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意外去世那年,我上高二。
親戚們虎視眈眈他們留下的遺產和賠償金,時常上門騷擾。
終於,我敲響了隔壁花臂鄰居的大門。
「哥,你是混社會的嗎?」
1
車禍發生後,我爸死在去醫院的路上。
我媽在醫院沒搶救過來,但她還能最後和我說兩句話。
她說了她和我爸的幾個密碼,說了家裡房產證和其他財物都放在哪裡,最後一句是:「不要信任何人。」
甚至沒辦法和我說句煽情的話,她很疼,最後睜著淚眼,看著我,走了。
我身上穿著校服,來的時候跑太快,鞋帶也跑散了,沒系回去。
茫然地跪在我媽旁邊,聽醫生在旁邊宣布她的死亡。
人在極大的悲傷面前,眼淚都掉不下來。
我恍惚得像在夢中。
最後接過他們碎了屏的手機,麻木地按照我媽囑咐的那樣,將他們所有帳戶上的錢,都轉給自己。
葬禮是在我爸媽朋友的幫忙下舉辦的,他們幫我聯繫了律師,肇事司機和我爸媽生前買的保險賠了一筆錢。
然後親戚們也都來了。
我大伯和大伯母穿著新買的衣服,盯著我家這八十多平的房子,雙眼冒著光。
「敘舟,你爸媽都不在了,以後我和你大伯母搬來照顧你,」大伯三言兩語做出了安排,「不過你堂哥堂弟他們也得跟著過來,你的房間大點,讓他們兄弟倆擠擠,你一個人睡陽台旁邊那個房怎麼樣?」
我家三個房,主臥從前是父母在住,我的臥室也不算小,最小的那個房間,只能放下一米二的床,裡面窗戶都沒有。
賠償金的事由律師和我爸媽的共友一起跟進的,親戚們不知道進程。
大伯說:「你還沒成年,你爸媽的賠償金,大伯先替你保管了,定時給你發生活費,等你大學畢業娶媳婦了,再還給你。」
堂哥已經二十多了,大伯愁著給他娶媳婦,去年還找我爸借錢來著。
我爸借了幾萬,但他們尤嫌不夠。
從前借的,也沒有還過。
「不用了大伯,我能照顧好自己。」我說。
他們的臉色頓時就變了,語重心長地說了一通,甚至還掉了幾滴眼淚,說我是我爸唯一的兒子,怕我過不好,父母在天之靈不會放心之類的。
我依舊拒絕。
我 17 歲,不是傻子。
這個世界上最愛我的兩個人已經去世了,這個老小區的房子,挨著幾所小學中學,是我爸媽從結婚起就為我做好的打算,我無論如何也要守好的。
大伯和大伯母嘴上的話好聽,眼底卻是精明。
我沒同意,轉眼我小舅和小姨也上門了,同樣是爭奪我的撫養權。
或者換句話說,在爭奪這個房子的居住權和我父母賠償金的支配權。
2
再好的隔音也經不起這樣的爭執。
他們一個比一個大嗓門,吵架也並不爭道理,全然是比誰的聲音大,誰的話更難聽。
最初還保持著體面,到最後演都不演了。
我舅:「這是我姐的兒子,當然跟著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我姐他們的賠償金,你們一個子兒也別想!」
我大伯自然不甘示弱:「你姐嫁入我們林家,就是我們林家的人了,敘舟是我們林家的人,我照顧他有什麼問題?我看是你們在打賠償金的主意吧?」
「……」
我清楚這些親戚的德行,父母在世時,他們啃姐啃弟,要不是我身上揣著錢,在他們眼中也定然是個累贅。
大門忽然被人拍得砰砰作響。
力道之大,仿佛能將門拍穿。
這幾個人也吵不下去了,大伯罵罵咧咧地去開門:「哪個不長眼的……」
伴隨著開門聲響起,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越過屋裡的其他人,看到了站在門外的年輕男人。
他穿得一身黑,很高大,上身的短袖緊身,足以將魁梧的身材展現出來,肌肉線條明顯。
而且那人的右手臂有大片的紋身。
