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做過傅聞晝 3 年的地下情人。
他訂婚那天,公開回應與我的關係:「我不會喜歡許半溪,永遠都不會,我只拿她當妹妹。」
後來,有人拍到我去寺廟祈福,一步一叩首。
我笑得坦然:「為故人求往生罷了,與傅聞晝無關。」
那位傅氏太子爺卻瘋了。
向來沉穩自持的他竟公然攔停一艘遊輪,像瘋了一樣在找什麼人。
1
傅氏太子爺突然訂婚了。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訂婚的日子選在了我退圈前,最後一場新曲發布會這一天。
休息室的電視開著,播放的恰好是傅聞晝訂婚儀式的現場直播。
四方的電視畫面里,傅聞晝穿著西裝,骨節分明的手拿著高腳杯,身影頎長。
記憶中,這雙手總是很喜歡在我耳後摩挲,動作輕柔。
就連昨夜也是。
而後,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走我正抽著的煙,送到自己口中。
吐出的煙霧被晚風吹散,傅聞晝啞聲開口:「許半溪,別想著逃。」
「你這輩子,只能在我身邊。」
然而此刻。
傅聞晝與未婚妻站在一起。
女孩笑容明媚,親昵地挽著他另一隻手臂,中指帶Ţŭ̀ₜ著一枚碩大的鑽戒。
傅氏集團獨子與明蘭集團長公主的訂婚儀式,自然備受矚目。
不僅來了許多海城的權貴,很多記者也應邀到場。
工作人員扛著攝像機,把鏡頭對準傅聞晝與他的未婚妻,李妍。
兩個人郎才女貌,就連平日嘴毒的娛記也都不停地誇讚他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突然,一個記者莫名提出了一個與訂婚儀式無關的問題:「最近網上有一個很火的爆料,不知道傅先生看了沒有?」
2
那件事鬧得很大。
連續一周,我和傅聞晝的名字都一起掛在熱搜榜上,久居不下。
以至於所有人都以為,傅氏與明蘭集團的訂婚肯定會取消,畢竟網上那些爆料中的某些字眼實在不堪入目。
卻沒想到,他們竟然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提前公開訂婚。
一時之間,直播畫面被快門聲充斥著。
提問的記者補充道:「就是關於您和鋼琴家許半溪的爆料,你們以前,真的有過那種關係嗎?」
「那又是因為什麼原因分開的呢?因為錢嗎?」
說完,她把麥克風舉到傅聞晝面前。
我突然很好奇,傅聞晝會如何向世人解釋我們之間並不簡單的關係。
於是我調高電視的音量。
可透過麥克風傳出的只有傅聞晝的沉默,以及未婚妻李妍的那一句:「阿晝,發什麼呆呢?」
傅聞晝像是剛回過神來。
他抬眼,越過攝影機在看向什麼人。
幾秒後,他微微躬身,湊到麥克風前回應:「這個圈子裡無聊的人太多,所以才會編出那些虛假的『爆料』。」
「關於我和許半溪,我不喜歡她,也永遠都不會喜歡。」
一雙劍眉之下,傅聞晝的雙眼直視鏡頭:「因為,我和她情同兄妹,並不是網上說的那種關係,而且我們,也永遠都不會有別的關係。」
他攥緊李妍的手,側頭看了她一眼,在鏡頭中盡顯深情:「很遺憾,半溪今天沒能到場見證我們的訂婚。」
話音剛落,拍著傅聞晝的鏡頭突然虛了焦,又迅速在他的領口處對焦,把那枚胸針拍得清清楚楚。
半溪花形狀的胸針,是某一年生日,傅聞晝送給我的禮物。
又在後來的某個夜晚,被我扔到了護城河裡。
可現在,胸針完好無損地別在他胸前。
全黑色的高奢西裝,襯得這一抹白色尤為顯眼。
「但我相信,半溪一定會祝福我們的。」
傅聞晝的聲音本就清冷,再開口時,又莫名帶了幾分喑啞:「畢竟,我們是兄妹。」
可沒有人知道。
就在昨天夜裡,醉意上頭的他也是用這個聲音在我耳邊私語:
「許半溪,要不你和我私奔吧。」
彼時,某些被血色覆蓋的記憶在我眼前浮現。
我笑著,抬手撫上他被氣氛熏紅的耳垂:「傅聞晝。」
「你不會以為,我真的只是一隻任仇人隨意宰割的小白兔吧?」
