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約而至。
這是父親要正式公開並承認這位私生女的日子。
女孩穿著繁瑣而貴重的禮裙,怯生生站在熠熠生輝的聚光燈下,接受著所有人的矚目。
而謝零六眉眼倨傲,就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她的身後。
視線遙遙相接。
他眼底一片冷意。
我移開,對上了旁邊那道無辜卻又暗含挑釁的視線。
她的眼神像是在說,看吧,狼人,父親,所有人都站在她的身邊。
彈幕一片歡呼——
【果然逃離了那個毒婦後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不一樣了,如果沒有我們溫柔治癒的女主寶寶,不敢想男主會有多可憐!】
【毒婦得氣壞了吧??小情侶 999!誰都不允許拆散他們!】
【看她的表情,估計正在黑化邊緣了哈哈哈。】
我嗤笑了聲。
謝謝,其實早就黑化了,黑化到了讓所有人都忌憚的地步。
尤其是我的父親。
在他眼裡,我心狠手辣,冷漠無情,是那種將來能把他骨灰給揚了的壞種。
更致命的一點是,我比他更早掌握了江央央和其他私生子女的存在。
這是他出軌的關鍵性證據。
眼看「深情好丈夫」人設面臨崩塌,他只得緊急公關,將最單純聽話的江央央找回來。
聲稱這是年輕時的錯誤、並且心懷愧疚、想極力彌補。
順便,還能將壓力轉移到我身上。
如果我在公開場合對江央央表現出明顯的敵意,那麼就會落得一個「心胸狹窄」、「不顧父親感受」、「不近人情」的批判。
他以為我心高氣傲,經他電話里一激,肯定不會來參加這場宴會。
可現在,我不僅來了。
還能心平氣和地站到他的面前,笑著對那位私生女喊上一句:「妹妹。」
台下不少人議論紛紛。
「之前不是聽說謝遠山這人愛妻如命麼,幾十年了就這一個寶貝女兒,這會怎麼又冒出一個私生女?」
「哼,有錢的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指不定外頭有幾個呢。」
「看來這謝家大小姐也不容易哈,養了十多年的獸人就這樣讓給了私生女,是我得憋屈死。」
一條不忠的狗,有什麼好憋屈的?
我遊刃有餘地行走於各個賓客之間寒暄,恭維,敬酒。
那道沉默而灼熱的視線越過人群,跟隨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視若無睹。
不多時,外面忽然狂風大作。
陰沉天空被閃電撕裂,雷聲震耳。
我回頭,正好看見狼人把江央央圈進了懷裡,溫柔而盡責地捂住她的耳朵:「別怕。」
又一道驚雷響起。
我不由得想起家裡的小狼崽。
他今天訓練完的狀態有些不對。
似乎……格外躁動。
在注意到我皺眉的表情後,江央央才終於假裝發現了我,小心翼翼道:「你、你本來就是姐姐的獸人,你應該去保護她才對。」
狼人面色冷淡:「她不需要我。」
「可是……」她嚅囁著,「姐姐現在看起來不高興了,本來就是我害的她拋下了你,要不,你現在去給她服個軟,我去給她道個歉,我真的不想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們兩個……」
他冷硬地打斷:「不是你的原因。」
兩道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到我身上。
我等著他們的下一句。
狼人目光直白,嘲諷道:「反正大小姐高高在上,做什麼事都有她的道理,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是我不好,零六,現在姐姐真的好像生氣了,你要不……」
那邊兩個人正一唱一和。
管家忽然氣喘吁吁地跑進來。
我心裡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謝零七發情期爆發了,醫生說他抑制劑過敏,得不到安撫可能會死,大小姐您快回去看看吧!」
我臉色驟然變沉,轉身跟著管家往外走。
忽然手臂被猛然攥住。
腳步硬生生被逼停。
我冷冽回頭。
狼人泛紅的眼眶死死盯著我,顫聲和我確認:「你養了新的獸人?」
江央央緊張地盯著我們。
我冷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滾回你家主子身邊!」
這巴掌還是輕了。
他攥著我手臂的手更為用力,指甲幾乎要嵌入我的皮肉里。
「謝驚瀾,你明明親口說過只要我一個獸人的,為什麼?」他眼眶酸澀,近乎執拗地盯著我,「憑什麼?憑什麼你隨隨便便就能找一個新的獸人!」
我覺得諷刺:「謝零六,你不是嗎?」
到底是誰先找了別人的?
