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像是被戳到了痛處,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滾!你給我滾!」她抓起桌上的文件,朝我砸了過來。
我側身躲開,紙張散落一地。
我沒再停留,抱著紙箱走出了這個讓我噁心的地方。
走出公司大門,陽光有些刺眼。
我攔了輛車,把紙箱扔在后座,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喂,張隊嗎?我是許朗。」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爽朗的男聲:「小許啊,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你不是說再也不想跟我們打交道了嗎?」
張隊是我大學時的學長,現在是市交警隊的副隊長。
王總的車禍,就是他們隊負責的。
「學長,有點事想請你幫忙。」我開門見山,「關於王總那起車禍,我想知道一些細節。」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
「小許,這案子已經定性為意外事故了,你……」
「學長,我懷疑不是意外。」我打斷他,「我有一些線索,可能對你們的調查有幫助。」
「什麼線索?」張隊的語氣嚴肅了起來。
「我現在不方便說,我們見個面吧。」
「好,老地方見。」
掛了電話,我讓司機掉頭,去了我們常去的那家茶館。
我到的時候,張隊已經在了。
他穿著便服,但身上那股警察的氣質還是掩蓋不住。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他給我倒了杯茶。
我把我的猜測,以及李靜的異常反應,都告訴了他。
張隊聽完,眉頭緊鎖。
「小許,你的意思是,王總的車可能被人動了手腳,而這個動手腳的人,很可能跟李靜有關?」
「我沒有證據。」我搖了搖頭,「但這只是我的直覺。」
「直覺不能當飯吃,更不能當證據。」張隊嘆了口氣,「車禍現場我們反覆勘察過,車輛也送去檢測了,剎車系統沒有任何問題。王總體內的酒精含量也為零。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當時可能疲勞駕駛,或者突發疾病,導致車輛失控。」
「突發疾病?」我抓住了這個詞。
「對,法醫在他的屍檢報告里提到,他的心臟有輕微的病變,不排除是突發心梗的可能。」
我沉默了。
如果真的是突發心梗,那我的猜測就全錯了。
「不過……」張隊話鋒一轉,「你今天提的這個李靜,倒是提醒我了。我們調查王總的社會關係時,確實發現他跟這個李靜關係不一般。」
「怎麼個不一般?」我追問。
「他們不僅是情人關係,還有大額的資金往來。就在車禍前三天,王總剛給李靜的帳戶上轉了五十萬。」
五十萬。
我心裡一動。
這個數字,太巧了。
「學長,能不能幫我查一下,這筆錢的去向?」
張隊看了我一眼:「小許,你知道這是違規的。」
「我知道。」我點了點頭,「就當是我欠你一個人情。」
張隊沉吟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行,我幫你查。但你也要答應我,不要再做像靈堂按手印那種衝動的事了。法治社會,要相信法律。」
我苦笑了一下,沒說話。
如果法律真的有用,陳哥又怎麼會躺在醫院裡,連醫藥費都付不起?
5.
和張隊分開後,我回了出租屋。
我打開電腦,將那些塵封的證據分門別類地整理好。
這些年,王總讓我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比如,用劣質材料替換項目里的高價建材,賺取差價。
比如,做假帳套取公司資金,用來揮霍。
再比如,為了拿到一個項目,用不正當手段逼走競爭對手。
而這些事,李靜幾乎都參與其中。
她是王總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最忠實的走狗。
我把所有的錄音、文件、轉帳記錄都加密打包,存進了一個 U 盤。
做完這一切,天已經亮了。
我一夜沒睡,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一張大網,已經悄然張開。
接下來,就等魚兒上鉤了。
上午十點,我接到了張隊的電話。
「小許,查到了。」他的聲音有些凝重,「那五十萬,被李靜用來買了一輛車。」
「買車?」我有些意外。
「對,一輛二手的寶馬。而且,她不是給自己買的。」
「那是給誰?」
「一個叫劉三的人。」張隊說,「這個劉三,是個修車工,以前因為故意破壞他人車輛,被拘留過。」
我的心猛地一跳。
修車工。
故意破壞車輛。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都串聯了起來。
「學長,把這個劉三的資料發給我。」
「小許,你想幹什麼?我警告你,別亂來!」
「放心,我只是想找他聊聊。」
掛了電話,我很快收到了張隊發來的資料。
劉三,三十五歲,在城西一家汽修廠工作。
我沒有猶豫,立刻打車去了城西。
汽修廠里,機油味和金屬敲擊聲混雜在一起。
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叫劉三的男人。
他個子不高,但很壯實,手臂上全是文身,正埋頭修著一輛車。
我走過去,敲了敲車窗。
他抬起頭,不耐煩地問:「幹嘛?」
「找你聊聊。」
「不認識你,沒空。」他低下頭,繼續忙活。
我也不生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放在他面前。
照片上,是李靜。
劉三的動作停住了。