3
發布會間隙,我站在後台補妝。
助理小文低頭看著手裡的文稿,跟我確認這場發布會最後的流程。
「半溪姐,接下來就是記者提問的環節了,聽說這次老闆為了製造熱度,特意請了圈裡最毒舌的那個記者,問題可能……」
小文頓了頓。
看向我時,她的臉上帶著猶豫:「可能會很刁鑽,你要小心。」
我點點頭,示意她放心。
「也不知道是哪個碎嘴,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放出那些料。」小文站在一旁小聲嘟囔著。
……
三天前,有人匿名在社交網站上發布了一條帖子。
標題直接帶了我和傅聞晝的名字。
【真料,鋼琴家許半溪是被傅聞晝包了 3 年的地下情人。】
【我有熟人在許半溪的工作室里,她說許半溪就是傍上了傅聞晝這個大佬。】
【鋼琴彈得好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就她能火,還能去選秀節目當導師。】
【用美色換資源唄,懂的都懂。】
短短几個小時,那條帖子已經點贊過萬。
微博上有關我的詞條也從#許半溪 青年鋼琴家#變成了#許半溪 包養#、#許半溪 情人#。
最後,讓這個瓜升到熱搜榜第一位的,是幾張偷拍的照片。
傅氏集團旗下酒店的某個房間裡,我和傅聞晝一同站在窗邊。
他襯衫上的扣子被解開了三顆,而我穿著一身紅色露肩禮服,手臂與他的手臂緊挨著。
彼時正是中秋夜。
有煙花從地面騰空而起,在濃重的夜色之中炸開。
我輕聲開口:「你媽就在隔壁房間,傅聞晝,你敢親我嗎?」
聞言,傅聞晝側頭看我。
而後,他抬手扶在我後腦,另一隻手攬住我的腰。
絢爛煙花把夜空照亮的瞬間,傅聞晝低下頭,極輕地吻在我唇角。
緊接著,他的嘴唇順著我的側臉向上,最後停在我耳邊。
「許半溪。」
他喊我名字,低沉的聲音中帶著笑意。
「你找的這個狗仔,似乎不太專業啊。」
4
正如小文所預想的,那位毒舌記者的提問果然很刁鑽。
她拿起話筒先自我介紹:「我是南北新聞網的記者,沈沁。」
提前溝通過的提問稿被她攥在手裡。
她低頭看了一眼,又把提問稿重新放回桌面。
「想必在場的人都知道,許小姐最近正身處輿論中心。聽說您這次發行的鋼琴曲中有一首自作曲,剛好那首曲子又叫作《念》。」
「那許小姐,這首曲子,是不是您為了懷念某個人而寫的呢?」
與我對視時,這個叫沈沁的記者目光之中帶著狡黠。
向來心直口快的小文說了一句:「咱提前溝通好的文稿中也沒這個問題呀!」
我坐在舞台中央,全場的聚光燈都集中在我身上,把我的身影拉得很長。
在那場情人風波的餘韻下,此時此刻,不管是記者還是聽眾觀眾都在等待著我的回答。
「是的。」
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在並不大的演播廳中響起:「這首曲子,的確是我為了懷念一個人而寫的,只不過……」
台下,議論聲與快門聲紛紛響起,誰都不想錯過一手的八卦。
我舔了舔唇角,再次開口:「不過,他已經去世了。」
「他曾經說,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在這樣的場合聽我彈奏鋼琴曲,我相信,此時此刻,他也許已經在天堂聽到了。」
隨即,沈沁舉起話筒,用犀利的語氣再次發問:「最近網際網路上關於您和傅氏集團太子爺的傳聞有很多,有人說您是被他包下的情人,也有人說,您是他與明蘭集團大小姐之間的第三者,對此您有沒有什麼想說的呢?」
「有。」我毫不猶豫地回答。
「正如傅先生所說,我與他,的的確確只是兄妹關係。」
頓了頓,我抬起頭,看向台下那台正對著我的攝像機。
機器旁有紅光閃爍,證明這場發布會正在被實時直播。
「今天是傅先生訂婚的日子,那我就祝他……」
「就祝哥哥婚姻美滿,長長久久吧。」
發布會一結束,沈沁採訪我的視頻片段便被很多人轉發。
【不愧是娛樂圈第一毒舌,面對許半溪這種不要臉的人,就應該狠狠地懟!】
【有情人終成兄妹,什麼哥哥妹妹的,噁心死了。】
