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洗澡時,我收到一封匿名信。
是他和學妹的吻照,背景是我們定的這間民宿。
我保存好全部證據,繼續和他過六周年紀念日。
1
水聲停了,張辰走過來,像往常一樣想親我額頭,被我躲掉了。
「怎麼了墨墨?」
他好像看出我的不對勁,手背貼住我額頭。
「沒發燒啊,你大姨媽下周才來,到底哪裡不舒服?」
他言語輕柔,對我的關心像是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可我看著他的臉,熟悉又陌生。
我擠出一個艱難的笑:「可能是最近寫稿累著了。」
張辰馬上來幫我揉肩:「早說讓老公養你,還那麼拚命幹嘛?」
我低頭,強忍著剛看到那些照片時的噁心,裝作若無其事。
「你是怎麼發現這間民宿的?」
肩上張辰的手有一秒停頓,而後又恢復了正常。
「林渺發我的,你還不知道她嗎,老愛操心咱倆……」
他話音未落,床邊的手機響鈴。
他給我看手機螢幕,一臉坦然。
「說曹操曹操就到。」
這麼晚了,哪怕是秘書也不該打擾,可他語氣裡帶著笑。
「別鬧,什麼事快說,老闆約會都不放過,多一句廢話扣你工資。」
電話里響起熟悉的女聲,林渺嬉笑吵嚷,張辰溫柔看我。
這一幕在從前很平常,此刻我卻覺得一陣反胃。
2
我藉口累了,騙張辰早早睡下。
趁他不注意,跑到衛生間偷翻他手機。
他從不對我設限,密碼是我生日,壁紙是我照片,連上一條朋友圈,都是我吃著他做的長壽麵。
他那麼忙,卻總記得我大姨媽的日期。
記得我不吃蔥花,酒精過敏,愛長口腔潰瘍,會給我做蜂蜜百香果。
他把我寵成小公主,讓我差點生活不能自理。
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背著我吻別人?
聊天記錄也看不出異常,他和林渺除了工作沒有廢話。
他的回覆不是「ok」手勢,就是一句「知道了」。
那又是誰「好心」發來的匿名信,讓我在本該最快樂的時刻墜入地獄呢?
我左翻右翻,突然在他的常用軟體列表中,看到了某寶。
張辰不喜歡網購,我記得上次讓他下載某寶幫我挑東西,都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
可他今年剛換了新手機。
事有蹊蹺,我憑著第六感打開,越看心裡越涼。
他的購買記錄里,有我不愛用的口紅、會過敏的貴婦護膚品。
甚至,還有各類母嬰用品。
那一瞬間,我快要喘不上氣。
再往下翻,我看到一個詭異的私聊對話框。
裡面充斥著他和林渺私會的時間、地點,和不堪入目的調情。
我用自己手機依次拍下來,再回到床上,氣得手發抖。
張辰翻身摟過來,呢喃問我:「又失眠了嗎?」
我哪睡得著,腦子裡都是他和林渺的對話。
她問他:「還要讓我等多久?明天陪我過生日嘛。」
他回她:「你都還是個寶寶,就著急給我生小寶寶啊?」
3
一夜無眠,第二天我頂著熊貓眼起床。
張辰一邊給我沖黑咖啡消腫,一邊自然地引出公司里有突髮狀況。
說待會兒把我送回家還要去加班。
今天是林渺的生日,我知道他要去哪。
坐在車上,我假意關懷:「渺渺生日快到了吧,幾號來著?」
張辰目視前方,捏了捏我的臉,鎮定自若。
「我們家墨墨怎麼關心起那小孩了?」
我不想被糊弄過去,忍著不適,繼續試探。
「她現在住哪片兒?大周末的你還要去加班,我乾脆找她玩。」
張辰握方向盤的手微不可察地緊了緊,語氣卻沒什麼波瀾。
「她好像搬家了吧?不知道,你直接問她不就行了。」
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張辰也沒察覺自己已經露餡。
林渺是他的秘書,老闆加班,秘書難道不去嗎?
