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球賽上,未婚夫裴商的表妹縱馬將我撞傷。
沈鳶見到倒地的我,嘴上儘是歉意,但連馬都不曾下。
見著裴商來給她撐腰了,臉上更是露出了挑釁。
眾目睽睽下,裴商一句:「日後都是一家人,何必計較呢?」
就妄想此事翻篇。
我轉身抽出身後侍衛的短刀,一把刺進了沈鳶的馬脖子裡。
沈鳶頓時墜馬摔傷了腿。
裴商當著眾人的面斥責我:「你如此跋扈,日後怎麼當我裴家宗婦?」
身後的太子上前接過我手上帶血的刀,幽幽開口道:「這畜生不長眼啊,就得好好管教。」
1
裴商愣在原地,抿抿唇還想辯駁。
太子抬眸看向他:「你說對嗎,裴公子?」
隨後雲淡風輕地將刀遞迴給侍衛。
裴商憋屈得臉都綠了:「殿下,逢青雖說是您表妹,您也不能如此偏袒她吧!」
「裴公子可以為自己表妹撐腰,孤就不可以了是嗎?」
裴商一噎。
我伸手接過太子遞來的錦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跡。
看著被裴商抱在懷裡的沈鳶,面無表情地抬手從頭上拔下一根珠釵,丟在地上。
朱唇勾起一絲輕蔑的笑,緩緩道:「不好意思,沒想到你會摔下來,當作賠禮了。」
我向來有仇當場報,絕不過夜,免得日後給忘了。
沈鳶死死地抱著裴商的腰,看著像是人畜無害的菟絲花。
但眼眸中的恨卻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樣。
裴商看向我的陰鷙都快掩不住了。
「高逢青,你憑何如此羞辱人。」
我嗤笑出聲:「裴商,你莫不是忘記了,我父親是一品公侯,我兄長是鎮守邊疆的大都督,我姑母是中宮皇后,你說我憑何?就憑我高逢青姓高,是這京城裡除皇姓以外最尊貴的姓。」
我看著裴商被氣得漲紅的臉,笑得格外坦蕩。
「還有,我就是這般跋扈,你日後要娶我,就得受著。你若受不起,改明兒拿著婚書前來國公府退親,我求之不得。」
說完,我就強忍著腿上的疼痛,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和裴商的婚事,是十年前定下的。
那時的高家,因著從龍之功,爹爹又多次救陛下於馬蹄之下,是新朝首個得封爵位的姓氏。
裴家作為前朝勛貴,為了延續家族的地位,所以一眼就盯上了高家。
我爹出身行伍,除了行軍打仗,別的一概不會。
但是他偏偏有一顆文人心,覺得那些讀書人金貴。
江山安定後,別的不想,最想的就是尋個狀元郎當女婿。
所以當裴家上門求親時,他看著裴商長得白白凈凈不說,而且張口就是文縐縐的詩詞歌賦。
一看就是個當狀元的好苗子。
可把他稀罕壞了,生怕裴家反悔,當即就樂呵呵地同意了。
2
我瘸著腿走在前面,太子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見著走遠了些,我氣呼呼地叉著腰回頭瞪了他一眼。
「我都瘸了,你還不來扶我。」
李彧之無奈地搖搖頭:「剛才不是挺威風壞了嗎?」
我嘟著嘴沒好氣地嘀咕著:「我不威風點,他可不得蹬鼻子上臉了嗎?」
「明明是沈鳶故意撞我的,那裴商就是看不見,要不是我皮實,你改明兒就得來我家吃席了。」
他上前將我扶去了涼亭坐下,吩咐人放下了珠簾。
蹲在我面前,下意識地就想掀起我的裙擺看看我腿上的傷。
我嚇得連忙按住:「你幹嘛!」
「孤看看傷。」
我揪著裙擺紋絲不動。
他這才反應過來,唇角勾起一絲笑:「有什麼看不得的,你小時候還光屁股和我洗澡呢!」
聽了這話,我的臉唰地一下就紅得冒氣兒了。
連忙上手捂住了他的嘴:「都說了,我長大了,小時候的事別提了,很丟人的!」
他的眼睛帶著笑,好看的眉輕輕挑起。
陛下長得五大三粗的,不知道這傢伙怎麼就生得這樣好看。
我鬆開了捂著他嘴的手,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他卻低頭,挽起了我的裙擺。