【笑瘋了,有人看到許半溪那個尷尬的表情嗎?我要截下來當表情包。】
……
然而他們並不會知道。
在空無一人的走廊里,沈沁拉住我,動作迅速,往我手裡塞了一個 U 盤。
「你想要的,還差一部分,就都齊了。」
5
「你看見那場直播了嗎?有錢人就是玩得花,連訂婚都得搞個直播。」
剛走進停車場,就聽見一個帶著迴音的男聲。
另一個熟悉的男聲說:「我聽說啊,原本明蘭集團Ŧṻ₁那邊是不同意跟傅家訂婚的,畢竟那位太子爺跟咱們這位鋼琴家的驚天緋聞又在熱搜掛了那麼久。」
「那最後明蘭怎麼還是同意跟傅氏訂婚了?」
「還不是因為明蘭那位大小姐喜歡嘛!聽說她一看到網上那些緋聞,哭著鬧著偏要跟傅家訂婚,她好像是明蘭董事長夫婦領養來的,寵愛得很,沒辦法就只能同意訂婚了。」
「對了張哥,我一直好奇,半溪姐跟傅家那邊到底是什麼關係啊?都不是同一個姓,怎麼還能和那位太子爺是兄妹?」
「她啊,是——」
我抬腳走過拐角,站定在保姆車旁,那兩個說到興起的工作人員一看見我就趕緊閉了嘴,原本要說的八卦也變成了奉承。
「半溪姐,累了吧?我去給您買杯咖啡,還是奶茶?」
我笑笑,打開車門:「沒關係,你們回工作室去忙吧。」
車子駛出停車場時,助理小文遞來一塊卸妝棉。
透過化妝鏡,我看到后座的小文正直愣愣地看著我。
我打趣地問:「很醜嗎?」
「不是不是。」小文連忙搖頭。
她撓了撓鼻尖:「半溪姐,我剛剛看你,突然覺得你好像一個人。」
說完,小文露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突然,她猛地一拍大腿:「就是剛剛在電視里看到的,跟傅家太子爺訂婚的那個未婚妻,李妍!」
「你別說,不僅嘴唇,這眼睛和鼻子也都跟她挺像的。」
我沒回答,只是抬手關掉燈光。
車廂瞬間陷入昏暗,只餘下傍晚時分的天光,小文看不見我下落的唇角。
6
保姆車即將駛入小區時,我出聲叫住司機:「我有些頭疼,想走走吹吹風,就把車停在這兒吧。」
我下車後,小文把頭探出車窗:「姐,你這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都多少年了,得趕緊去找個醫院看看,總忍著也不是辦法呀。」
「我這是心病,醫生也沒辦法的,好啦,趕緊回去吧。」我說。
或許是因為已入了秋,這裡又是臨海城市,到了晚上已經開始有些涼意。
我把一沓紙質琴譜緊緊抱在懷裡,低頭走過單元樓前最後一個拐角。
手機發出一聲震動。
我拿出一看,是一條簡訊,發自一串沒有保存過的號碼:【他可能去找你了。】
收起手機,又往前走了幾步,我吸了吸鼻子,突然聞到了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月桂香。
我下意識抬頭。
視線中,在一個離我幾步距離的路燈下,有無數飛蟲正不知疲倦地圍著燈光飛來飛去。
除此之外,還有傅聞晝。
他的站姿有些慵懶,此時身上只穿了一件條紋襯衫,那件別著半溪花胸針的西裝被他拿在手裡,隨著他抽煙的動作飄蕩。ṭüₛ
晚風吹過,那點點火光在他的指間忽明忽暗。
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向我所住的單元樓走去。
然而下一秒,傅聞晝清冷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許半溪。」
「站住。」
我應聲轉身。
昏黃的燈光下,傅聞晝表情淡淡地看了我幾秒。
隨後,他側過頭去吸了最後一口煙,頃刻便有淡淡煙霧縈繞在他鼻間。
傅聞晝把熄滅的煙扔進垃圾桶,邁開長腿,慢步向我走來。
「不邀請我上去坐坐?」他問。
我抬頭,正對上他的視線:「不太方便。」
聞言,傅聞晝挑眉:「怎麼,我搬出去之後,你還學會在家裡藏人了?」
他站定在離我很近的位置,我這才看見他額頭上青紫色的痕跡,以及眼角那一道還泛著血絲的傷痕。