???現下,他滿臉不耐地站在我家門口,眸色陰沉。
原本還囂張的大伯在對方的注視下卡殼了一下:「你、你找誰?」
對方開口,聲音低沉卻明顯帶著怒意:「你們吵夠了嗎?」
那個男人警告完,得到了大伯的保證後,才一臉戾氣地開了旁邊的門進去。
我愣了下。
隔壁挨著的房子已經空很久了,之前的鄰居在孩子考上大學後就搬走了,房子一直想掛出去賣了。
現在看來,是賣出去了。
那位花臂大哥,就是我的新鄰居。
關門後,大伯和大伯母才如夢初醒般轉頭。
「敘舟,你怎麼有這麼嚇人的鄰居?」大伯母抱怨了一句。
我看了眼拉著我的手在抹眼淚的小姨,又看著屋裡的其他人——小舅、舅媽、姨丈、大伯、大伯母還有我的大堂哥。
我爸媽扶了他們的兄弟姐妹二十來年,也始終沒將他們扶上牆,而如今懷揣巨款的我在他們眼中,更像是一個香餑餑。
「大伯,小舅,小姨,」我挨個喊了他們,儘量平靜道,「我已經 17 歲了,可以照顧好自己,你們回家吧。」
「這怎麼行?」他們齊齊變了臉色,然後七嘴八舌地在我耳邊說著各種為我好的話
我不為所動,下了逐客令:「我不習慣家裡有其他人。」
「敘舟,你什麼意思?要趕你大伯走?」
「你父母不在了,我們就是你最親的人啊!」
「……」
一群怕出錢,連我父母的葬禮都是最後才出現的,算什麼親人?
「我家住不了這麼多人,」我抱臂看著我大伯,「大伯您不是說讓我把錢都轉給您,等我結婚生子再還給我嗎?我都快成年了,可能很快就有對象了,你們要是住進來了,我以後結婚還得讓你們搬出去,多麻煩……」
話音未落,我舅先嗷了一聲:「什麼?姓林的,你讓敘舟把錢轉給你?你要不要臉!想拿這筆錢給你兒子買房娶媳婦是吧!」
他們再度吵起來,但音量明顯降低了不少。
3
他們都想留下來,也都見不得對方留下來。
我這裡也確實住不下這麼多人,於是他們互相拉扯著離開了。
當然,就算他們想留下來,我也不同意。
這群人似乎沒人在乎我的想法,哪怕這個房子的主人已經是我。
關上門後,我回到了爸媽的臥室,裡面還有好多他們的物品,和之前沒什麼區別,就像是倆人去出差一趟而已。
可我清楚,他們回不來了。
情緒帶有滯後性般,現在才直白湧上來。
我坐在地上抱腿,眼淚奪眶而出,莫大的悲傷將我籠罩。
17 年以來,我從來沒這樣覺得孤獨過,我所擁有的還算安穩幸福的生活如鏡中水月,全然破碎。
我恨肇事司機,恨他醉駕,恨為什麼死的不是他。
可他除了坐牢和賠錢,還不了我活生生的父母。
眼淚不要錢地掉,止不住。
這個房子明明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但我依舊不敢放聲痛哭,只能蜷縮著在角落嗚咽。
這天過後,我開始恢復上學。
但那些親戚們卻沒想著放過我這塊肥肉。
他們為了錢,甚至都沒回去村裡,租了便宜的房子,時不時就上門騷擾我。
一開始還說著好話,說照顧我,接著就是我大伯開口說堂哥要買房娶媳婦,問我借錢,舅舅說要買輛車,小姨說孩子想進城讀書。
像是說好了似的,各自想辦法從我兜里掏錢,絲毫沒想過,那些錢是他們兄弟姐妹的命換來的。
他們會賣慘,我當然也會。
於是他們終於不裝了,開始道德綁架,指責我是白眼狼。
這種時候,我甚至要慶幸,我爺爺奶奶和姥爺姥姥早就去世了。
我時不時就能在家門口看到他們,仿佛我是欠債的,而他們是債主。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我煩不勝煩。
於是在一個周末的下午,我敲響了隔壁鄰居的門。
鄰居來開門時,還光著膀子,短碎發,看起來剛睡醒沒多久,右臂上的紋身一直往上蔓延至胸口位置,看圖案是條龍。