膝蓋上好大一塊擦傷。
我看了都倒吸一口涼氣,怪不得這麼疼。
他低頭在我腿上吹了吹,拿起一旁乾淨的錦帕。
輕手輕腳地給我擦了擦傷口附近的血污。
「下次我給你報仇。」
我瞬間來精神了。
「能把裴商和他表妹流放去嶺南嗎?」
李彧之手上一頓,仔細想了想:「目前可能不行。」
我瞬間蔫了:「我爹平時耳聰目明的,怎麼就能瞎了眼,給我找了這麼個貨色呢!簡直是誤我啊。」
李彧之低聲笑了笑:「這麼討厭裴商?」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成,咱不嫁他。」
我嘆了口氣:「你說不嫁就不嫁啊?我和他的婚事是白紙黑字寫著的,我想退婚那裴家不願,也退不掉啊。」
「那你想嫁什麼樣的?」
我想了想:「我想嫁個英明神武、玉樹臨風、英俊瀟洒、溫文爾雅、博學多才、足智多謀的。」
「其中最重要的是,得有家世的,最好官兒大點。我這脾氣,不嫁個厲害的,惹了禍沒人給我擦屁股!」
李彧之低頭喃喃地說了句:「當太子妃不就行了嗎。」
突然,膝蓋上覆上一團冰涼,李彧之垂頭給我擦著傷藥,疼得我倒吸一口氣。
我都沒聽見他在嘀咕什麼。
李彧之雖然是太子,但並不是我姑母的孩子。
而是陛下青梅所生,只是他出生時,生母就因為難產去世了。
所以便一直在姑母膝下長大。
早些年,姑母隨著陛下一同征戰沙場,打江山。
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是在我家住著,和我吃一個鍋里的飯長大。
打小我就霸道,小時候玩過家家。
總是逼著他當我相公。
他雖然不大願意玩這種幼稚的遊戲,但是我叫他時,他也總是會應,還扮演得惟妙惟肖。
3
李彧之把我送回家的時候。
我爹還在院子裡練著大刀。
嘴裡還念著他新寫的詩:「今日吃飯三大碗,豬蹄肘子胡辣湯,香哉香哉。」
見他沒注意到我。
我連忙往眼睛上蹭了點口水,又扇了扇眼睛,一副淚汪汪的模樣。
嘴巴一撇,就開始放聲大嚎。
「爹啊!女兒苦啊!女兒被欺負了都不敢還手!」
拖著條傷腿,搖搖欲墜地往前走。
臉上儘是受了委屈的倔強與不屈。
我爹見狀,連忙丟了手上的大刀,滿臉心疼地走了過來。
「閨女,這是咋了?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我老高的閨女?啊?」
我佯裝抽泣了幾下,撇撇嘴。
「爹,沒事,這委屈咱受了就受了,畢竟……」
我爹瞬間暴跳如雷:「胡說,誰說委屈受了就受了的,你爹我在沙場上浴血奮戰,累死累活地為陛下打江山,不就是為了你們這些娃娃不被人欺負嗎?」
我一下子撲到他懷裡,抱著他的熊腰就開始哭訴。
將今天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全部講了出來。
「爹,你說我還沒嫁過去,這裴商就敢這麼欺負我,以後還得了!」
「還有他那個表妹,裴商護她護得像心肝兒一樣,古話說得好,表哥表妹,天生一對,這以後哪裡有我的位置!」
我爹一聲怒喝:「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我對著我爹狂點頭。
我爹氣得吹鬍子瞪眼,轉身撿起他的大刀,扛上肩頭。
「爹就說,那些個讀書人,油腔滑調,不堪重用!」
「走,爹去教教他規矩,真是分不清大小王了。」
看這架勢,跟要去把裴商砍了一樣。
我連忙拉住了他:「爹,不成不成,你這腦子哪裡說得過裴家那群人精啊,改明兒人把你告上御史台,咱就真的吃了啞巴虧了。」
我爹想了想,又扣扣頭:「也是哈!那爹這就回去打打草稿,做做準備,下次再找到機會,爹一定讓他們見識見識我的厲害。」
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心裡正盤算著,下次找個機會再氣氣裴商,一次不行就兩次,讓他主動來退婚。
3
第二日一早,我還沒琢磨好。
這裴商就帶著禮物上門來。
