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消息:身為凡人的我,與眾妖一起被拐進了恐怖遊戲——西遊世界。
好消息:只要殺了唐僧師徒四人,我們就能活著出來。
壞消息:他們四個是我的摯愛親朋、恩人玩伴,殺不了,殺不了一點。
吃瓜眾神:「說的你能殺得了似的。」
我:「咱就是說,有沒有可能,我殺得了呢。」
1
【歡迎各路妖魔進入恐怖遊戲——西遊世界。】
【只要唐僧師徒四人覆滅,倖存玩家即可通關。】
【通關者可飛升為上仙。】
【遊戲規則:各位玩家單獨行動,無行動玩家將會被強制行動。】
一覺醒來,群妖環側,空曠悠遠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生疼。
「她是人,不是妖。」一牛頭怪揪住我的頭髮,沖群妖招呼道。
剎那間,我的身邊湧出無數精怪,他們張牙舞爪,血口垂涎,紛紛揚言要吃了我。
「我看誰敢動她!」
一身披戰袍,面戴薄紗的女子飛到我面前,鼓脹起巨大的尾巴,將我嚴嚴實實地護在身後。
「九尾狐狸……她就是那個主動要求到這裡來的妖怪!」
一白鼠精叫嚷道,眼中露出恐慌懼怕的神色。
眾妖都是被天庭拐來強制參與遊戲的,誰敢不從,灰飛煙滅。
唯有九尾狐,她獨上南天門,三叩九拜,求著天庭讓她來到西遊世界。
其實力不可小覷。
九尾狐手中握著雷霆之劍,劍身散發著幽幽寒光,輕輕一揮,便將我周遭的精怪劈個魂飛魄散。
眾妖見狀,紛紛撤退,再也不敢近我的身。
「多謝姑娘相救。」
那女子扶著我的肩膀驚喜叫道。
「素娥,是我啊,我是蘭蘭,西涼女兒國國王啊。」
「蘭蘭,你怎變成了這副模樣?」
我看著那魅惑眾生的面孔,以及她身後的九條狐狸尾巴,實在無法把她和威嚴端方的女王聯繫起來。
「御弟哥哥曾許我來生,我用王位與狐妖交換了身體,特地來殺他。」
「殺了他,我就自戕,這樣來生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蘭蘭眼中露出嚮往,語氣堅決。
我沒有告訴她,唐僧也曾和我說過同樣的話。
在天竺時,我愛慕他,日日哀求他放棄取經大業。
他也曾幽幽開口:「若有來生……」
可那不過是他推卻塵緣的藉口。
取經過後,他是六根凈澈的神佛,而我依舊是一介凡人。
我們中間隔著仙凡兩界,天上地下,永生永世,不得相見。
「素娥,我求你,我和御弟死後,記得將我們葬在一起,這樣下一世還能相見。」
蘭蘭拉著我的手哀求,我還沒應聲,就聽有小妖叫道。
「倖存玩家很多的話,真的能全部飛升為上仙麼?天庭不會賴帳吧。」
此話一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九萬里雲霄之上。
眾仙佛笑得前仰後合,神仙聊天群里消息橫飛。
唯愛紅頭髮——托塔李天王:
「黃口小兒,不知天高地厚。自從天庭開了恐怖西遊的遊戲,猴子屁股都坐黑了,氣得把如意金箍棒攆走了,也沒有玩家能打得過他。」
兩眼空空——觀音:
「斗戰勝佛確實YYDS,就連那如來的親娘舅金翅大鵬,都不是他的對手。」
抱觀音姐姐大腿——哪吒:
「我看這一眾妖魔精怪里,哪個都比不上金翅大鵬。觀音姐姐,你跟空空說說讓他放放水吧。」
兩眼空空——觀音:
「噓,熊孩子淘氣,這是能說的麼!斗戰勝佛從無敗績,要他放水比讓他待在五指山還難。今年沒啥看頭,肯定又是全軍覆沒。」
