡受得了這些?

回來後常常夜裡夢魘,在夢裡還會喚杜小娘放過他。

佟氏白了眼父親,對著年赴雲行禮喊道:「佟氏參見提督大人。」又笑盈盈地叫年赴雲姑爺。

要照往日,佟氏絕對不會待見我們倆,但現在不同。

佟幸被年赴雲叫太醫治好了,雖然跛腳,但能站起來已經謝天謝地了,現在佟氏對他感恩戴德呢。

她故作驚訝地朝我挑眉,我非但不氣惱,還自己找了個位坐。

年赴雲最喜歡把人捧高坐穩再狠狠摔下。

不知道這幾天又準備把什麼名頭安在佟幸頭上呢。

心底暗笑,沒再搭話。

20

午膳後,跟著佟氏來到她臥房。

她臉上透著懷疑:「你當真花一萬兩買我祖家的方子?」

神色不變,只將銀票往前推了推,輕聲道:「你若不信,現在便可去錢莊驗看。」

「這是定金,你打包好往佟府送。」

佟氏連忙接過,貪婪地摸了又摸。

我當然知曉,這些妝方子,他們佟家已經做出成品賣爛了的。

不值錢,我願意花這麼高的價錢買下來,簡直是給佟府送錢。

她捏著票子,喃喃道:「早知道蕭連有是個廢物,銀票子這麼香,我何苦咬死那一官半職,不如銀牌子堆滿來得痛快。」

她把銀票塞進懷裡——放進那最貼近胸口的那一塊。

她低頭拾著破舊方子,頭也沒抬:「你用來做什麼?要是賣的話,如果虧本了,找我來退是不可能的。」

我笑著回她:「是宮裡的貴人要。」

她手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拾掇:「貴人?哪位得寵的娘娘?」

「德妃娘娘,聽聞她和大夫人你是同鄉。她現在正得盛寵呢,還聽說……三皇子很得陛下青睞,竟有超過太子殿下的勢頭呢。」

「是……麼?」佟氏歪著頭,陰影打在她臉上,有些詭譎,還隱約透著不甘。

看見我在打量她,她連忙不自然地笑笑,把木匣子塞進我懷裡。

「三姑娘,這宮裡富麗得很?」

我點頭:「不說德妃娘娘宮裡,就是那位子低,只要得寵的妃子,那賞賜也是如流水般往宮裡去。」

佟氏點點頭思索片刻,最終吐了口濁氣:「佟府老宅還有些方子,那也是頂好的。過幾日我回去給你取。」

我露出遺憾的神色,可惜道:「那可來不及了,三日後是德妃的壽辰,德妃娘娘的壽禮呢

佟氏臉上滿是著急:「這可怎麼辦。」

我突然一拍腦袋,「有了,到時候我叫馬車和你去取,三日也足夠,你同我一起去宮裡送吧!」

佟氏迸出精光,聲音拔高几分「什麼?我能去宮裡?」

我故作遲疑地垂眸:「大夫人若不願……」

「願!怎會不願!」佟氏急急打斷,「說來…我與德妃娘娘早年還有些交情…」

她眼神飄忽,顯然在絞盡腦汁想著什麼……

21

三日,我來佟府接佟氏

佟纓站在府門前,一改往日艷俗的打扮,竟穿了身素凈的湖藍緞襖,頭上只簪了支銀鎏海棠步搖和點翠小簪花,連耳墜都換成了低調的珍珠。

「怎、怎麼了?」她嗓音發緊,像是怕被看穿心思。

我搖搖頭,目光真誠:「無礙,只是覺得大夫人今日格外好看。」

指了指佟氏衣襟上繡的暗紋蘭花,「這湖藍色襯得您氣色極好,既不顯輕浮,又不失體面,頭上這幾支簪子也選得妙,瞧著竟像年輕了十歲。」

佟氏一愣,隨即嘴角不受控制地翹起,久違的得意之色浮上眉梢。

她開心地上了馬車,竟讓我看出幾分少女般的嬌俏。

我看著佟氏這副模樣,眼底掠過一絲冷意。

進了宮是酉時,天色沉沉壓下來,才到德妃宮前。