他喉間哽咽:「那天晚上明明是你把我扔掉的?」
我忽然就笑了,一字一句清晰道:「難道我沒給你選擇的機會嗎?」
那晚把他踹下去後,我在原地等了一分鐘。
六十秒的倒計時。
我給過他最後一次認錯的機會。
可他背影孤傲,絕不回頭。
即使一瘸一拐,也堅定地要往江央央的出租屋走去。
我攥著方向盤的手泛白。
沉默良久,嗤笑一聲。
十年的訓練倒是替別人養了條聽話的狗
簡直荒謬至極。
最後三秒鐘。
我冷著臉收回了視線。
發動機的轟鳴聲在夜裡響起。
在他微微偏頭的那一瞬間。
我已經打轉方向盤,疾馳而去。
7
從宴會廳回來花了點時間。
我顧不得自己淋濕的身子,聽醫生說了下情況後,徑直上了二樓。
剛靠近房門,就能感受到那股肆意衝撞的血腥味。
我皺了皺眉,推開房門。
少年獸人已經控制不住地冒出了耳朵和狼尾,此時正顫抖著蜷縮成一團,裹在被子裡發出難耐的嗚咽。
狼人的聽覺一向敏銳。
那雙狼耳隨著我的靠近愈加劇烈地顫抖起來。
攥著被子的指骨都泛起了紅。
我扯不開被子,只得命令道:「謝零七,出來。」
他渾身都在發著抖。
汗水打濕了後頸腺體上的絨毛。
「不要,不要管我……」
空氣中翻湧的燥熱愈加滾燙。
慾望即將壓制不住。
「謝零七,你想死嗎?」我沒了耐心,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
指尖下滑,隔著被子碰到他滾燙而汗濕的腺體。
他渾身一顫,猛地繃緊了身體。
外面狂風驟雨,電閃雷鳴。
昏暗的室內,我被他失控地壓到了牆上。
渙散而失焦的瞳孔倒映出我的影子,泛紅的眼尾輕顫著。
他知道不可以。
但是他違背不了狼最本能的、最粗野的、最直白的渴望——想從最親近的人那得到安撫。後
毛茸茸的尾巴尖一邊抖著,一邊控制不住地往我小腿上掃。續
濃烈而熾熱的信息素伴隨著傷口尚未癒合的血腥味,強勢而不容拒絕地將我包裹。內
他拚命克制著自己靠近的衝動,只敢把腦袋抵在我的頸窩裡。容
銀色絨毛的耳朵因為難受而一陣陣聳動。關
後頸的腺體完全暴露在我的視野里。注
我的指尖剛觸上去。公
他就如觸電般抖了一下,喉嚨里發出一陣壓抑的、像嗚咽又像滿足的低喘。眾
「放鬆。」我撫了撫他的後頸。號
他難耐地用唇瓣蹭著我的脖頸,又往我身上拱了拱。胡
我摩擦著他後頸那片滾燙的皮膚:「這樣好點嗎?」巴
除了訓練時我偶爾會上手糾正他的姿勢外。
他再也不會有和我這麼貼近時刻。士
那股熟悉的、渴望的體溫越靠近,他內心那股渴望親近的慾望就更旺盛。
……不好,一點也不好。
掌心每動一下,身體里那股燥熱就越洶湧一分。
想讓對方抱得更緊,想把臉埋得更深,想……做些更過分的事。
「難受,」他眼尾顫紅,憋到極致,卻依然只敢用狼耳輕輕地蹭我的頸窩,「想要……」
「想要什麼?」我問。
他不說話,不穩的吐息帶著灼熱的溫度,幾乎要將我燙化。
一次又一次小幅度地挺起,像是試探,又像是懇求。
直到,一個溫熱的掌心握住。
「這樣嗎?」我問。
8
小狼崽的信息素不像成年狼那樣厚重。
更像是雨後森林裡,松針被踩斷時的清苦。
他乖順得過分,也敏感得過分。
眼睫輕顫著,濡濕的眼眸一眨不眨注視著我。
哪怕是再微小不過的動作,都能引起他喉間一陣又一陣的低喘。
後半夜風雨初歇,天邊那輪滿月的輪廓緩緩出現。
月光透過窗紗,灑下一片波浪。
洶湧的情潮已經漸漸退卻,他伏趴在我的腿間,渾身汗濕。
我指尖還停留在他後頸的腺體上,目光落到他後背的幾道傷痕上。
這是訓練留下的。
