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的狼人為了個私生女和我頂嘴。
我冷著臉在他身上抽下 88 道鞭子時。
彈幕的罵評幾乎刷成了 99+。
【我的天啊!這個毒婦是不是嫉妒瘋了!她居然真的下死手!】
【這和把男主當狗有什麼區別!這他媽就是虐待吧!怪不得人家救私生女都不救你!】
【如果不是她態度強硬,屢屢威脅,男主早就不想留在她身邊了吧!】
我威脅?威脅一條不忠的狗?
我沉默良久,嗤笑一聲,讓人把他的東西全扔了出去。
轉頭立刻從斗獸場挑了只新的小狼崽。
直到半月後,他得知消息,從私生女那冒雨前來。
死死攥著我的胳膊,紅著眼眶顫聲問道:「你真養了新的獸人?」
1
我把那隻渾身是血的小狼崽拎回家時。
別墅里幾乎噤若寒蟬。
所有人都沒想到,前一天我剛放完狠話,今天就真的領了一隻新的獸人回來。
管家撈起因為手抖差點摔碎的花瓶,硬著頭皮上前問我要把人安置在哪裡。
我斜他一眼,反問:「你說安排在哪裡?」
獸人需要親自培養,所以房間只會在我旁邊。
他試探性地問:「那房間裡的東西……」
我冷冷出聲:「扔了。」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
我養了十年的獸人為了個私生女和我頂了嘴,甚至還在我們雙雙落水時,毫不猶豫地游向了另一個方向。
昨晚我忍著怒火在他身上抽下了八十八道鞭子。
可直到鞭子浸透了血,他仍繃著臉,一聲不吭。
我渾身濕透,掌心灼痛。
直到最後一鞭狠狠落下,一口鮮血自他口中噴出。
我厲聲呵斥:「說話!」
他終於抬頭,眼底毫無波瀾:「說什麼?大小姐想聽些什麼?」
明知道我正在氣頭上,他偏要用一句又一句的反問繼續激怒我:「我的命是你買的,骨頭是你打碎又接好的,規矩也是你一條條刻進血肉里的,怎麼?現在親手教出來的狼人沒聽你的話,你覺得沒面子了?」
我覺得可笑。
明知道是我親手教出來的,結果卻在落水時去救了那朵要和我爭家產的小白花。
遠處無邊的夜色鋪成濃墨。
他扯了扯嘴角:「反正大小姐多的是人在乎,不差我一個。」
「不差你一個?」我仿佛聽見了什麼笑話,「謝零六,別忘了我為什麼養你。」
他目光嘲弄,脊背冷傲:「我猜不透大小姐的心思。」
「我只知道大小姐高高在上,眾星捧月,當時岸上有無數隻伸向您的手,而唯獨她的背後是空的。」
「也許大小姐這輩子都沒試過快淹死時只能抓住根稻草的感覺——但是我試過。那個場景里,只有我注意到了她。」
晚風的寒意幾乎浸透骨髓。
我諷刺地扯了扯唇角:「所以呢?」
他目光冷冽,字字清晰:「她只有我。」
只有你???
荒唐在我眼底越擴越大。
在長達半分鐘的視線較量里,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退縮。
我嗤笑一聲,頂了頂腮幫子。
「想當她的狗?」
「可以。」
「我親自送你過去。」
狼人的血性和高傲絕不允許狗這樣的侮辱。
而我卻偏偏要這樣羞辱他。
我連夜開車,把他送到了江央央的出租屋。
在被我踹下去時,他只是稍稍皺了下眉。
而後,忍著後背滲血的傷口緩慢地站起,拖著一瘸一拐的身體往亮燈的出租屋那走。
背影孤傲絕冷,絕不低頭。
2
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沒有人想到我會再養一隻小狼崽。
一開始地下斗獸場的老闆給我推薦了大批不同種類的獸人。
可我看了一圈又一圈,硬是沒有一隻看上眼的。
我心下煩悶,打算離開。
就在我要經過拐角,即將踏出長廊時。
一隻血跡斑斑的手自角落裡的籠子裡伸出,握住了我的靴子。
我偏頭,視線下移。
我見過太多太多瀕死邊緣的獸。
大概都會歇斯底里,麻木瘋狂,或是卑微地乞憐。
可出乎意料的。
在骯髒的血污和陰冷的光影里。
我看見的是一雙執拗而清亮的黑眸。
他說,他願意給我當狗。
只要我給他一口飯吃。
我瞥了一眼籠子的標籤——殘次品。
一旁正在絮絮叨叨的老闆看見後,立刻嚇出了一身冷汗。
我抬了下手腕,擋住了老闆想要上前阻止的動作。
摘下黑皮手套,緩緩蹲下。
永遠混雜著鐵鏽與腐臭的地下拳場裡。
唯一一束光正好打在我的指尖上。