2
「如果活下來,那麼我們這些妖魔真的都飛升上仙麼?」群魔繼續亂嚷道。
【自然,天庭從無誑語。】空曠的聲音從天邊傳來。
「嗷嗷嗷喲喲喲。」一時間群魔士氣大漲,亂舞鬼叫連連。
這些玩家都是來頭不小的妖魔鬼怪,有無數靈器法寶加持。
只有我頂著天竺國公主的虛名,肉體凡胎,赤手空拳。
看著青面獠牙,凶神惡煞的群魔,我顫顫巍巍地對著虛空聲嘶力竭。
「喂,你們是不是拐錯人啦,我不是妖,我是天竺國的公主啊。」
「你們該抓的是玉兔精啊,我們長得很像,從前她就冒作我撩撥御弟哥哥。」
「你們把我這個凡人抓來玩遊戲,說不定我還沒玩就被妖怪吞了,嗚嗚嗚……」
唯愛紅頭髮——托塔李天王:
「二郎真君,不是讓你抓妖怪麼,怎麼把凡人抓過來了?」
無敵和事佬——太上老君:
「這天竺公主和玉兔精長得一模一樣,真君分不清也情有可原嘛。大不了,把玉兔精抓來,把這個凡人送回去嘛。」
坐擁九億少女夢的暖男——二郎神:
「玉兔精……難道你們真要我去抓阿精麼?到時嫦娥告了狀,敢情被玉帝責罰的不是你們,我可不想投了豬胎驢胎狗胎。哭唧唧。」
我的CP是楊戩——哮天犬:
「主人,有被冒犯到,謝謝。」
兩眼空空——觀音:
「其他玩家要麼是寶物護身的妖魔,要麼是天家庇護的神獸,他一個凡人,兩手空空,確實不公平。」
吃瓜眾神沉默了一小會。
玉帝哥哥YYDS——嫦娥仙子:
「那就把阿精的搗藥杵具給她吧,這樣她就跟阿精毫無差別了。我家阿精沒了傢伙事,正好也能歇兩天。」
眾神:「……」
【補充遊戲規則:玩家之間,禁止互相殘殺屠戮。】
顯然,這是為我這個凡人專門制定的保護傘。
見狀,蘭蘭長長吐了一口氣,放心了很多。
「素娥,我要去找三藏了,每個人只能單獨行動,我就先走一步了。」
蘭蘭沖我抱了抱拳,決絕離去。
我望著她倔強的背影,不禁想——
如果她發現那諾言不過是一句誑語,會不會後悔呢?
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執念,亦有自己的輪迴,旁人勸不得,也阻不了。
3
妖怪們都去行動了,他們排著長長的隊伍等著殺唐僧。
我看著那不見首尾的長隊,嘴角微微上揚,蘭蘭的願望怕是能實現了。
天庭自然不允許眾妖逮著唐僧一個人薅,便把他們隨機分配到了其他三人。
一時間,哀鴻遍野,血肉橫飛。
我坐在原地畫圈圈。
別說我殺不了唐僧師徒,就是殺得了,我也下不去手。
八戒是我的藍顏知己,三藏是我此生摯愛。
空空曾救我於水火,沙僧曾任我予求予奪。
這四個人,比我的生命還重要,殺不了,殺不了一點。
天上掉下來了兩個小玉棍和一個小玉碗,砸得我腦門一頭包。
「天殺的,誰偷襲我!」
我撿起東西,瞅了又瞅。
羊脂玉的,還挺好看的,好像是用來做飯的,正好餓了。
我楸了一把紅豆,又找了點甜果,最後去田野上收集了點麥子,把他們放在玉碗里搗啊搗。
許久沒見他們四個了,得給他們準備點禮物。
八戒的禮物,就紅豆餅吧,不枉我們知己一場。
抱觀音姐姐大腿——哪吒:
「別人都在磨刀挫器,她怎麼還做上飯了。」
我的CP是楊戩——哮天犬:
「一會她就得強制進入八戒娶親副本,還敢做飯。真是打著燈籠上廁所——找死。」
坐擁九億少女夢的暖男——二郎神:
敲狗頭敲狗頭。
「我看你才是找屎,好好看著,別叭叭。」
