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來的時候,反派已經破產。
穿著 9 塊 9 的短袖,擠在 300 塊的地下室。
每天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頹廢度日。
系統讓我踹門:
【罵他廢物,跟他要錢,逼他出門,讓他打工。】
【只有反派東山再起,才能抗衡男主,和他作對。】
可我社恐又膽小,完全不敢靠近那扇門。
為了賺錢,我開始起早貪黑地擺地攤。
但系統要的錢越來越多,我越來越感到吃力。
又一次被混混故意弄壞推車後。
我沒忍住偷偷哭了。
恍惚間抬頭,一張紙巾出現在我視野里。
沉默陰鷙的反派蹲在我面前:
「別哭了,我把車修好了。」
原來能讓反派走出這扇門的。
不只有辱罵,還有我的眼淚啊。
1.
隔壁賣煎餅果子的姐姐今天突然很熱情地招呼我:
「桑桑啊,晚上一起吃個飯,姐姐請客。」
到了地方,我才知道。
原來不是吃飯,是為了給我介紹對象。
我有些尷尬,小聲說:
「不好意思,之前沒說,我已經結婚了。」
大家瞬間一副被雷劈了的樣子,七嘴八舌問我。
我不擅長說謊,回答得結結巴巴:
「比我大一歲,本地人,嗯,剛結不久。
「什麼工作?……還在家,正在找,?ū?沒有合適的。」
走的時候,我聽到她們小聲嘀咕:
「什麼人啊,讓老婆一個人出來擺攤,真不要臉。
「桑桑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找了這麼一個男人,也太慘了吧。」
「我看啊,趁早離婚,養著這麼個累贅真夠命苦的。」
我想回頭跟她們解釋,不是這樣的。
但城管吆喝的聲音已經從不遠處傳來。
我嘆了口氣,只能快點收拾好東西,狼狽躲藏。
2.
晚上回到家,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
那扇房門依舊緊閉。
門口的早飯,只動了一點,看起來和我出門前一樣,沒什麼差別。
我有些擔心,走過去,不敢敲門,只小聲地說:
「我買了一點雞肉,放在桌子上了,你等會兒出來吃,還有,我給你買了件短袖,你試試合不合適。」
系統看不過去,罵我:
「吃個飯還拖拖拉拉,你直接踹門,去罵他呀,窩窩囊囊,像個什麼樣子。」
這樣的話,我已經聽了好幾天了。
系統每天兩眼一睜,不是罵我,就是罵周宴。
它罵周宴頹廢消沉,也嫌我懦弱膽小。
罵完我們兩個,又罵另一個系統,罵它搶了男主,害得自己只能綁定這個廢物反派。
整個一純恨戰士,路過的狗都要被它踹兩腳。
我被罵也不敢吭聲,等它說完,才討好似的邀功:
「我今天賺了三百塊錢,來了個大老闆,買了十份炒麵呢!」
今天運氣好,隔壁新開了一個工地,連帶著我的小攤生意也好起來了。
所以今天收了攤,我一咬牙,買了整整半隻雞。
周宴也不能每天只穿著九塊錢的短袖。
我又咬咬牙,給他買了件二十塊錢的,上面還印著時尚圖案呢。
系統不屑一顧:
「三百?瞧你那點出息,你要是能讓周宴出門,等他創業成功,三百萬都不算個事。」
話里話外,又是讓我去踹門作妖。
一提到這個,我又變成鵪鶉了,顧左言他:
「好,好的,我會更努力擺攤,爭取賺到三百萬的。」
系統:【......沒救了你。】
3.