我挑起他的下頜,定定地打量。
如果他剛剛目睹了我挑人的全程,就應該知道我的要求有多嚴苛。
而他現在苟延殘喘,幾乎已經在瀕死的邊緣。
胸膛里的心跳聲在此刻變得格外忐忑。
他能聽見自己自己每一次的呼吸聲。
三分鐘的打量,仿佛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而他卻沒在我冰冷的臉上看到任何的神色變化。
就在他的黑眸逐漸黯淡下去時。
我忽然挑了下眉:「願意跟我走?」
耷拉的狼耳猛然立起。
他學著狗的樣子拚命搖起狼尾,瞳孔灼熱得像點燃了一簇火苗。
蹭著我的手腕一遍遍熱切重複——願意。
願意跟我走,願意給我當狗,願意一輩子忠於我,一輩子不背叛我。
挺好,是我愛聽的話。
我看向旁邊的膽戰心驚的老闆,淡淡出聲:「就他了。」
3
我並沒有把這隻小狼崽留下的打算。
畢竟只是一個殘次品。
不可能撐得住我那漫長而嚴苛的訓練。
他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的時候。
我告訴他,你可以離開了。
他怔愣了好半晌,才問:「為什麼?」
濡濕的黑眸中隱約有情緒涌動,他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我。
我輕飄飄地翻過報紙:「不為什麼,就當我做善事了。」
管家上前將他拉走,壓著聲音道:「唉,我們大小姐只要最強大最忠誠的獸人,你就別想了,你前輩就因為不忠被連夜送走了,他跟了我們大小姐十年呢,大小姐都沒動容過……」
管家正絮絮叨叨,忽然身邊人空了。
少年獸人去而又返。
微啞的聲線里還帶著未散的喘息,問道:「我可以有一個比他做得更好的機會嗎?」
我難得地抬了抬眼皮:「你是指哪方面?」
他攥緊手指,一字一頓認真道:「任何方面。」
無論是力量,還是忠誠。
他都會比管家口中那個前輩做得更好。
我放下報紙,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寬敞而明亮的客廳里。
他緊張而忐忑地等著我的宣判。
那天把他帶回來的時候,沒有怎麼注意他的模樣。
現在洗乾淨了才發現,他每一處都生得很有攻擊性。
眉骨高聳,眼尾鋒利。
偏偏又因為此刻濡濕的眼睫而削弱了那股兇狠感。
執拗而清亮的黑眸和那日一模一樣。
——這也正是我帶走他的原因。
漫長的對視後,我終於開口:「可以。」
「只要你撐得住。」
4
我的訓練向來以殘酷著稱。
此前收養的零一零二零三零四零五,全都沒熬過這段時間。
而他是第七位。
名字從來只是代號,除了冠了我的姓外,謝零七這個名字再無特別之處。
可他還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沒想一上來就上強度。
可他的潛能卻遠超我的想像。
短短一個星期,就能完成所有的基礎訓練並主動要求加大難度。
甚至讓我懷疑,殘次品的標籤是不是貼錯了。
日落黃昏,他剛剛完成兩百斤的負重山地越野。
小腿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他只能把雙手撐著膝蓋上借力,撐著身子不讓自己倒下去。
一百公里,六個小時,肌肉撕裂時還要保持射擊的精準度。
他第三次就做到了。
我單手搭在越野車的車窗上,嘴裡正漫不經心地講著電話,目光卻持續落在他的背影上。
忽然,他似有所感地轉過身。
視線遙遙相接。
他逆著夕陽的光,朝著山坡下的我跑來。
額前的涔濕的黑髮被山頂的風吹起,距離越來越近,直到我看清他紅透的脖頸,以及喉間搖搖欲墜的汗珠。
電話是父親打來的,讓我去參加宴會。
他說只要我肯低頭,就可以既往不咎我對私生女下手的事。
真可笑,年輕時這麼心狠手辣的一個人,年老了還當真顧念起親情來了。
我懶散應了幾句,掛了電話。
「大小姐。」他努力地把呼吸平復下來,在我身前站定。
我看著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忽然意識到每個傍晚他都是這樣氣喘吁吁地跑來見我。