出神時,傅聞晝再次開口,語氣聽起來似乎沒什麼變化,卻又好像更冷了些:「就是那個讓你為他寫曲子的人?」
「是。」
我後退一步,重新拉開與他的距離:「所以你可以走了嗎?傅先生。」
傅聞晝像是被我說的某個詞刺痛,眉頭緊皺。
下一秒,他迅速抬手,緊緊握住我的手腕。
卻又在與我肌膚相觸的一瞬間鬆開了手。
慌亂間,琴譜散落一地。
昨夜下過雨後,地面有積水殘留到現在,嶄新的譜子掉在裡面,原本印刷清晰的音符逐漸變得模糊。
「許半溪,你想要的,原來就是這些嗎?」
我半蹲下身,撿起被淹沒在積水中的琴譜,揉成一團。
「不是。」
我抬眼,看向傅聞晝被暖光籠罩著的五官,藏在口袋中的手緊緊捏著那枚冰涼的 U 盤。
「我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
……
回到家後,我關門走進客廳,在那面映照著微弱月光的白牆前站定。
潔白的牆面只掛了一個相框。
照片里的兩個人,他們的笑容被相機定格在最快樂的時分。
我仿佛能聽見他們說:「半溪,要記得往後每天,都要像今天一樣開心。」
而後,在那個晴空萬里的日子。
他們從廢棄的高樓一躍而下。
短短几秒,鮮血四濺。
我猛地閉眼,不敢再看照片里他們的臉,只輕聲說:「我回來了。」
「你們今天,過得開心嗎?」
7
到了夜裡,海城突然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臥室的窗戶半開著,滴滴答答的雨聲傳到我耳朵里,逐漸入了眠。
這幾年,我幾乎每個晚上都會做噩夢。
從夢中驚醒後,我就會在床上坐到天亮,日復一日。
然而在見到傅聞晝的這個夜晚。
終於,我的夢裡不再是濺到鞋面上的血,也不再是靈堂內裊裊升起的煙,而是——只有傅聞晝。
22 歲那年,傅聞晝帶我飛到芬蘭畢業旅行。
他站在我身旁,仰頭望向極光。
我側頭看他。
他的睫毛很長,經常讓我聯想到蝴蝶的翅膀。
我問:「傅聞晝,你是喜歡我嗎?」
視線中,他在風雪中沾上冰晶的雙睫顫了顫。
沉默幾分鐘後,他輕聲回應:「你想多了。」
23 歲那年,傅聞晝為了創業,在世界另一端出差半年,連新年都沒能回來。
聽他的助理說,他經常會忙到幾天都忘記吃東西。
起床後,我看到傅聞晝發來的微信:【你生日那天我就不回去了。】
我打開世界時鐘,找到傅聞晝所在的城市。
凌晨 1 點。
【好。】我回。
然而就在我生日即將到來的 24 點,他跨越了幾萬公里來到我租住的公寓樓下,在我面前為我燃放了專屬煙花。
「生日快樂,許半溪。」傅聞晝說。
他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打開以後,露出一條項鍊,帶著半溪花形狀的吊墜。
我有些愣神。
半溪花雖然顏色鮮艷,但生在深山,即便是在花期也很難開花,所以沒什麼人喜歡它,更沒有品牌會在首飾設計中使用它的元素。
我能猜到,這應該是傅聞晝專門讓人打造的。
夜色中,他修長的手指拿起項鍊:「我幫你戴上吧。」
話音落下,他用雙手拿著項鍊,到我耳邊。
我垂下眼帘,把披散著的頭髮攏到另一側肩膀前。
「傅聞晝,你會喜歡我嗎?」我問。
「不會。」
他答得肯定,而且毫不猶豫。
可在那一瞬間,我卻感受到了,他下落的手划過我側臉時的顫抖。
下一秒,我踮起腳尖,湊到傅聞晝面前,輕輕吻在他唇角。
「可是我喜歡你,傅聞晝。」我說。
……
從小到大,身邊所有知道我們關係的人都說,傅聞晝對我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很好。
可沒人知道,其實,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很討厭我。
更不會有人知道,這十年以來,我曾向傅聞晝表白過無數次。
每一次,他的回答都是相同的一句:「我不喜歡你。」
這次也不例外。
傅聞晝抽回雙手,指尖微顫:「許半溪,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