送我到家,張辰開車走了。
我強作鎮定打車,讓司機「跟好前面那輛」。
到這一刻,我還抱著一絲幻想,期望昨晚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但說話時我嗓子哽得難受,司機倒像司空見慣。
到了林渺住的小區,張辰把車停在外面,我手機響了。
「墨墨你也知道,公司這不是到了關鍵期嗎,看來今晚又得加班了,晚飯我給你叫鼎泰豐的小籠包好不好?」
他語氣柔軟,音色如常,而我眼看著他開門下了車。
最近忙著趕稿,我和林渺也有兩個多月沒見了。
我看到她穿了一件垮垮的睡衣,小跑著撲進張辰懷裡。
如果我沒看錯,她的小腹的確微微隆起。
「渺渺也加班嗎?她都沒回我信息。」
我握緊拳頭,心理防線瀕臨崩潰。
遠遠地,我望見張辰親了親林渺的額頭,像平時對我那樣熟練。
我的心如同被揪起來一樣難受,胃裡直反酸。
張辰臉上掛著笑,懷裡摟著林渺,嘴裡卻說著狠話。
「別跟我提她,你說她怎麼這麼不懂事,公司里活兒一堆,她居然請假。」
他揉著林渺的小圓臉,像在得瑟:「這樣的員工我是不是得開除?」
我忍無可忍,強壓住酸澀:「是,你想開就開。」
4
隔著一個路口,我也能看到張辰眼神里藏不住的寵溺。
原來他的溫柔,並不是只給我。
「墨墨你怎麼了?說話心不在焉的,身體還不舒服嗎?」
張辰裝模作樣關心我的時候,林渺就在一旁皺著眉頭揪他耳朵。
平時在我面前,她從不和他肢體接觸,恨不得避而遠之。
原來,之前那副嫌棄他的模樣,是她裝出來的。
費盡心機藏了這麼多年,真是難為她了。
她做他秘書五年,卻自詡更喜歡她的「墨墨姐姐」。
她替我擋過酒,給我熬過紅糖水,我也陪她看過病,幫她搬過家。
我以為這幾年,我們親如姐妹。
「可能昨晚沒睡好,你忙吧,晚飯不用給我訂。」
回到家,我終於忍不住狂吐,厭食症大概又犯了。
我邊吐邊流淚,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吐完終於舒服了一點,我迷迷糊糊躺到晚上,中途接了我爸的一個電話。
後來我是被張辰吵醒的,他帶著一身寒氣進臥室,摸了摸我的臉。
我緩緩睜眼,推開他,讓他去洗澡。
第六感指引我去看林渺的朋友圈,果然,她剛剛更新了一條。
「寶寶再等等,爸爸說會給你一個最好的未來。」
配圖是一碗長壽麵,加了蔥花的。
跟了張辰五年,林渺大概比他還要了解我。
了解我不吃蔥花,也了解我不想生孩子。
那種胃酸的感覺又湧上來。
「身體好點了嗎?」
從浴室出來,張辰裹著濕氣來抱我,我躲開他,閃身去關燈。
房間黑了片刻,我聽見旁邊逐漸平穩的呼吸聲。
「我爸說過兩天請你吃飯,大概又要催婚了。」
5
公司到了關鍵期,張辰再怎麼想糊弄我,也還是得靠我爸攏資源。
我爸再忙,我也必須找機會向他坦白一切。
幾天後,張辰帶我赴約。
不得不說他很狡猾,這次沒像之前一樣把忙當藉口。
但在飯桌上,我爸果然提起了結婚的事。
張辰握我的手,深情看我:「叔叔您別急,給我個機會,讓我把驚喜留給墨墨。」
他演得情真意切,但這次我不會信。
我是單親家庭,我爸從小寵我,難為他用六年時間考驗了張辰,終於認可他能成為另一個寵我的男人。
但我大概被他寵壞了,脾氣不怎麼好,這次也不能如他所願。
我臉色應該很難看,話也難聽。
「爸,別逼我,我不結婚也不生孩子。」
這頓飯有些不歡而散,回家的車裡,氣壓很低。
張辰輕撫我的頭髮,說話帶著小心翼翼。
「墨墨,最近怎麼了,寫稿不順利嗎?感覺你心情不太好。」
我不想開口,思考如何讓自己止損,讓我爸止損。
我知道應該儘快整理好一切,讓渣男賤女滾出我的生活。
可張辰背叛我的證據能整理,我的心卻碎了一地。
「想去看話劇嗎?或者脫口秀,我們一會兒挑挑好不好?」
這麼悠然自得的語氣,我聽得一肚子火。
為了趕稿,我已經很久沒出門娛樂。
我不敢細想,是不是為了陪我,他還得把那些陪林渺看過的演出再看一遍。
「我哪也不想去,都別來煩我。」
如果不知道原因,我這副樣子就是在無理取鬧。
但張辰全程包容,我猜是因為心虛。
等紅燈的時候,他揉了揉我的臉。