哪怕是今天,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的狀況下。
我不咸不淡地輕斥了句:「跑這麼快做什麼。」
「怕你等太久會無聊。」
我插鑰匙的手難得頓了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上車。」
「本來就是來接你的,有什麼無不無聊的。」
系好安全帶後。
他側過頭,喉結輕滾著,終於吐出了醞釀已久的那句話:「今天只花了六個小時。」
「嗯。」
「子彈也沒有打偏。」
「嗯。」
不用他專門向我彙報。
這些數據已經有專人記錄下來了。
不論是身體素質,還是反應速度,確實是都是頂尖水平。
要知道,當年零六的最好成績也只是七個小時零三分。
而他只花了一個星期就徹底打破了。
彈幕此時正吵得不可開交——
【不可能會有獸人比主角團還強吧??!!這到底是誰啊?和我們的狼人男主撞設定了吧??有沒有人來管管啊!!】
【著啥急啊,大家都忘了這是本 np 文了嗎?出現更強的獸人很正常啊!有什麼好震驚的啊?反正最後都是要拜倒在我們女主寶寶的石榴裙下的。】
【對啊,誰會不喜歡我們溫柔可愛又會夸人的小蛋糕女主!等小狼人看清毒婦的真面目後,肯定就會投入我們女主的懷抱了。】
【哎呀,我真的好希望這個場景是我們女主在,小狼人很明顯是想要誇獎吧!!這麼拚命地努力,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求夸,結果只得到了幾個冷冰冰的「嗯」!我真的要心疼了!!】
我現在已經學會了對這些腦殘彈幕視之不見。
唯獨最後飄過的那句話,讓我難得地思考了下。
求夸嗎?
5
車子駛入市區,漫天的晚霞籠罩著高架橋上擁堵的車輛。
我控制不住地用餘光瞥副駕駛上的人。
耳朵好像是有點耷拉下去了,唇瓣也抿著。
此時垂著眼皮,盯著自己的身上的血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在心底打了幾遍腹稿,終於開口叫他。
少年獸人抬頭,濃密的睫毛輕顫著,半邊身子溺在夕陽之中,意外地柔和了身上的肅殺之氣。
該死的,話都到了嘴邊,卻還是說不出口。
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明天休息吧。」我攥緊了方向盤,終於淡淡出聲。
雖然沒夸,但起碼關心了。
應該不會失落了吧。
可他卻在短暫怔愣後,向我表示:「我沒事,我可以繼續訓練的。」
我側過頭,視線下移到他血跡斑斑的小腿上。
不用休息?
我蹙了下眉。
彈幕解答了我的疑惑——
【他是覺得自己今天做得不夠好,沒能達到主人心中的預期吧,可憐的小狼人,女主寶寶你快出現吶!惡毒反派都快把他折磨得沒自信了!】
【哎,因為害怕自己不夠好會被丟下,所以才會想拚命證明自己,可惜遇到的是不近人情的惡毒反派,要是遇到的是女主,早就開始誇誇模式了。】
【樓上的,我覺得還是要理性看待吧,女主寶寶她有很多很多的愛,所以她能把愛分給別人,但是對於反派姐這種從來沒有被愛過的小孩,長大了之後也很難學會去愛別人,我覺得我挺能理解她的。】
【為這種毒婦說話??我看還是別了,她性格扭曲是她的事,我們小狼人又招誰惹誰了?】
彈幕的爭吵愈加劇烈。
我視若無睹,目光定格在零七的臉上。
夕陽的餘暉落在了他的半張臉上,連帶著脖頸上的血跡也被映得妖冶。
天邊的晚霞一寸寸地鋪開,像是潑開的彩墨,絢爛得幾乎讓人要迷失其中。
長時間的注視讓他的每根指節都蜷縮著收緊,胸腔里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更為劇烈。
他承受不住這樣考量的目光。
耳垂變得滾燙,眼眸也控制不住地低下去。
就在他狼狽地想要轉過身,徹底避開我的視線時。
我忽然出聲道:「你今天很棒。」
他轉身的動作僵了一瞬。
我補充解釋:「所以,明天可以休息一天,這是獎勵。」
擁堵的高架橋終於開始移動。
不是所有人生來就會愛人,但是我不介意多學一點。
尤其是,對這隻我要親手養大的小狼崽。
6
一周後的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