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恐怖遊戲里當紅娘。
「看小伙,高大英俊氣軒昂,看姑娘,美若天仙坐廳堂。恐怖遊戲把手牽,天生一對好鴛鴦。」
藍發玩家仗著自己帥,對我說:「姐姐,你會幫我通關的,對嗎?」
我驚慌失措地看著旁邊的黃毛玩家:「你呢?你不會也想對我用美人計吧?」
黃毛反手把我按在血呼刺啦的牆上:
「用計不如用強。」
剎那間,嗩吶聲聲,陰風陣陣。
我猜他們完了……
1
我一呲溜掙脫了黃毛,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咳,這是恐游,不是乙游。」
「這個亡妻回憶錄的副本已經一年沒人通關了。」
「祝各位好運啦。」
我看看這一行男男女女。
在心中將他們默默他們牽線配對。
思考著一會兒她們完蛋了,我該將誰的頭顱與誰的大腿擺在一起,才能看上去更加有 CP 感。
藍發帥哥見我剛正不阿,不為他的美色所惑,立刻換了副倨傲的面孔:「你的作用是什麼?」
好問題。
我本來也是為了金錢搏命的玩家。
通關後,大 BOSS 強行扣下了我。
我愛錢但也怕鬼。
所以在害怕和打工之間,
選擇了害怕地打工。
日常只負責撮合詭異和主持遊戲。
顯然,藍毛的質疑也引起了其他玩家的注意。
他們的目光都停留在我這個喜慶且無害的 NPC 身上。
2
「我叫李薇安,你們可以把我想像為大門前的石獅子。把你們送到回憶入口,我就下班嘍。」
「我不參與任何擊殺任務。」
我做出請進的手勢,露出職業假笑。
剛要走,就被一磚頭敲暈了。
再睜開眼時已在遊戲之中。
我被銬在老槐樹下,動彈不得。
玩家們正在陰森古宅的門口商議對策。
太好了,我忍不住想要流淚了。
她們抽到了「亡妻」副本中最溫柔最感人的關卡,需要找到妻子留下的遺物。
此時,腦殼上流出的血順著臉頰流到了嘴角。
我伸出舌頭淺舔了一口。
槐樹上生出的鬼臉們看到我被拷住,
忽然爆發出「咯咯咯」的空靈笑聲。
我瞪了她們一眼。
她們連忙收回了海藻般的長髮和濕漉漉的舌頭。
「李薇安,醒了?正好!」
黃毛一把抓起我的領子,將我推進了斑駁的古宅大門。
身後傳來女玩家們誇張的讚美:
「黃毛哥,還是你厲害,居然想出來投石問路這麼絕的辦法。」
「那當然啦,黃毛哥是擊殺榜第一名,靠的就是天賦和智慧。一定能帶我們拿到獎金的。」
我跌跌撞撞跨過了門檻,來到院內的枯井旁。
他們小心地跟在我身後,絲毫不敢行差踏錯。
我腳步一頓,回過頭真誠地請求道:「我可以告訴你們遺物在哪放著,能不能讓我走?」
下班後我還要撮合無頭詭異和鏡魅的婚事。
真的沒空和你們鬧了。
一直沉默的藍毛走了過來。
他的手指捏起我的下巴,冷冷地說道:「還不夠。」
我緊張地盯著他的手:「那……你還想怎麼樣啊?」
他邪魅一笑:「當然是跟我們走到最後了。」
啊這……
聽上去還挺浪漫的。
他注意到我時不時望向枯井,篤定裡面有他們要的東西。
還真是十分敏銳的玩家呢。
「別踹我。」
「我自己跳。」
3
井下,一雙冰涼的手臂穩穩接住了我。
我趁機勾住他的脖子,伸手就要揭他臉上的人骨面具,被他按住了手。
雖然看不到眼睛,但我知道那眸子一定早就血紅無比了。
我輕撫著他的胸口,幫他順著氣:「簡大哥,快把東西給我呀,還想不想早點娶媳婦了?」
他吭哧吭哧憋了半天,點點頭,遞給我一個匣子。
他叫簡時,是這一關的小 BOSS。
我前前後後給他介紹過不少七手八腳的女詭異。
但他都不滿意。
與我這種磕到 CP 就如同自己談了一樣的人不同,詭異單身久了,總歸是會變態的。
他看到成雙成對的就會用盡畢生所學。