看著很不好惹的模樣。
「哥,」我壓下心裡的忐忑,「你是混社會的嗎?」
4
我的花臂新鄰居在聽了我的話後,臉上表情有片刻的停滯,最後只是很淡漠地看著我問:「有事?」
那張五官分明的臉很硬朗,輪廓清晰,是一張英俊的臉。
但身上的氣場總讓人容易忽略他的長相。
我觀???察過這位鄰居。
大部分時候,他每天晚上八九點出門,第二天清晨才回來。
偶爾回來得遲點,趕上我早起背書的時間,我能聽見他開門的聲音。
這種老小區的門,用以前老舊鎖的,開門動靜不小。
我猜測這位鄰居從事的是體力活,因為他身材高大魁梧,還滿身的戾氣。
面對這樣的人,我心裡也是犯怵的,聲音儘量平靜道:「哥,我、我是你的鄰居,就住你旁邊這戶,想請你幫個忙。」
「沒興趣。」對方說著就要關門。
我忙伸手攔住:「哥、哥,我不白讓你幫忙,我給錢的!你也不用幹什麼,就幫我趕走幾個人就行了。」
花臂哥停止關門的動作,似乎打量了一下我:「請我當保鏢?」
「……」差不多這個意思。
沒等我開口,對方無情道:「被人欺負了就找你家長,找陌生人算什麼事兒?」
「我沒家長了。」
「什麼?」花臂哥的語氣似乎停頓了下,目光落在我臉上。
「我爸媽出意外去世了,那些親戚盯上了他們留給我的東西,動不動就來騷擾我,」說著,我抬眸看了眼對方的臉色,「哥,就是之前吵你休息的那幾個人,你肯定也不想再見著他們吧?」
「那幾個人是上你家打秋風的?」花臂哥微微蹙眉。
「對,他們一個兩個都欠著我爸媽的錢,從來沒還過,現在還想把我爸媽留給我的東西都搶走,」我點頭道,「哥,你平時日薪多少?我按你日薪雇你行不行?」
我只需要他在我那幾個親戚來時露臉趕走他們就行。
花臂哥終於嗤笑了聲:「你知道我日薪多少嗎就敢問?」
我確實不知道,可是我現在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哥,你說個數?」我試探性問。
他不答反問:「你那幾個親戚一般什麼時候會來?」
「不知道,但估計等會兒傍晚就來了。」今天是周末,他們算準我在家的。
我大伯他們還在微信上各種長篇大論發著消息。
罵得難聽的也有。
大部分都是語音消息,我懶得聽。
「行,你先回去。」我聽見這位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新鄰居回了這句話。
我稀里糊塗地看著那扇門合上,又走了回去,還是沒明白對方到底是願不願意接這個活兒。
下午五點多,門外響起敲門聲。
我一下子警覺。
但除了敲門聲,外面並沒有響起討厭的聲音,敲門的節奏也和他們不同。
我站在門後,聽見外面有談話聲響起。
很陌生。
於是問了句:「誰?」
「我。」隔壁鄰居的聲音。
我開門,等看清外面的景象時愣住。
5
外面站著好幾個人,除了我的花臂鄰居以外,還有三個人。
都是很高大壯實的。
最壯實的那個留著寸頭,肌肉發達得跟拳王有得一拼,臉也長得凶。
有一個染著金髮的,身上各種配飾,手臂上也有紋身,兩個手臂都是。
還有個穿著背心的捲毛,對比其他人瘦些,但看著同樣不像好人。
最重要的是,他們手上都提著東西。
「哥?」我不解地看著為首的鄰居。
他領著人走了進來,路過我時說了句:「我那邊還沒廚具,借你這吃個火鍋。」
說著,已經摸索到我家的廚房,領著人走了過去。
「對了,」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大門別關。」
幾個人也沒理我,直接進廚房忙活了,他們帶來了很多肉和蔬菜。
後面因為太擠,最大塊頭的那位被趕出來了。