像前幾天被我窺見時,和揉林渺的臉一樣溫柔。
他儘量讓發問顯得輕鬆:「墨墨,你真的不想和我結婚嗎?」
我轉頭,凝視他的雙眼:「難道你想嗎?」
6
我和張辰認識八年,在一起六年。
第一次對他心動,是在市級創業大賽的頒獎禮上。
他代表我們大學發言,講台上的他熠熠發光。
最初成立項目小組時,成員只有我和他兩個人。
沒有帶教老師願意接我們組,大家都覺得我們的想法太過天馬行空。
但那時我就是相信張辰,他身上有股不服輸的勁頭,敢想敢做,特別對我脾氣。
於是我們熬夜改方案、做規劃,拼了命在老師和前輩們面前刷存在感。
那段日子真的單純而快樂。
終於,我們的方案通過了審核,我們有了王教授帶隊,小組也逐漸壯大起來。
那時候我遲鈍,一心撲在項目上,只把張辰當好兄弟。
但當我們獲獎的那一天,在老師同學的起鬨下,張辰捧著一大束紅玫瑰跪在我面前。
他向我表白,我嚇壞了。
我只好抿唇忍住笑,吐槽他的花好俗氣。
一直以來我都是很「要」的一個人,要強,要面子,所以哪怕和他談了戀愛,我也不肯讓自己鬆懈。
畢業前後,我們獲得了知名機構的青睞,我爸、我發小余鈞文也動用關係支援。
我和張辰終於將小工作室擴展成了一家公司。
那段時間,我們倆忙得不可開交。
第一年,他接客戶,我寫策劃,每天在股東和項目之間周旋。
也是在那時,我患上了失眠症和厭食症,創業壓得我透不過氣。
張辰不忍心,從此讓我在家休養,這一養就是五年。
而這五年,公司壯大了,他的學妹林渺也來了。
7
林渺是張辰的高中學妹,自稱是他的頭號鐵粉。
高中她就崇拜這位「大神」,但可惜沒考到同一所大學。
畢業後,她直奔張辰而來,用實力通過了公司的考驗。
一開始,我不是沒懷疑過她的「別有用心」,還在聚餐時直截了當地質問過她。
但當時她一臉鄙夷地搖頭,言語間藏不住嫌棄。
她說,張辰這樣的工作狂完全不是她的理想型。
一桌子員工都在笑,劉副總笑林渺沒眼光,說張辰才看不上她。
說他眼裡除了我沒有別的女人。
誇他守男德。
現在想想,被蒙在鼓裡的人何止我一個。
而我終於能聽懂張辰當初的意思。
他不經意間提到過,說在林渺身上看到了一點我的影子。
那股蠻橫之氣和拼勁兒,像極了當年的我。
多諷刺,我是有過那股勁頭,但最終被耗盡。
我犧牲身心健康換來了他和他的事業有成,卻讓林渺撿了便宜。
她演得那麼好,騙過了所有人,尤其是我。
被客戶灌酒的時候,是她擋在我面前,張辰忙不過來的時候,是她給我煮湯。
每次她來我們家,吃完飯我還讓張辰送她回去,但她總堅持自己打車。
她用嫻熟的演技、避嫌的態度,就這樣一點一點消磨了我的防備。
然後,悄無聲息地取代了我的位置。
我心裡憋屈,趁張辰不在家,直接打過去質問林渺。
「孩子是他的嗎?」
林渺在電話那頭笑起來,笑聲格外刺耳。
「看來照片你都收到了。」
她輕嘆了口氣,像多委屈似的跟我訴苦。
「才過五天,你就忍不了了?我可是忍了你五年呢。」
8
沒等我反駁,林渺竟然就掛了電話。
真相已經瞭然,我心亂如麻。
但爛攤子總要收拾,爛人總要解決。
我拿了些簡單的行李,開車回到我爸家。
他突然在家看到我,先是訝異了幾秒。
而後怒目圓瞪:「是不是張辰那小子欺負你了?」
我忍不住撲進他懷裡痛哭。
當年我不顧他的反對,執意要和窮小子張辰在一起。
那時候我太過任性,賭上未來也要跟他一同創業。
這麼多年來,我從不肯輕易向我爸低頭。
我一直堅持的驕傲和倔強,現在看來真挺可笑的。
而我爸拿我沒轍,只好傾盡全力幫我。
他動用資源扶持我,我就極盡所能維繫好關係,他入股,我就拼了命為公司創造利潤。
直到忙著忙著,把自己徹底累垮。
聽著我的訴說,我爸沉默了。
他皺緊眉頭,默默抽完了一整包煙。
他低聲罵了句「混帳」,甚至不忍心直視我流淚的樣子。
「墨墨,是爸看走眼了,不怪你。」
我哭得更凶了。
我爸永遠是我的後盾,在他面前,我終於放下了自尊。
還沒來得及和他商量下一步對策,我的手機突然響了。
拿起一看,是余鈞文打來的。
「許昕墨,你男人喝多了,來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