讓他們有多慘死多慘。
曾經以他為主角拍攝的恐游宣傳片,也因為畫面過於殘忍而被封禁了。
「乖,我知道你想讓他們死。再忍忍。」
「相親之前別沾了殺氣。」
我從他懷裡跳下來。
看著他手中那把渴望著鮮血的黑斧子,無奈地搖搖頭。
真是恐游第一老大難。
我爬出枯井,黃毛一把搶過了我背上的匣子。
「等等。」
我來不及阻止,他就已經將匣子打開了。
這裡面可不只是亡妻的遺物「戒指」,還有簡時的八字和紅線啊。
隨著遊戲提示道具+1+1,明天就可以通往下一關卡了。
玩家們爆發出興高采烈的歡呼。
只有一個人沒笑,是那個藍頭髮的。
他說:「不對。」
「哪不對了?我看你就是妒忌黃毛哥的實力。」長發大波浪的女人不以為然。
短髮女孩附和道:「對啊,廣播都說可以去下一關了,你還疑神疑鬼幹什麼?」
藍毛的目光一直未曾遠離我,他說道:
「你們不覺得太順了嗎?」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些 NPC 一定是怕了我,才不敢出來。」
短髮女孩把盒子裡的紅線和紙張拿了出來:「黃毛哥,這是什麼道具?怎麼不提示?」
黃毛把紅線丟進泥污里。
又掏出打火機,將紙點了。
我驚慌地捂住嘴,指著黃毛的身後。
一個將近兩米的黑影早已無聲靠近。
一把亮閃閃的斧子懸在了黃毛的腦後。
黃毛回過頭,斧刃就割斷了他的喉嚨。
污泥里的紅線像靜脈一般,
沿著大波浪女玩家纖細的腳踝和小腿。
將她纏繞勒成了一隻肉粽。
她越掙扎,紅線就陷得越深。
我咬著後槽牙,倒吸了一口冷氣。
默默捂上了眼睛。
4
短髮女和藍毛男此刻已經被淋得滿身血污。
嚇得不輕,渾身一直抖。
我幫他們合上快脫臼的下巴,不緊不慢地安慰道:「我說了,讓他等等。」
「想用我,卻不肯聽我的,還不如自己玩呢。」
「你說是吧,藍毛哥。」
藍毛男很快鎮定了下來,握緊了身邊短髮女的手。
今天,他們將在休息室共同停留一晚。
看著他們殘陽中遠去的背影。
我克制著自己儘量不要土撥鼠尖叫。
患難與共!情比金堅!
磕到了,磕到了!
這趟班沒有白加。
我看了看錶,連忙趕往無頭詭異經常出沒的地方。
他正穿著一身不知道從哪個玩家身上剝下來的西裝,衣服有點小,褲腳又有點長,不太合身。
裸露的喉管震動著:「小安,我看上去怎麼樣?」
「不看臉挺帥的。」我敷衍道,拉起他就沖向鏡魅的家中。
這一天天的,和趕場似的。
趁著玩家休息,必須把這樁親事給定了。
鏡魅家空空蕩蕩的。
偌大的閨房中只有一枚巨大的銅鏡。
鏡面中照不見我和無頭的影子。
只見鏡子如同水波一般蕩漾起來。
裡面傳來嬌滴滴的一聲:「來了,歡迎光臨寒舍。」
她害羞了。
說明這倆有戲。
「你們聊。我出去歇會兒。」
我關上門才開始偷笑。
一個頭腦空空,一個鏡中萬象。
我不敢想像這種組合的 NPC 得有多吸引人。
我們家的恐游必將風靡全球,走向太空。
我掏出記事本,在他倆的名字後鄭重打上✓勾。
無人生還處,亦有姻緣天。
我就是天。
只可惜簡時的詭生大事還沒有著落。
原本是準備拿著他的資料和灶娘相看一下的。
全被這批玩家給毀了。
5
遊戲第二日,我還沒睡醒,牙還沒刷。
就被強制發送到了藍毛的面前。
他把不知道從哪個副本撿來的「同心鎖」道具用在了我身上。
我手腕上的銀鏈若隱若現,閃著幽光。
「李薇安,得罪了。我知道你不簡單。但只有你能帶我們出去。」
他言簡意賅,旁邊短髮女孩小鳥依人地靠著他,倆人十指交疊,濃情蜜意。
看來無論是給無頭詭異送信物。
還是幫鏡魅梳妝打扮。
都得等伺候完這二位通關再說。
嗚嗚嗚,這麼優秀的恐怖遊戲。
怎麼會有我這麼弱小可憐無助的 NPC?