我輕笑一聲,在心裡說著,幸好。
幸好你不喜歡我。
這樣,遊戲進行到最後,我就不會因為你而心軟。
……
我是被小文的電話吵醒的。
她語氣焦急:「姐,快看手機,你又上熱搜了!」
打開微博,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緊跟其後的詞條,是「海城福利院」。
8
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在那條扒我身世的帖子下已經有了幾千條評論。
【許半溪以前是孤兒啊?】
【怪不得,她那麼喜歡做大佬的情人,肯定是因為無父無母,沒人教她怎麼做人。】
【不是,樓上你仔細看了嗎?許半溪跟傅家那位是真兄妹!她當年被他父母領養了的!】被送到海城福利院那年,我 12 歲。
男人把我推到福利院院長身邊:「以後你們就住在這裡,好不好?」
見我冷眼盯著他,他想了想,語氣變得溫和:「半溪,那些錢、房子還有車子,舅舅只是幫忙保管,等你到了 18 歲,成年了,自然就會還給你。」
他好似字字發自肺腑,如果我沒有聽到他在電話里說的那句「兒子,爸有錢了,這就去給你買玩具」,或許我就信了。
舅舅開著我家的車越走越遠,我本能地想要追趕,卻被身旁的院長猛地拽了回來。
在沒人能看到的地方,他的手落在我側腰。
緊接著,狠狠掐了下去。
伴著揪心的疼痛,我震驚地轉頭看向院長,只見他臉上神色如常,甚至,他的眼裡還帶著笑。
「小半溪,別怕,我還有這些老師都會好好照顧你的。」
「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
我並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成為我的家。
我只知道,家人才不會那樣不懷好意地撫摸我的身體。
也不會因為我不聽話,就揪著我的頭髮把我甩向地下室的水泥牆面。
我生活在看似溫暖的福利院,從萬物復甦的春天,又到白雪皚皚的冬天。
245 個日夜之後。
厄運的轉機終於與第二年的春天一起來了。
9
立春後的一天。
一輛卡宴在院長與老師們的夾道歡迎中緩緩駛入福利院。
車子停下,在打開的車門後,一個女人探出頭來。
她踩著高跟鞋的腳剛踩到地面,院長立刻把手中的雨傘撐在她頭上。
另一側,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也下了車,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
我站在二樓窗邊,看著他們一群人走進福利院宿舍的大門。
很早之前,老師就對我們說過,有一對夫妻會來福利院領養一個孩子。
他們只有一個兒子,所以特意想要領養一個女孩。
彼時,老師指了指窗外:「看見了嗎?海城最大的酒店,就是他們家的。」
我順著老師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大樓屹立在海城最新的商業區,極其乾淨的玻璃反射著陽光,看得久了,我的眼睛有些發酸。
其他的孩子跑成一團時,我低下頭,胡亂抹掉眼淚。
原來,一座大樓從被廢棄、成為別人口中拖欠尾款的爛尾樓,再到今天這樣乾淨、輝煌,竟然是這麼容易的一件事。
只需要,讓兩個人消失,就可以做到。
……
原本,傅氏夫妻想要領養的孩子並不是我。
他們很早就定下了一個女孩,名字叫作,李妍。
前幾天是李妍的生日,傅家派人送來了好多禮物。
此時,李妍正穿著禮物之一的粉色連衣裙在其他孩子面前炫耀:「這樣漂亮的裙子你們都沒有,只有我有,羨慕吧?」
「你們就繼續留在這裡當孤兒吧,我要去做傅氏集團的小公主啦!」
思緒抽回。
我站在門口,聽到了院長奉承的聲音。
李妍從我面前路過時,我開口叫住了她:「你的裙子,好醜。」
她手裡拿著一瓶傅家送來的進口果汁,聽到我的話,她擰瓶蓋的手一頓。
