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大火,江禹妄選擇救了我戲裡的替身。
事後我對他提了分手。
他以為我是因為發現了他將我當替身提的分手。
不是的,只是那場大火在他的眉尾處留了疤痕,把那顆紅痣給弄沒了。
江禹妄再不像他了。
也對,若是他怎麼會大火中不先救我呢。
我可是他的唯一。
1.
拍戲的時候有場爆破戲,我本打算親自上場。
導演擔心耽誤後面進程,執意找來了替身。
我知道他是怕我受了損傷不好跟江禹妄交代。
我現在是江禹妄養的金絲雀。
他給我資源,我做他的情人,各取所需。
導演給我招了替身,叫李池語,長得同我真的有五分相似。
不幸的是,爆破組出了意外,讓整個片場被大火燒了起來。
煙燻得我們都倒在了那場大火里。
火光肆意,我看到了衝進大火中的江禹妄。
一貫冷凝淡然的臉色滿是焦急,衣衫凌亂,鬢髮全濕,身上也一樣,目光不斷掃視著全場。
他看到我了,步子正要朝我移動過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一聲「阿禹」。
是李池語的聲音,江禹妄很快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那雙冷清的眸子裡情緒複雜,猶豫幾秒,他朝著李池語的方向而去。
每一步都那麼堅定。
我在煙霧繚繞里看不真切。
他抱著李池語往外跑,還對我說了句「我很快回來」。
途中樑柱砸下來的時候,江禹妄用手擋開,將李池語緊緊護在懷中。
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身影和越發燒得烈的火,我感覺空氣越來越稀薄,缺氧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嚴重。
我笑了。
我好像要死了。
因為我看到了陸之彥。
2.
我沒死。
醒了。
很遺憾。
江禹妄來看我的時候,我還躺著發獃。
我坐起身看著他,面色平靜地望著他半晌。
他頭髮因燒傷剪短了,眉尾處貼了醫用膠布,手也包紮過。
看著我的眼裡欲言又止。
怎麼偏偏燒到了那裡。
他右邊眉尾有一顆鮮紅的痣。
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的。
「你眉頭上的傷?」
「醫生說不礙事的,就是會有道疤,之後可以技術去除。
「正好眉尾上的那顆痣我也不是很喜歡,正好燒在那。」
他以為我是關心他的傷。
我垂了下眼眸,再抬頭有點哀傷地看著他。
「分手吧。」
他面色有剎那僵住了。
「我跟池語從小青梅竹馬,我不能不救她。」
我低著頭看著被子,緊拽著床單,看著很不甘的樣子。
「我知道,我只是替身,所以她回來了,我們的關係也到頭了,我明白。」
「我們提前合約到期,是我的錯,日後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可以找我。」
他說完摸了摸我的頭讓我好好休息。
我抬頭看著他的背影,笑了。
我可真是個好演員。
連分手這場戲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我主動提出分手,看著乖巧懂事,還讓他最後愧疚了一把。
讓我日後平步青雲。
真的很好。
反正他臉上的紅痣沒了。
沒那麼像他了。
也對,是他的話,怎麼會將我留在那場大火里。
人人都以為我愛江禹妄,愛得無法自拔,甘心做舔狗、替身。
3.
我認識江禹妄的時候,還是個十八線小演員。
那時候剛演了個富家千金女二,因為人設好,演得也不錯,小火了一把。
經紀人帶我去了大佬的酒會。
我本意不去,因為誰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我幾次推辭已經惹得上頭不高興了,說我要是不想被雪藏,最好去一次。
我去了,最主要是我聽說了江禹妄在酒會上。
見到他的那個剎那,我真的以為我看到了我的初戀陸之彥。
真的是太像了,本人比照片更像。
特別是那顆紅痣的位置都一樣。
路過他那桌的時候,我酒不小心灑到其中一人身上。
道歉無用。
我就被他同桌的老闆抓住頭髮強行灌酒,還要我舔乾淨他身上的酒漬。
是江禹妄出手制止,將我帶了出去。
此後,我開始追他。
人勸我別白費力氣,說江禹妄心裡頭有人了。
我充耳不聞,送湯,約他。
因為他看我的第一眼,我就感覺並不是全無興趣。
從開始的置若罔聞,到後來他主動開口找我。
後來,我們制定了三年的契約,他給我資源,我當他情人。
我們各取所需。
在別人看來我很愛他。
有誰知道,他在我這不過也是個替身。
只是他的白月光還活著。
我的已經死了。
現在他的白月光回來了,我自當成全。
4.
傷不重,主要當時缺氧才會昏厥。
歇了幾天,很快復工,李池語也來了。
這次她不是我的角色替身了。
她成了劇組裡的女二號。
有後台就是不一樣,臨時為她編織了一條線出來。
她是這部戲裡男主的白月光,因為學習鋼琴,選擇了國外的音樂學院。
跟男主分手,剛剛歸國,同男主青梅竹馬,男主開始在她跟女主間搖擺不定。
果然人生如戲。
這不就是現狀,唯一不同的是女主真的愛著男主。
人失勢了,就什麼都變得不一樣了。
就比如今天這場戲,把原來的爆破戲改成了女主跟女配落水了。
男主來了後在她們之間搖擺不定。
最後還是救下了女配。
而李池語有替身,我要本人下水。
助理看不下去,想去找導演理論。
我拉住了她。
「我自己上也沒什麼,就是水裡泡一下。」
我知道就算去找,得到的也會是羞辱,這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
失了靠山,踩你的人只多不少。
這戲我本來也無意用替身。
當我置身在水中,那種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
我仿佛又看到了陸之彥。
真好。
5.