更煩人的是身後那個沉默的黑影。
簡時,這位恐游小 boss,自從上次被我弄沒了八字和紅線,就沒日沒夜粘著我。
斧頭拖在地上刮出只有我能聽到的刺耳聲響。
分明是在身體力行地提醒著我:「我沒老婆,我沒老婆。」
我瞄了眼兩個玩家抽到的關卡「喜宴」,小腦瓜兒里的算盤噼啪作響。
恐怖遊戲中的米其林大廚級的詭異——灶娘就在這個副本里。
一個專業砍人,一個擅長料理人,
簡直是天造地設的良配!
於是,我假裝沒有發現簡時的跟蹤。
在咿咿呀呀的陰森喜樂中進入了新的關卡。
藍毛和他的短髮小女友正在手拉手,頭碰頭核對賓客名單。
嘖,這甜甜的生死摯愛誰不想擁有呢?
趁他倆膩歪,我遛進了後廚。
灶娘熟練地顛勺。
油鍋咕嘟咕嘟,翻滾著焦脆的肉段。
「灶姐!」我悄悄湊近,「今天給您介紹這個包靠譜的!S 級實力派,三室一廳的棺材板、兩座、四座骨轎都有,就是脾氣差了點……」
灶娘顛勺的動作一滯,顯然是感興趣了。
她詢問道:「條件這麼好還單身?」
我熟練地掏出皺巴巴的紅線,準備系在她手腕上:「您條件更好,不是也單著嗎?S 級就該配 S 級。」
「等會兒,小安,你剛說他叫什麼?」
「簡時啊,就是井裡那個啞巴……」
我話音未落,「滋啦」一聲。
灶娘的鮮食材掉進了油鍋里。
她的軀體晃了晃,像是站不穩。
整個廚房的溫度驟降,如同冰窟。
說明灶娘的情緒此刻正在經歷巨大波動。
穩了,穩了。這對我嗑定了,我心中狂喜。
剛想出去找那兩個冤種玩家把禮單上的名字指給他們。
就看到簡時那把嗜血的黑斧頭不知何時已悄然提起,斧刃冒著冰冷的寒氣,正對著灶娘的脖頸比比劃劃。
我衝過去揪住他的衣領:「你有病吧?!
「NPC 殺 NPC 是大忌!不想乾了是不是?」
斧子垂頭喪氣地落了下來。
簡時慢慢後縮,和牆上的黑影退為一體。
真是不爭氣的東西!
看來這次相親又黃了。
6
我嘆了口氣,兩個鎖死的玩家還在膩歪。
他們智商為零,一無所獲。
最後還是得靠我。
「喜宴」這一關的目標是找出禮單上不該出現的名字。
我隨手一指:「第二排第五個。」
當初我過這一關的時候,當場破了恐游的紀錄。
這次的陳設依舊和往常無二:
空曠的宴會廳里,紙紮小人們坐在位置上,機械地重複著吃飯和咀嚼的動作。
聽到廣播提示這一組找出了那個名字。
紙人們齊刷刷站了起來,轉過頭,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們。
藍頭髮嚇得倒退了一步。
她嚶嚶嚶直往他懷裡鑽。
我搓了搓手:「藍毛哥,這鎖能給我解了不?我保證不跑。」
他眯起眼睛,一點也沒信。
嘿嘿,其實我自己也不信。
我繼續好言相勸:「二位已經攜手經過了兩個很難的關卡,我的專業建議是見好就收。獎金也累計到 10 萬了,出去分錢不好嗎?」
藍頭髮勾起唇,臉上全是鄙夷:「十萬?買輛代步車都不夠。我的目標是全部通關後的 1000 萬。」
短髮女孩本來已經動搖了。
但是見他這麼堅定,只好跟著點點頭。
她咬著下唇,說道:「對不起。」
這也不需要道歉,遊戲規則是大 boss 定的。
她不可以獨自退出遊戲。
「你叫什麼?你真善良。」
「等你下線了,我一定給你立塊碑。」
短髮女孩瞪了我一眼,說道:「李夢剛。你可以叫我剛子。藍毛哥叫陳想。」
7
李夢剛,剛子。
這名字與她精緻嬌俏的臉不太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