我穿越過來的時候,周家已經破產了。
周宴從天之驕子一瞬間落入泥潭。
曾經被他踩在腳下的那群人,瞬間落井下石,瘋狂報復。
公司被重組,別墅被拍賣,資產被凍結。
因為沒錢,周宴選擇了從國外退學。
他搬到了 300 塊錢一個月的地下室,穿著九塊錢一件的包郵短袖。
沒了金錢和地位,名利和學歷。
曾經的朋友和親戚也如飛鳥走獸般瞬間潰散。
從那天起,一向囂張狂妄的周宴就變了。
他變得沉默陰鬱,死氣沉沉,每天將自己關在房間,不跟任何人說話。
當然,這個任何人,其實只有我。
一個自以為攀上高枝,結果剛結婚丈夫就破產的倒霉可憐蟲。
穿來的第一天,系統就讓我去踹門,說出十六字真言:
【罵他廢物,跟他要錢,逼他出門,讓他打工。】
但我社恐又膽小,從來沒跟人起過衝突。
所以猶豫很久,都不敢靠近那扇門。
可是任務是要做的,第一個任務是問周宴要一百塊錢。
我去奶茶店站了兩天,賺了 160,湊夠了這筆錢。
但後來任務越來越多,50 塊錢的頭繩,300 塊錢的上衣。
我沒辦法,只好白天搖奶茶,晚上去夜市擺攤。
今天也是一樣,攢了一星期,終於下單了那個髮夾。
我有些心疼:「這髮夾怎麼就要 800 塊,我感覺跟兩元店沒什麼不一樣。」
系統冷笑一聲:
【這就貴了,下個任務是 2000 塊錢的裙子,我看你怎麼買。】
它給我支招:
【去,找周宴要,罵他沒出息,讓他出去干幾天就賺回來了,現在工地缺人,一天五百呢。】
我一下子不吭聲了,半晌,支支吾吾:
「2000 塊錢也不是很多,我自己賺,也能賺到。」
系統:【.......帶不動,根本帶不動。】
4.
早上起床,我照例做好早餐放在了門口。
昨天晚上拿回來的袋子不見了,我有些驚喜:
「你把衣服拿了,尺碼合不合適,顏色喜不喜歡?」
意料之中的,門內安安靜靜,沒人回答我。
我倒是沒有泄氣。
剛開始的時候,我放在門口的飯周宴根本不吃。
後來我天天在門口蹲著,舔著臉夸自己做飯好吃。
屋裡人才慢慢有了動靜,只是每次拿飯,我都沒有碰到。
現在拿走我買的新衣服了,這代表他昨晚聽到我說的話了。
我覺得非常高興。
又傻傻笑了一會,我才拿著東西出門幹活。
系統看不得我這副傻不拉幾的樣子,嘲笑我:
【廢物反派,蠢豬女配,你倆可真是沒用到一塊了。】
我確實不算太聰明的人,但周宴不是廢物。
我很認真地反駁:
「他只是心情不好,還沒有調節過來,不是廢物。」
高考的時候,我發揮失常,比正常水平低了五十多分。
那個暑假我把自己關在了家裡,誰叫我都不願意出門。
作息混亂,不想吃飯,短短一個月,瘦了十五斤。
那個時候,我爸天天罵我廢物,高考都考不好。
每天在家吃乾飯,還不如馬上進廠打工。
好幾次,刀子已經割破了手腕,最後都被我媽闖進來制止了。
她帶我搬出家,在學校旁邊租了一個房子。
沒有打罵,沒有嫌棄,媽媽只溫柔的摸著我的頭,說寶貝辛苦了。
後來,我復讀了一年,那一年正常發揮。
最後終於考上了北京最好的大學。
我不知道高考失利和家裡破產哪一個會更讓人消沉。
但我知道,痛苦是不能比較的,也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周宴不是廢物,也不是沒用,他只是有些生病了。
治癒這種病,需要關愛,需要呵護,也需要耐心,慢慢等待。
出門的時候,我站在門邊,小聲說:
「晚上回來我給你帶小蛋糕,藍莓味的,記得等我哦。」
5.