打得我一個措手不及。
我在一旁飲著茶,看著我爹和裴商乾瞪眼。
裴商輕咳了聲,最後移開了目光。
臉上沉沉的,我本以為他是來道歉,但看這架勢。
看起來倒更像是上門討帳的。
見我們不說話,他倒是主動開口。
「我表妹昨日墜馬傷了腿,此事因逢青起也就是因我起,所以我得對表妹負責。」
「我決定,日後娶她為平妻,今日特來告知。」
我「撲哧」地笑出了聲。
撐著下巴看向了我爹:「爹,他要娶他表妹為妻誒。」
我爹「嘭」的一聲,把手旁的桌子劈成了兩半。
三兩步上前,就揪住裴商的衣領。
跟提溜小雞崽一樣提了起來。
「你這細胳膊細腿,還想娶倆兒?」
裴商還不卑不亢道:「逢青日後定然做不好我裴氏宗婦,找個人為她分擔宗婦重任,有何不好。」
我輕哼了聲,慢悠悠地開口:「爹,他還嫌棄我,而且聽他這意思,我還是小。」
說著,我爹一把就將裴商丟到了地上。
「真當我家丫頭非你不可?」
裴商昂了昂頭:「這京城誰人不知,她日後會嫁我。」
我爹被氣得咬牙切齒。
轉身就從書房拿出了婚書。
一把砸到裴商的臉上:「拿著婚書滾,我家不稀罕。」
裴商沒想到我爹會直接拿出婚書讓他滾。
瞬間愣在原地:「你們可要考慮清楚了,她早已過了及笄,再想找我這樣家世的可就難了。」
我爹沒說話,又彎腰將地上的裴商提溜了起來。
拖著他一把丟到了大門外,連帶著他送來的禮物也一併丟了出去。
周圍的百姓瞬間圍了起來,開始竊竊私語。
「這高裴兩家不是姻親嗎?這裴公子怎麼被丟出來了。」
「誒,你不知道,這裴商想娶表妹當平妻。」
「嘖嘖嘖,這人腦子壞掉了吧!高家這樣的家世,還敢娶平妻,這不羞辱人嗎?」
「哎喲,這男人啊,都是吃這碗里的看著鍋里的,人看上了表妹,又不想放棄高家,又捨不得表妹做妾,既要又要,沒被人打死就不錯了。」
……
裴商聽得漲紅了臉。
有些個暴脾氣的百姓還悄咪咪地往他身上吐口水。
我靠在大門上,笑得格外燦爛。
也不知道,這裴商回去後,會不會被裴尚書吊起來打。
畢竟當初,裴尚書來為他求親時,那態度可是好得不得了。
果不其然,回府後的裴商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曾有消息。
還是後來長公主設宴,遇見了沈鳶。
在我面前向來高傲得像孔雀的她。
竟然主動開口求我:「你能去找舅父說說情嗎?」
我歪著頭笑了笑:「不去。」
她卻咄咄逼人:「若不是因為你,表哥不會被舅父打的,他至今禁足都沒解。」
我冷哼了聲:「他不是為了讓你當平妻才來國公府的嗎?」
她一噎,臉上儘是不耐煩:「我和表哥兩情相悅,他只是讓我當平妻,又不是不會娶你,你何必跟他退婚呢?」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對她翻了個白眼:「行了,離我遠點兒,我懶得搭理你這種沒腦子的東西。」
她竟然固執地站在我面前,就是不讓我。
我也不懼,勾起一絲笑,慢慢逼近她,迫使她往後退。
她退離幾步後,面上露出了不自然。
我單手一把就將她推開了。
側頭對著她一笑:「我不要的東西,你卻當作寶,少吃點裴家的飯吧!沒一個腦子正常的。」
她卻站在我身後大喊:「高逢青,你不過是因為得不到表哥,就想毀掉他。」
我一下子頓住了身形。
轉頭冷冷地看著她。
她卻強裝鎮定嗤笑了一聲:「怎麼?被我說中了?」
我臉上帶著得體的笑,慢慢逼近她。
用虎口掐住她的臉頰,左右看了看。
輕嘖一聲:「沈鳶,我眼光高著呢,可不屑和你搶這些臭魚爛蝦。」
「聽明白了嗎?下次別說些拉低我格調的話哦,不然嘴給你撕了,還記得你那匹馬怎麼死的嗎?」
說罷,我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臉。
「退下吧!下次別來礙我的眼了,我可不是時時都有這麼好的脾氣和你說話哦。」
她嚇得咽了咽口水,頓時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