他抬起頭,眼神變得警惕起來。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我把照片收回來,「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拿了她的錢,在王總的車上動了手腳。」
劉三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扔掉手裡的扳手,一把抓住我的衣領。
「你他媽別胡說八道!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他的力氣很大,但我沒有反抗。
我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王總的行車記錄儀,我已經拿到了。上面清清楚楚地記錄了,你在他的剎車油里加了東西。」
劉三的眼神開始閃爍,抓著我衣領的手也鬆了一些。
「不可能……行車記錄儀在車禍的時候就毀了……」
「是嗎?」我笑了,「看來你忘了,王總的車,裝了兩個行車記錄儀。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劉三徹底慌了。
他鬆開我,連連後退。
「我……我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
「現在說不知道,晚了。」我逼近一步,「李靜給了你五十萬,讓你製造一場意外。事成之後,她答應再給你五十萬,對嗎?」
劉三的額頭上滲出了冷汗,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但是現在,王總死了,李靜也反悔了,她不想給你那剩下的五十萬了。」我繼續說道,「她甚至想讓你把這五十萬也吐出來,不然就報警抓你。」
「她敢!」劉三激動地喊道,「她要是敢報警,我就把她也拉下水!」
「你拿什麼拉她下水?」我反問,「你們之間所有的聯繫,都是現金交易,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你以為,警察會相信一個有前科的修車工,還是相信一個光鮮亮麗的公司高管?」
劉三的臉徹底沒了血色。
他癱坐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那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我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可以幫你。」
6.
劉三抬起頭,用一種懷疑的眼神看著我。
「你幫我?你為什麼要幫我?」
「因為我和你一樣,都想讓李靜付出代價。」
我把我的計劃告訴了劉三。
他聽完,猶豫了很久。
「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現在除了相信我,還有別的選擇嗎?」我反問他。
劉三沉默了。
他知道,我說的是事實。
他現在就像一隻被逼到絕路的野狗,要麼跟我合作,拚死一搏,要麼就等著被李靜和警察抓住,把牢底坐穿。
「好,我干!」他最終咬了咬牙,「但我有什麼好處?」
「事成之後,我保你沒事,而且,李靜欠你的那五十萬,我一分不少地給你。」
劉三的眼睛亮了。
「此話當真?」
「我許朗說話,一向算數。」
我們商定了細節,然後各自離開。
回到家,我給李靜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接通,她的聲音充滿了不耐煩。
「誰啊?」
「是我,許朗。」
電話那頭沉默了。
過了幾秒,李靜冷笑起來:「怎麼,被開除了,想回來求我?晚了!」
「我不是來求你的。」我平靜地說,「我是來跟你做一筆交易。」
「交易?我跟你有什麼好交易的?」
「關於王總車禍的真相,你不想知道嗎?」
李靜的呼吸聲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
「你……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像的要多。」我頓了頓,繼續說,「比如,王總車上的手腳,是誰做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
「城西,廢棄鋼廠,今晚十點,你一個人來。我把所有的證據都給你,你給我一百萬。從此以後,我們兩不相欠。」
「一百萬?你瘋了!」李靜尖叫。
「你也可以不來。」我無所謂地說,「不過,這些證據明天就會出現在警察局。到時候,你恐怕就不止損失一百萬了。」
說完,我直接掛了電話。
我知道,她一定會來。
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想銷毀那些證據。
晚上九點半,我提前來到了廢棄鋼廠。
這裡荒無人煙,只有幾座銹跡斑斑的鋼鐵骨架,在夜色中像猙獰的巨獸。
我找了個隱蔽的角落,靜靜地等待。
十點整,一束車燈劃破了黑暗。
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停在了不遠處。
李靜從車上下來,她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臉上戴著口罩和墨鏡,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她警惕地四處張望,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我的電話。
「我到了,你在哪?」她的聲音有些發抖。
「往前走,看到那個最高的煉鋼爐了嗎?我就在下面等你。」
我掛了電話,看著她一步步朝我走來。
在她身後不遠處,一個黑影悄無聲息地跟了上來。
是劉三。
一切,都在我的計劃之中。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