「你說什麼?」李妍問。
有斷斷續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時,我看著李妍,輕聲重複:「我說你的裙子,真的很醜。」
「許半溪,我看你啊……」她擰開蓋子,仰頭喝了一口果汁,「就是嫉妒我比你命好。」
「都是孤兒,我就能被有錢人領養,你呢?只能半夜看著那張破照片躲在被窩裡偷偷哭。」
半分鐘後,那些腳步聲在二樓走廊的拐角處響起。
「聽說你爸媽死得很慘,連全屍都沒留下,嘖嘖,真可憐。」
10
李妍說著,把果汁舉到我頭。
「既然這樣,這瓶果汁就給你喝吧。」
下一秒,橘黃色的液體順著我的額頭滑落時,柑橘的清香瀰漫在我鼻間。
我恍然想起 11 歲那年的生日,媽媽早早做好一塊生日蛋糕,還嵌了一塊白巧,上面寫著:「小公主,要永遠快樂。」
吹完蠟燭,媽媽說,爸爸的工程接近尾聲,有許多許多事情要忙。
可即便是這樣,爸爸也還是趕了回來,懷裡抱著一箱我最愛喝的進口果汁。
他打開一瓶遞到我手裡:「小饞貓,就知道你想喝。」
記憶之外,李妍被我滑稽的樣子逗笑,咯咯笑著:「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喝?」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
李妍看向門外,嘴裡囁嚅著:「傅阿姨……」
我轉頭,看到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正站在門口,嘴唇緊抿,臉色鐵青。
在她身後,還跟著幾個男男女女。
他們有的人手裡拿著麥克風,還有人扛著攝像機,鏡頭正對準我與李妍的「鬧劇」。
其中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問:「傅總……還拍嗎?」
就在工作人員準備把機器收起來時,女人忽然朗聲開口:「拍。」
「我要讓海城百姓知道,我們傅家不會收養這樣一個品德敗壞的孩子。」
我認得她。
傅氏集團現任董事長的女兒,傅雅。
來到福利院以後,我曾經看過一篇有關她的採訪。
她說自己原本是家族裡最不被重視的孩子,只等年紀一到,就與門當戶對的男人結婚,實現最後一點利用價值。
可誰都沒想到,她憑一己之力把一塊廢棄地皮變成了如今海城最繁華的商業區。
有人嘲笑她:「再怎麼厲害,將來結婚了那也是潑出去的水。」
然而後來,她和自己的保鏢結了婚,男人入贅,改名姓傅。
……
今天發生的事讓傅雅很生氣。
她冷聲對院長說:「領養的事,我看還是算了吧。」
窗外雨勢漸大。
我轉身下樓,衝進雨里,跑到傅雅面前:「你可以做我媽媽嗎?我夢裡的媽媽,長得跟你好像。」
話音剛落,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舉起明黃色的雨傘,露出一張帶著稚氣的臉。
我至今都還記得傅聞晝當時的表情。
不屑,又或者是蔑視。
「滴」的一聲,攝像機開機。
只是一瞬間,傅雅就變了神情,眼底的情緒從嫌惡變成了憐惜。
她半蹲下身,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撫摸著我的側臉。
再開口時,她的聲音中已然有了哭腔:「老公,她好可憐啊。」
「我越看越覺得她也很像那個故人,我們就收養她吧。」
第二天,傅雅的善舉登上各大新聞頭條,在福利院動情落淚的視頻點贊過萬。
【傅雅收養孤童,現場灑淚,感動海城千萬人。】
我滑動滑鼠,另一條新聞出現在螢幕上:
【傅氏掌權之爭落下帷幕,受輿論影響,傅雅將成為新一任集團接班人。】
……
傅聞晝訂婚後的第三天,我久違地接到了傅雅的電話。
她的語氣依舊淡漠:「過來吃晚飯吧。」
頓了頓,她補充:「你哥哥、嫂子也會來。」
11
強壓下心頭的悸動,我抬腳走進傅家老宅。
一樓的客廳只有阿姨正在廚房忙活。