「小子,你盯著我看做什麼?」他逮住了我偷瞄的目光,瓮聲瓮氣問道。
我下意識道:「哥,你的肌肉練得很漂亮,我就看看。」
這句話卻剛好取悅了對方,他哈哈大笑:「有眼光。」
「哥,你怎麼稱呼?」我問。
通過這三言兩語,我知道旁邊大大咧咧坐在我家沙發上,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大塊頭叫李盛,廚房那邊的金髮潮男叫江馳宇,捲毛是聞時軒。
至於我那位鄰居,他叫邢赫。
火鍋香味飄了出來,我看見他們端著鍋底和一盤盤肉和青菜出來,還有兩大碗蘸料。
幾個人進來這一會兒的工夫,看著比我更像房主。
「小子,你杵在那兒幹什麼?過來吃啊,在自己家還客氣上了?」大塊頭招呼道。
「……」
鍋是辣鍋,我吃得直吸氣,辣,但是好香。
旁邊的花臂單手開了罐冰可樂,順手插了根吸管,遞給我。
「吃不了辣?」
「赫哥,我沒事,」我聽見別人是這麼喊他的,「我愛吃的,就是不怎麼能吃辣。」
邢赫也不在乎我怎麼知道他名字的,起身給我倒了碗白開水,放我跟前:「吃不了辣就涮涮再吃。」
他這個舉動,旁邊另外三個人卻都愣住了:
金毛幽怨道:「赫哥,我上次長痘不想吃辣你讓我自己開一桌來著……」
捲毛同款幽怨:「赫哥,你之前說挑食的滾出去……」
大塊頭哈哈大笑。
邢赫嗤了聲:「怎麼,擱人家家裡吃飯還想把房主趕出去?讓你們倒反天罡上了?」
其他人又是揶揄了幾句。
他們張口說話,其實都挺好相處的,就是外形容易讓人誤會。
火鍋吃到一半,果不其然外面傳來一些動靜。
6
我聽見了好幾個人的聲音。
「林敘舟,你還有心情在家吃上火鍋了?」大伯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顯然是聞到香味了,還看到我家大門敞開著。
緊接著是我小姨:「長輩們都因為他苦成什麼樣了?也太沒良心了!」
「……」
幾個人一起來,看著還是立場統一的模樣,像是私底下已經商議過了。
都想著一起從我這掏錢。
然而當他們聚集門口往裡面一看,坐在我身旁的四個成年男人齊齊望出去,又都站了起來。
他們一個個都很高大,和我大伯那種肥胖不一樣,是真正鍛鍊出來的肌肉。
這幾個人站在一起的氣勢別提有多唬人了。
「林敘舟,你都跟什麼人混在一起?」
「你爸媽要是知道你現在這樣,都得死不瞑目!」
「年紀輕輕不學好,你爸媽留給你的錢能保存多久,指不定哪天就全跟這些狐朋狗友揮霍掉了!」
「……」
他們覺得自己占據了道德制高點,走了進來。
邢赫和他的朋友往前走了兩步,就這兩步,嚇得他們往後退了幾步。
「林敘舟,你這是什麼意思?找這些混混來恐嚇長輩?」我大伯母先開口了。
她的性子潑辣些,但再潑辣,面對這幾個陌生且高大的男人,還是有所忌憚。
邢赫看著他們,先開口了:「幾位既然是長輩,人家小孩父母去世不久,一個人孤苦伶仃的,也不求你們提供什麼幫助,之前他父母借給你們的錢,是不是該還了?」
我那幾個長輩根本就沒想過要還錢這茬兒,聞言臉上神色各異。
「什麼錢?他們什麼時候借我錢了?」我小舅第一個否認,信誓旦旦說沒這回事。
緊接著是我大伯母:「林敘舟他爸是給過我們轉帳,但那不是前幾年他爺爺奶奶沒去世前給他們的贍養費嗎?我們可沒借錢!」
連帶著我小姨也是差不多的說辭。
我心下麻木,明明早就知道他們是什麼人,還是覺得我爸媽的付出不值得。
「我爸媽的手機都在呢,上面的聊天記錄可不是這麼說的,」我驀地出聲,「還有小舅,您忘了嗎?前年您問我爸媽借五萬塊,借條都打了,要我把聊天記錄和借條拿出來對質嗎?」
他們齊齊瞪大眼睛,最近頻繁上門本來就是為了要錢的,現在怎麼可能還往裡搭錢?