阿精:「姐姐,我那碗搗過藥,沒有洗,她直接用了,不會出事吧。」
嫦娥:「搗的是什麼藥?」
阿精:「我也忘了,很有可能是強效合歡散,也很很很有可能是劇毒鶴頂紅。」
吳剛:「刺激啊。這將會是未死在師徒四人手裡的第一位玩家。」
嫦娥:「是的,也是死在場外道具上的第一位玩家。阿精,你太坑了。」
叮,神仙聊天群傳來異響。
萌兔阿精下線。
4
我剛把紅豆餅燒熟。
眼前景色一轉,視野里竟全是奪目的大紅色。
【由於您長久未行動,已被迫進入八戒娶親副本。】
我無聊地吹著紅蓋頭下的黃穗子,將手裡的紅綢花團來團去,思量著怎麼跟八戒打招呼。
畢竟再見面就是洞房花燭夜,挺尷尬的。
「咕嚕嚕……咕嚕……咕嚕嚕。」肚子不停地吐氣泡音。
「娘子可是餓了,為夫做了吃食,且跟我來。」
八戒未掀開蓋頭,扯著另一頭紅綢花,引著我往前走。
一時耳邊滋滋作響,肉香撲鼻,惹得人垂涎欲滴。
突然,紅蓋頭被掀開,面前的景象逼得我直直彎下腰去,生生乾嘔起來。
燒得艷紅的木炭上,八戒的九齒釘耙銀光鋥亮,針身碩大無比。
每根釘子上都串了一個女精怪,有的還在垂死掙扎,有的已經被烤得焦黑如炭。
渾濁的油水滴在火紅的木炭上,濺起一串火星。
「娘子既是餓了,就到炭火前去吧,到釘耙上去吃吧。」
說罷,一隻肥碩粗糙的血手覆蓋在了我的脖頸上,緩緩用力掐著我的喉嚨。
那手皮肉外翻,傷口流膿,十分可怖。
從前,八戒的手不是這樣的。
記憶中,八戒極愛顏面,為了陪我出遊,他拋棄獸身,日日捏訣變作俊俏小郎君陪我打馬遊街,遍嘗天竺美食。
彼時,他的手修長細白,如雨後的嫩蔥般好看。
「阿戒,你怎會落得如此……」
一滴熱淚順著我的臉頰滑落在那手上,燙得他瑟縮了一下。
「是你,娥兒。」他捧著我的臉端詳了半天,認出來我後,突然欣喜若狂。
「是我,十年不見了,我比從前老了很多。」
「不老不老。」
八戒那臃腫可怕,長滿疽創,深可見白骨,膿血肆意恆流的臉,突然瘋狂長出新鮮的血肉,生出光潔細嫩的肌膚。
一瞬間,阿戒又恢復了從前的俊俏模樣,風雕雪裁,面如冠玉,光風霽月。
「娥兒。」
輕輕一聲喚,將我帶回了多年前的煙火街市。
彼時,我與阿戒牽著棗紅小馬,在食鋪林立的街市上肆意閒逛。
他常年風餐露宿,對什麼都新奇,吃什麼都覺得人間美味。
嘗了鳳凰齋的柚糖果,又看上了囍酥盒的芒糕,最後念念不忘的到底還是盛世居的紅豆餅。
匆匆十幾日,我們吃遍了加納城裡的素美食。
臨行前,我又親手做了兩兜紅豆餅給他,他卻沒收。
他說:「娥兒,西天路遠山高,我怕吃一口餅,就什麼也不想了,只想回頭。」
他承諾下次再見時,一定吃我做的紅豆餅,沒想到這下次竟是十年後的今天。
我從袖子裡掏出紅豆餅,遞到阿戒面前。
「阿戒,吃吧,從此再沒有西天路了,你可以安心吃了。」
阿戒接過餅,狼吞虎咽,囫圇吞下。
好看的眼中盈滿了淚水,順著臉頰一簇簇淌了下來。
「娥兒,其實當初我從包裹里拿了一個餅出來,西天路上,我堅持不下去時,就時常看看。」
說著,八戒掏出懷中的餅子給我看。
重重絲帕掩映下,被法力保護得依舊鬆軟香噴的紅豆餅露了出來。
突然,他身形晃動,口中噴出一地鮮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恭喜天竺國公主素娥,八戒已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