「哥哥還沒來嗎?」我問。
聽到聲音,阿姨一邊洗菜一邊轉過頭來,表情有些猶豫:「阿晝他……」
突然,二樓傳來刺耳的喊聲,把阿姨的話打斷:「閉嘴!」
「傅聞晝,你個混帳!」
我悄聲走上樓梯,站定在書房門外。
「從你小時候我就教育你,不要對任何人說真心話,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你都學到哪裡去了?」
「現在,你竟然還要為了一個外人反抗自己的母親?」
「傅聞晝,我當初就不應該拚命生你!」
緊接著,「啪」的一聲,傅雅的巴掌打在了傅聞晝的臉上。
「我沒反抗您。」
傅聞晝的聲音透過木門隱約傳了出來:「您讓我訂婚,我訂了,您讓我娶李妍,我也同意了,從小到大,我一直都遵循您的教誨,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暴露過自己最真實的感情,任何人。」
「但是現在,您讓我放棄許半溪,我做不到。」
「做不到?」傅雅冷笑一聲,「難不成,那些事你也要幫她嘍?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
書房內響起腳步聲,又在門前停下。
「我從小到大,您一直很忙。」
傅聞晝沉聲說:「忙著工作,忙著跟舅舅他們內鬥,還忙著養外面那些小白臉,所以您應該不知道,18 歲的時候,許半溪救過我一命。」
「要是沒有她,我或許早就死了。」
下一秒,木門被人打開,我抬起頭,與傅聞晝四目相對。
「咔噠」一聲,門關上時,我本能開口:「哥。」
聞言,傅聞晝那雙泛著紅血絲的眼睛更暗了些。
「別這麼叫我,我不是你哥,從來都不是。」
直到他轉身走下樓梯,從我的視線消失之後,他對傅雅說的最後一句話都還在我耳邊盤旋——
「所以,您說的沒錯,我會幫她得到她想要的。」
「不論代價是什麼。」
12
晚飯時,傅雅坐在主位,傅聞晝與李妍並排坐著,與我面對面。
阿姨把四份牛排放在各人手邊:「夫人,菜齊了。」
「妍妍,聽你媽媽說,你最喜歡吃牛排,今天特意為你準備了品質上乘的,你嘗嘗。」
李妍點點頭:「謝謝阿姨,這牛排肯定很好吃。」
話音剛落,傅雅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看了看李妍,又看了看我:「妍妍,你還記得半溪嗎?」
聞言,李妍抬頭,畫著精緻妝容的眼睛看向我:「好像有點眼熟……」
忽然,她面露驚喜:「就是當年那個父母雙亡,和我同時去福利院的女孩嗎?」
我笑:「是我,就是那個被你潑果汁的許半溪。」
李妍切牛排的動作一頓,笑容訕訕:「沒想到你竟然成為鋼琴家了,我經常在熱搜上看見你的名字,還蠻多緋聞的呢。」
一旁的傅聞晝猛地把刀叉扔在桌上,碰到盤子時,聲音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李小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你從小也被親生父母拋棄,被人收養卻沒人教,所以根本不懂尊重。」
「但這裡不是明蘭集團,許半溪她是我……妹妹,你沒資格這樣和她講話。」
傅聞晝站起身:「我沒什麼胃口,先回公司了。」
說完,他徑直向門口走去,向來愛子心切的傅雅也連忙起身追了出去。
李妍卻只是叉起一塊牛肉送口中。
咀嚼之後,她再開口時,語氣與剛才的輕蔑全然不同:「我看到狗仔拍的照片,你現在還在抽煙?」
她說著,另一隻手的食指敲著桌面:「早點戒了吧,抽煙對身體不好。」
我點點頭:「好。」
13
「抽煙對身體不好。」
上一個對我說這句話的人,還是傅聞晝。
那時候,在傅雅的命令下,傅聞晝和我都只能報考海城本地的大學。
他大我一歲。
我去學校報到的時候才知道,他上大二後,便瞞著父母在學校外租了房子。
【你為什麼不在宿舍住啊?】我發微信問他。
幾小時後,傅聞晝終於回了消息,和我預想的差不多:【不為什麼。】