事實上,他們借錢的時候說得再好聽,其實也沒想過還錢。
大門突然被關上,他們回頭一看,才發現捲毛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後面關門了。
邢赫:「今兒個不把帳結清,一個都別放回去。」
這下那幾個人就急了,轉身就想開門走人。
自然是沒門。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信不信我報警?」
大塊頭笑了:「報唄,等警察過來看看誰不要臉,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人家有證據證明你們欠錢了,去起訴要錢也不是很難。」
眼看著他們幾個講不了道理,我大伯將目光落在我身上。
「林敘舟,你就這麼對你的親人?任由他們欺負我們?」他大義凜然般,「你還是不是我林家人!」
7
「不是了,大伯,您也沒把我當人。」我淡淡道。
前面的大塊頭哥一下子被我逗笑了。
「你小子還怪幽默的。」
他們幾個人堵著還是很令人生畏的,原本仗著長輩身份囂張的幾人被嚇得不輕,愣是從他們那各自敲了幾千塊出來。
嘴裡嚷嚷著分期還債。
邢赫看著他們給我轉帳,補充了一句:「備註還款。」
這才開門放人走。
我看著手機里多出的一萬來塊,眉眼舒展,儘管知道所謂分期還債也不過是騙鬼的。
但他們來一趟不僅沒敲到我的錢,還出血了。
太爽了。
「哥,你們太厲害了!」
大塊頭擺擺手:「害,他們這種人就是欺負你年紀小臉皮薄,碰上硬茬就怕了,你跟赫哥還是鄰居,估計他們下次不敢來了。」
捲毛也嘖了聲:「一群成年人有手有腳,盯著個小孩的房和錢包,不要臉!」
「這種人我們平時見多了,」金毛坐下來繼續吃,「欺軟怕硬的賤人。」
他們哼哧哼哧繼續吃著,吃完一抹嘴,跟邢赫打了聲招呼就走了,說是著急上班。
我看向自己的花臂鄰居,問:「赫哥,我應該給你們結多少工資啊?」
他還沒說他們的日薪呢。
邢赫看了我一眼,又瞥了眼桌上:「你收拾,錢自己收好,平時別跟人家提自己有多少錢。」
他沒要我的錢,他的幾個朋友也好像只是過來吃了個火鍋,又都施施然走了。
在我家留下一大袋沒吃完的飲料零食。
邢赫要走時,我才後知後覺喊住他,加了個聯繫方式。
我原本不知道他是幹什麼的,看著晚出早歸的,直到有一天在網上刷到一個帖子,才知道他是附近一家酒吧的調酒師。
原來不是混社會的啊。
我想起之前對人家的初印象,有點心虛。
邢赫畢竟幫了我好大一個忙,那天過後,大伯他們怕被追債,默契地沒有再來騷擾我。
又一個周末,我提前給他發了消息,想請他和之前三位哥吃個飯。
我查過他那個酒吧的營業時間,吃個飯的時間還是足夠的。
邢赫一開始只回了兩個字:【不用】
後面我堅持,他才妥協般讓我發飯店地址和時間給他,他去通知另外三個人。
差不多時間,我敲響旁邊的大門。
裡面走出來一個穿著酒紅襯衫的男人,袖口挽起到手肘處,最上面的紐扣也沒扣,領口敞開著。