下一刻,微箬軒出來了個宮女,「娘娘特意交代,今日宴請的都是三品以上誥命夫人。佟夫人您……」目光有意地打量佟氏,「且先去偏廳用茶。」

佟氏笑容僵住,走過的幾個官婦都掩嘴看她,似有嘲笑神色。

德妃是故意的!佟氏很快就知曉,她怎麼受過這等捉弄。

就當我以為她要暴起發怒,沒想到很快恢復她端莊自持的模樣。

「德妃娘娘顯赫,現在肯定不想見我這個落魄同鄉。」

「如兒,你帶著東西去吧,我在外邊等你。」

我故作匆忙地點頭,裝作無暇顧及她的模樣,轉身跨進宮門。

而我已經安排好宮女,把她往偏廳的反方向引。

我和德妃聊得開心,言笑晏晏,殿里熱鬧極了。

「你嫡母來了?」

我點頭稱是。

「她最是瞧不起我,說我做什麼不好,做妾。」她嗤笑,「她這個大夫人混得也不怎麼樣,讓一個庶女……」

雖沒看我,她眼裡也是譏諷。

我笑著沒應答。

窗外暮色漸沉,忽聽廊下太監唱道:

「點燈——」

剎那間,數百盞描金宮燈次第亮起,為德妃慶生。

燭火透過燈罩,投在地上斑駁光影。

德妃興致勃勃,突然被驚慌失措的太監打斷。

「不好了不好了,皇上來了。」

德妃怒罵:「皇上來了怎麼不好了?該打!」

「皇上隻身來的,沒帶下人,現在正在您寢殿里。」

「娘娘,您……您快去看看罷。」

小太監欲言又止。

德妃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皇上在寢殿里都知道意味著什麼。

哪個不起眼的竟敢在娘娘壽辰爬床,簡直是找死!

22

她氣勢洶洶衝到寢殿,期期艾艾地行禮,道:「臣妾管教無方。」

可她一抬頭,看見皇帝眉峰緊鎖,無可奈何的倦意。

又發現了在地上衣裳半褪的佟氏。

這半老徐娘是誰?細細端詳竟然有些眼熟!

「佟纓!」她小聲尖叫道,「我不是叫你在偏屋候著嗎?」

我連忙下跪,連磕了三個響頭「母親!你……怎麼自己跑到著來。皇上贖罪,德妃娘娘贖罪。」

參加生辰宴的人被散了

皇帝拂袖而去。

皇后來了,她並未言語,只略一抬手,滿殿宮人便如潮水般無聲退下。

方才還歇斯底里的德妃瞬間噤聲。

「皇上酒醉,在德妃宮裡歇息,不起眼的丫鬟爬床,皇帝震怒,已經亂棍打死,以儆效尤。」

「蕭夫人殿前失儀,但皇帝念及是德妃舊識,活罪難逃,去慎刑司領罰,佟氏一族男子三朝不許為官,女子不許選秀。」

佟氏呆滯地望著皇后遠去的背影,嘴唇顫抖著:「怎麼連最末等的官女子都不給我,我駐顏有術,容貌不差,怎麼、怎麼就把我趕出宮了。」」

德妃恨極了她,擾亂了生辰宴,掃了她顏面。

「應該打死你,你最好別落入我手裡。」

德妃目光掃過衣衫不整的佟氏時,眉頭狠狠一跳,眼中厭惡與憎恨交織。

「把她給我扔出殿門外。」

又深深看了我一眼,似有怨恨意味。

我偷偷叫霏禾把寢殿里的香灰倒了。

到底是香助力還是人有意,就不得而知了。

……

夜裡,年赴雲拿著藥膏給我塗抹額上的紅腫。

指尖划過,有些吃痛地躲了躲。

「裝裝樣子就行了……」他低嘆一聲,帶著些責怪意味。

「怎麼對自己下這麼狠的手?」

我沒說話,他忽然就停了手中的動作。

我背脊緊繃起來,等待他逼問這傷的來歷又或是冷笑著拆穿我近日的籌謀

想到此,竟然慌張起來,竟有一絲害怕失去。

失去什麼?害怕失去年赴雲麼?