到了地方,我發現攤位被占了。
我眨了眨眼,旁邊賣烤冷麵的告訴我:
「你這個攤位今天起不能在這擺了。」
我有些著急:「可我交了三個月攤位費的,為什麼不讓我擺了?」
「跟我吼沒用啊,城管說的,你找他去。」
「可是......」
說著說著,就有一群人走過來。
為首的染著黃毛,穿著破洞褲,正嚼著口香糖。
他故作豪邁地一揮手:
「從今天起,我就是這個夜市的負責人了,以後大家有什麼事情就來找我。對了,這家炒麵衛生不合格,從今天起禁止營業。」
如果不能擺攤了,那 2000 塊錢我從哪裡賺。
我上前理論:「你憑什麼說我不衛生,我每天都擦得很乾凈……」
那黃毛不耐煩地打斷我:「說了不衛生就是不衛生,趕緊推著你的車子滾,嘰嘰喳喳幹什麼。」
旁邊有人看不過去,悄悄告訴我,這黃毛是城管的弟弟,一直遊手好閒,到處收保護費。
那人看了看我的臉,眼神瞭然,給我支招:
「你喊他兩句哥哥,求求饒,這也不算什麼大事。」
黃毛身後的人也起鬨:
「嫂子,還賣啥炒麵啊,又髒又累的,讓我哥請你去大商場,給你買奶茶和巧克力。」
「就是,要真想擺,叫兩聲哥哥,保證給你挪到前面最好的攤位。」
這群小混混騷擾我好幾天了。
因為這邊人多,我又報過一次警,所以他們不敢真正靠近。
沒想到,他們竟然想出了這個辦法,用攤位來強迫我。
我氣得臉都紅了,跟他們吵了起來。
可我一個人勢單力薄,又不會說髒話,翻來覆去只有欺負人,好壞幾個字。
用來擺攤的小推車也被他們故意弄壞了。
離開前,為首的黃毛輕佻地拍了拍我的腦袋:
「想好了,再來找哥哥,呵呵,還是個小辣椒呢,夠味。」
6.
回到家後。
我嘗試修了修,但是因為生疏,怎麼修都修不好。
系統難得沒有罵我。
它已經氣炸了,髒話不要錢地往外冒,把那幾個人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它以前罵我已經算很溫柔了。
系統越罵???越生氣,跑回了主神空間,說是要找相熟的系統借一點積分,好好教訓那幾個人。
我推開房門,雙腿酸痛,一天的疲憊讓我不自覺地蹲了下來。
我不是一個脆弱的人,即便性子軟,但平時也很堅強。
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
可能是那些混混說的太難聽,看我的眼神太黏膩。
可能是那個二手推車太破舊了,怎麼修都修不好。
也可能是那兩千塊錢的裙子太貴了,我怎麼攢也攢不到錢。
在穿進這本書的第二個月。
我蹲在門口,沒忍住偷偷哭了。
淚水沾濕了我的手臂,我將頭埋在了臂彎里。
哭聲被我努力控制,但還是有一點悶悶地散出。
以前生活在家庭和校園的象牙塔。
現在才知道,賺錢原來這樣不容易啊。
我想著我的推車,想著那兩千塊錢,不知道哭了多久。
當我終於抬起頭時,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張紙巾。
一個高大的身影,沉默地蹲在了我面前。
禁閉了一個月的房門被推開。
我第一次看到了系統口中兇狠陰鷙的反派。
好像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那麼兇惡。
周宴斂著眉眼,神色無波無瀾,將紙巾塞到了我的手心:
「別哭了,車子我修好了。」
7.
網上說,自己一個人哭的時候,哭完就好了。
但是只要有人安慰,就會停不下來。
我現在好像就是這樣,止住的淚水又涌了出來。
打濕了我的臉頰,也打濕了周宴遞過來的手指。
我聲音哽咽:
「我去晚了,小蛋糕賣完了。」
周宴終於願意走出那扇緊閉的房門,終於願意開始療傷。
他這樣勇敢,又這樣堅韌。
可是我沒有做好準備。
我沒有買到藍莓小蛋糕,也沒有準備好送他的禮物。
「對不起。」
我這樣道歉,因為羞愧甚至低下了頭。
可是書里描述的冷漠又毒舌的反派並沒有罵我。
「為什麼要道歉?」
我被人牽著坐到了沙發上。
周宴轉身離開,過了會又走了過來。
他手上拿著一條熱毛巾,細細地為我擦臉上的淚水。
擦到手腕的時候,他發現了那塊新鮮的烏青。
和黃毛吵架時,被他拽著手腕用力過大捏的。
不是很嚴重的傷,只是因為我皮膚太白,所以顯得有些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