還沒來得及上藥處理。
月光的影子剛好落在傷口的邊緣。
我很輕地觸上去:「疼的時候,會想離開這裡嗎?」
他的後背抖了下。
昏沉的腦袋還未清醒,潛意識已經驅使他作出了回答:「不會。」
萬籟俱寂的深夜裡。
他撐起疲軟的身體,和我對上視線。
潮濕而清亮的眼眸里,映出那輪月亮和我。
他說:「零七永遠忠於大小姐。」
我的心在這一瞬間,很輕地顫了下。
指尖無意識收緊。
可是,哪有什麼永不背叛,只不過是沒遇到足以讓人心動的誘惑。
就如同那隻我養了十年的狼人一樣,
趨利避害,擇木而棲。
這是獸人刻在骨子的本性。
多年的教訓讓我的理智占了上風。
滿月會讓狼性蓋過人心。
我從那些匍匐在我腳邊的獸人嘴裡,聽過太多太多關於忠誠的承諾。
此時的我,並不把這句千篇一律的忠誠放在心上。
直到許多年後。
我孤身一人望著天邊的那輪滿月時,才驟然發覺。
原來那隻小狼。
早就做好了將一生獻給我的打算。
9
狼人的發情期一般會持續一個星期。
謝零七抑制劑過敏,必須時刻都要有人安撫。
我推了不少行程,讓管家把工作給我挪到家裡來。
我在書房裡第 n 次翻閱江央央的身世調查結果。
她的出生時間,正好是我母親瘋掉的前一年。
那個承諾著會永遠愛她,永遠照顧她的男人早就出了軌。
我揉了揉額角,閉了閉眼。
那雙溫柔的、怯懦的、總是蓄滿淚水的眼睛又一次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也是我不喜歡江央央的原因。
除了私生女的身分外。
她太像太像我的母親。
以為自己的楚楚可憐的示弱能換來男人的保護欲。
以為自己的善解人意和委屈求全能換來男人的誇獎和心疼。
以為愛情至高無上,以為承諾總是忠貞不移。
以至於後來幻想坍塌時,她才會如此的不可接受。
父親向來是個體面人。
即使是我母親被逼瘋。
他在外人口中依然是愛妻愛女的好丈夫,甚至撈了個「不離不棄」好名聲。
殊不知,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女都有了好幾個。
其中,江央央是最好控制的那一個。
10
我輕而易舉地就查到了江央央的過去。
她為了改善生活,很早之前就借著謝家女兒的身份招搖撞騙,高額賒帳。
甚至被某些灰色地帶的邊緣人物拉攏,雖然並未深入非法核心,但風險總是有的。
這些事可大可小,就看怎麼運作了。
不出三天,新聞上就出現了不少謝家私生女的負面新聞。
謝遠山當然能看出來我的手筆。
但是放任不管。
因為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我對江央央下手越狠,他就越有立場拿掉我的繼承權。
我凍結了江央央名下的所有銀行帳戶。
聽說她現在被各個債主催債,精神壓力大得整日整日流淚。
所有人都等著看豪門內鬥的好戲。
唯獨,謝零六看不下去了。
在那個大雨滂沱的深夜。
他連夜從江央央那趕來,求我放她一條生路。
明明是求人,卻沒有半分低眉順眼的姿態。
他脊背挺直,語氣冷硬:「她和你不一樣,她什麼都不懂,她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不一樣?」我咂摸了下這幾個字。
她單純愚蠢,我心狠手辣。
確實是不一樣。
「所以你想說什麼?」
「求大小姐不要針對她,放她一條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