陸之彥是我後媽帶進來的兒子。
那年我十七歲,他比我大三歲。
我第一次見他,就看到了那顆眉尾紅痣。
他看著桀驁不羈,那顆痣卻格外妖治。
他笑著說自己叫陸之彥,讓我叫哥哥。
笑起來的時候,紅痣跟著眉尾一塊上揚。
看得我心直跳,我沒應聲的垂了眸子。
好看的東西都有毒,我害怕見他。
因為我總覺得在他面前我的手腳都會無所適從,所以我老是躲著他。
有次,我半夜起來倒水。
看到他從外頭回來,立馬就想躲回到房裡。
他一把拉住了我睡衣的衣領,
「豚鼠又跑回房?」
「什麼?」
「你見我就躲,跟我以前小時候養的豚鼠一樣,我有那麼可怕?」
我侷促地回了句:「不……不可怕,我要回房睡覺了。」
「別跑,給哥哥上藥,胳膊扭傷了。」
「你先鬆開我,這麼拉著我哪像受傷了。」
「豚鼠發脾氣了。」
「我不叫豚鼠,我叫林淺一。」
那晚,我給他上藥,他讓我不要告訴爸媽他打架了,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有了秘密關係自然親近了不少。
直到我看到了有人給他遞情書。
我才知道我見他時古怪的反應到底是什麼。
我愛他。
初見時就動心了。
我又開始像一隻豚鼠一樣躲他了。
就三天,他就受不了了,來到我的班上找我。
正好看到了一個男生對我告白。
他同那人打了一架,叼著煙問我:「你要跟他交往,所以躲著我?」
他像是一頭狼一樣地盯著我,我垂著眸子看著腳尖。
「與你無關。」
「我是你哥。」
「你不是,我們沒有血緣。」
他掐起我的下巴,問我:
「你是不是小沒良心,我對你這麼好,你說這話。」
我看著他被情緒牽動跟眉頭一起動的紅痣,猛然踮起腳尖吻在了那顆紅痣上。
「我不想你做我哥,一點都不想,從第一面開始就不想。」
6.
我被人拉出了水面,被水嗆得直咳嗽。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了眼前。
導演喊了卡,這場戲過了,今天差不多收工。
我坐起身時,看到了江禹妄正站在李池語的身前,眉尾的那顆紅痣已然不見了。
他正耐心地擦拭著她的臉頰跟頭髮。
應該是補拍後續男主懷裡鏡頭特意弄濕的。
就一眼,我就收回了目光,沒興趣再看了。
助理將浴巾蓋在我的身上,邊擦還安慰我別難過。
「我不難過。」
我接過毛巾,沒有再看他們,走向了房車,打算換身衣服。
而助理的表情顯然是不信。
我真的不難過,若一定要說有什麼感覺,那可能是有點惋惜,再看不到那張一樣的臉了。
我又該拿什麼飲鴆止渴?
換了衣服,導演說要請客吃飯唱歌,歡迎新人。
大抵是不想放過巴結江禹妄的機會。
聚會我全程都很安靜,不想多說什麼,只想趕緊應付了好收工。
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就可以,劇組裡原來的女二號周意寧非要找我的茬。
她被人搶了咖位,又不敢將霉頭找到李池語的身上。
可能以為我失寵了,沒人倚靠,就在包廂里找我,舉著酒杯,言語帶諷刺。
「我們編導真的是寫的一齣好戲,找的演員也都這麼好,本色出演。
「淺一,今年的最佳女主角不知道會不會又是你的了呢。」
劇組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已經傳開了。
我已經舊人比不過李池語那個新人了。
沒撤了我這個女主角,都是江禹妄仁至義盡。
她既說了我們三人之間的關係,還暗諷了我去年的最佳女主角是靠江禹妄得的。
我剛想開口回懟,江禹妄先我一步開口了。
他的話直白又狠辣。
「你每一次都靠睡出來的角色,當然拿不上獎。」
這話一出來,周意寧臉如走馬燈,但是她不敢反駁。
江禹妄想封殺她輕而易舉。
她的每個角色確實或多或少都有這層關係。
我以前做過龍套,一步步爬上來,當年我就算沒有跟江禹妄在一起,也拿到了最佳女配角。
不可否認,江禹妄這兩年讓我的資源更好。
如果單憑我自己,爬到如今的位置可能還需要幾年。
被這麼一鬧,聚會也就先散了。
正合我意。
7.
散場時,我去洗手間碰上了李池語。
她帶著審視的目光看我。
「確實有些像,剛才你別誤會了,阿禹他只是不喜歡別人議論他的事。」
我淡然地拿紙巾擦拭著手,輕嗯了一聲。
她擔心我自作多情地以為江禹妄是為了給我解圍才開口。
其實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我要出洗手間時,李池語伸手攔住了我。
「你知道我吧。」
「不知道。」
我確實沒有明確地從江禹妄口中聽過她的名字。
但是從旁人的一些態度,還有一些言語裡,我知道江禹妄有過一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交往數年,分手後就一直單著。
從那場大火里我也能猜出一二,李池語應該就是那個青梅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