右臂的紋身,連帶著胸口那塊都若隱若現。
還戴著一個銀色十字架項鍊。
邢赫身上一股的香水味。
「走吧。」他對我說。
8
選的地址離他工作的酒吧不算遠,我特意選的。
訂位訂得早,還有包廂。
其他三個人早早就到了。
「小舟來了?快過來坐,今天可托你的福了。」
我走過去,沖他們笑道:「哪有,盛哥,是我托你們的福了,最近清凈多了,不用跟我客氣。」
不過他們目光落在邢赫身上時,捲毛忽然吹了個口哨:「赫哥,跟小帥哥出來吃個飯穿這麼騷啊?」
邢赫一腳踹他小腿,沒用力。
「去你的,這工作服。」
其他三個人立馬笑成一團。
工作服?
見我聽不懂,卷???毛勾著我肩膀給我解釋:「小舟,赫哥跟人合作開了個酒吧,我跟江馳宇是酒吧駐唱樂隊的,李盛是安保,現在人手不足,稍微高質的調酒師都很難請,他就自己上了,結果男男女女都盯上他那張臉,過來消費美色了。」
江馳宇,也就是金毛嘿嘿一笑:「咱赫哥也算是酒吧門面了,現在誰都能請假,他不能,每晚都有富姐富哥過來問他缺不缺錢,給不給包。」
邢赫一塊西瓜塞他嘴裡:「少教壞孩子!」
「17 歲算什麼孩子,我 17 歲都談過倆對象了!」
邢赫:「所以你沒考上大學。」
「……不兒,咱還學歷攻擊呢?」金毛不服,「赫哥你讀大學了現在不也跟我是同事?」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
菜提前點過了,坐下沒多久就有服務員過來上菜。
中途邢赫出門上洗手間,沒等他回來,我也出去了,路過發現他在前台想結帳,然後被告知帳已經結了。
他回頭,正好對上我的視線,我沖他咧嘴笑了:「赫哥,說好我請的,我早就結帳了。」
邢赫:「……」
「哪有幾個人出來讓一個未成年結帳的?」他嘀咕了這麼一聲,片刻後沒忍住又說了句,「年紀輕輕的,哪學的這人情世故?」
「我媽教的,要請人家吃飯當然得誠意滿滿。」
邢赫抬手拍了一下我腦袋:「高中生哪來那麼多心思,好好學習才是正道。」
等吃完,另外三個人還問我要不要去他們酒吧玩一玩。
金毛道:「小舟,我們酒吧還挺好玩的,帥哥美女可都不少,你長這麼好看肯定受歡迎……」
話音未落,邢赫打斷:「小舟,我送你回家。」
他順便還看了金毛一眼:「江馳宇,別帶壞人家。」
「赫哥,你這麼緊張幹嘛,不知道的還以為咱開的不是正經酒吧呢!」
邢赫:「……」
這頓飯之後,我和新鄰居的關係確實更近一步,但依舊沒太大的交集。
我是學生,他是酒吧老闆兼調酒師。
本身就是兩條線上的人。
我終於逐漸習慣一個人的生活,每天上學,又一個人回家。
直到暑假來臨。
9
我在家待著的時間長了些,大部分時間都在刷題。
鄰居的酒吧生意很好,很多時候早上將近六點才到家。
有天我失眠到凌晨四點也沒睡覺,起來上個洗手間的工夫,忽然聽見門外「咚」的一聲。
一般這個時間點外面還有動靜,只能是邢赫弄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