我不由自主地質問自己。

半晌,年赴雲捏著我的下巴,拇指抵著我的臉頰,左右偏轉。

「曬黑了些。」他情緒不同往日,卻偏偏不提我最心虛的事。

我偏過頭,不再看他:「我明日要回府。」

「我陪你去。」

我胸口悶悶的,剛要開口拒絕,被他打斷。

他的指腹擦過我袖口,未觸及我半分,是克制。

低聲道:「不要拒絕我。」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以後也不要獨自行動。」

我抿唇,心底泛起一絲微妙的情緒。

明明是想獨自處理那些麻煩事,卻被他一眼看穿。

可偏偏他太過溫柔,讓我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我忽地心頭一震。這一刻,我確信我對年赴雲的感情,早已經不是當初。

23

蕭家大夫人御前失儀被降罪,蕭府那些破事也傳開了。

虐殺小妾,苛待庶子庶女,不少良籍妾室懷著身孕一屍兩命的事,蕭夫人的奴婢全都招了。

蕭連有縱妻行兇,知法犯法,官職革除,家產充公。

我自然沒事,我早對外放了我在蕭家如何過來的事情傳了出去,我將這些年來被虐待的妾氏,小娘,連帶著他們的孩子,備了新的戶籍文書,全都放出了蕭府。

如今,偌大的蕭府就剩糊塗的蕭連有還有半身爛掉的佟氏。

我和父親端坐在堂,這一次,我在主位。

「父親,大夫人丟了我們蕭家的臉,我們蕭家容不下這個大娘子,祖宗會怪罪的。」

我不急不緩地和他訴說著一切。

他遲緩地點點頭,「那就降為妾氏吧」他裝了一輩子的糊塗,現在又有半晌清醒

「你小娘的墳我、我親自去尋,我會把她抬為正妻,你就是蕭府嫡女。」

我搖搖頭,「你可千萬別碰我小娘,我小娘嫌髒,我也嫌。」

父親的手僵在半空,鬆弛的嘴角耷拉著,露出幾分呆相。

那雙渾濁的老眼又開始泛起熟悉的混沌——每次佟氏鬧出人命時,他都是這般作態。

我去了偏屋,沒了下人,裡邊臭烘烘的。

聽見有人來,裡面那人開始嘶吼「你這個廢物!你罵我蕩婦?你別忘你先前的風光都是因為我。我蕩婦?你納得妾,我為何睡不得旁人?我不僅睡了,和你說,我還不止何管家一個鰥夫,一個巴掌都數不過來哈哈哈哈哈。」

看清來人是我後,她猙獰著臉。

「沒想到啊,我竟然進了你的陷阱。你竟然是這樣心思縝密之人,你何時變成這樣的?」

我未回她,自顧自道:「父親說要降你為妾,這降妻為妾的文書明日就到佟府。」

她目眥欲裂地掙紮起來,似乎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可惜,只有指甲刮在木板的刺耳聲

最後無力躺下,瞪大雙眼喊著:

「蕭連有這個老匹夫!我為他做了這麼多,他竟然敢降妻為妾!竟敢降妻為妾!」

「明明那日...他跪在我面前發誓……」她猛地抓住胸口,衣服在她手心扭曲,「他說這輩子只愛我一人...說杜梧印那賤婢連我的腳趾泥都比不上。可他,可他轉身去睡了她!哈哈哈!你小娘那時候可是準備要去當別人家正頭娘子的!」

她喉嚨里冒出嗚咽:「放過我,如兒,放過我。是你爹,你爹先覬覦你小娘,我才想著拿她試探,放過我。」

我淡漠地看著她,搖搖頭:「父親自私自利,放縱你作惡多年,他本就不是一個忠心的人。」

「而你——生性就是壞的,別人只是助推你的一把力罷了。」

佟氏的哭喊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望著我,仿佛第一次看清我的模樣。

她忽地大笑,抽搐的面頰顯得很詭異。

「你不也和你父親一樣,自私自利?」

24

我站在她面前,聽見佟氏歇斯底里的質問在耳邊迴蕩。

「你利用年赴雲達到你的目的,你和我、和你父親有什麼差別?」

微弱的光照到她臉上,勾勒出一個陰森森的笑。

「你永遠得不到幸福!」

我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拿起了她手邊那塊想要自裁的碎瓦片。

門一打開,看見年赴雲站在不遠廊下,月光照著他的背影,影子斜到我的腳下。

「都辦妥了?」回頭望著我,聲音裡帶著慣常的笑意

我反手關上門,將佟氏最後的詛咒鎖在身後。

微微垂眸,等待著他的質問,其實早已心如擂鼓。

只見他拉過我的手:「走,去外頭逛逛,洗洗晦氣。」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的夜市人聲鼎沸。

「糖人要不要?」年赴雲突然停下腳步,指了指路邊老伯的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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