入住宿舍的第一晚,女生宿舍群炸開了鍋。
說是有一個成年男人在窗外偷窺,還沒抓到。
我拿出手機,面色平淡地打下一行字,發送到與傅聞晝的聊天框:【哥!外面有一個男人在偷窺,我好怕……】
這一次傅聞晝竟然秒回:【打車來找我,鑫源小區,5 號樓。】
【上車了告訴我,我去小區門口等你。】
【許半溪,你還是別亂跑了,等我過去接你,我很快就到。】
最後,他還發了兩個字:【別怕。】
……
傅聞晝租的房子離學校不遠。
跟傅家老宅相比,這個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廳。
走進客廳,我環視一圈:「這裡還挺乾淨的,裝修也很溫馨。」
「嗯,房東原本打算用來做婚房的。」傅聞晝說。
電視櫃旁有一個很小的書架。
我走過去,看到有幾本還沒拆封的料理書,其中一本的名字叫《女生最愛的十道菜》,封面畫著我最愛吃的水煮肉片。
不遠處,傅聞晝脫掉外套,只穿了一件寬鬆的無袖 T 恤。
「學會這十道菜,抓住女孩子的心。」我笑著把書上的宣傳語讀了出來,轉頭看向傅聞晝,「怎麼,你最近在追誰嗎?」
他沉默不語,把我的行李箱抬進客廳,線條流暢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凸起。
「哥,要不你給我做吧,我喜歡你。」
話音剛落,傅聞晝直起身,把手插進褲子口袋,微微歪頭看我,眼中似乎有光掠過。
於是我又說了一遍:「我會喜歡你的。」
「如果我Ṫū́₂沒記錯的話,許半溪,這已經是你第 97 次說喜歡我了。」
窗外突然響起救護車的鳴笛聲。
傅聞晝說:「但我不喜歡你。」
他側頭看向我放在沙發上的背包,露出煙盒一角:「許半溪,抽煙對身體不好。」
「活得久點,至少,別走我前邊。」
14
早在第一天住進傅家老宅的時候,傅聞晝就說過,他不喜歡我。
彼時,幾個電視台的工作人員收起攝像機。
他們剛走,傅雅後腳就把我從小公主一般的臥室帶到了二樓的儲物間。
那裡只有一張床,還有一個書桌,連衣櫃都沒有。
我只好把窗邊的空地擦凈,用來放我僅有的幾件衣服。
傅聞晝是什麼時候出現在房間門口的,我不知道。
一抬頭,我就看見他正倚靠在門邊,表情冷漠地看著我。
我用盡全力擠出一個笑容:「哥哥。」
傅聞晝冷笑:「我不是你哥。」
「媽媽是我一個人的,你別妄想能分走他們對我的愛。」
「我不喜歡你,你以後不要這麼叫我。」
可第二天,我見了他,還是甜甜地叫了一聲「哥哥」。
正在吃早飯的傅聞晝皺起眉頭:「你聽不懂話嗎?」
傅雅不允許我和他們一起上桌吃飯。
趁他們還沒下樓,我走到餐桌旁,對傅聞晝輕聲說:「聽得懂呀。」
「但我想叫你哥哥,因為我喜歡你。」
從那之後Ṭűₖ,我還是自顧自地叫他哥哥。
時間久了,傅聞晝雖然不再說什麼,但也並不理會我。
……
學校里沒有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因為傅雅從不允許我和傅聞晝在外面同時出現。
其他人只是知道傅家在福利院收養了一個女孩,但並不知道是我。
入學第一天,我就被人堵在學校的超市門口。
「有錢嗎?」校霸問。
我搖頭,藏在背後的手緊緊捏著錢包。
「拿過來,老子 tm 讓你把錢包拿過來!」
校霸向我走近,一隻手揪著我的衣領,另一隻手搶走了我的錢包。
「嘖,這麼窮,怎麼還來這裡上學?」他看了看錢包里僅有的幾張紙幣,然後把錢包塞進自己口袋,「有總比沒有強,滾吧。」
眼淚不爭氣地流出眼角時,突然,我聽到有人喊我名字。
「許半溪!」
15
我抬頭看去。
不遠處,傅聞晝抱著籃球,穿過圍觀的同學,走到我面前。
他冷眼看著校霸:「還給她。」
「喲,這不是傅家的大少爺嗎。」
校霸迎上傅聞晝:「我勸你,少管老子閒事,不然就算你姓傅我也照樣揍你。」
眼見氣氛越來越僵,一想到等下會有學校的老師來這邊巡視,我連忙拉住傅聞晝衣角:「哥……」
他側頭看我,我猛地回神,鬆開了手。
「傅聞晝,算了,一個錢包而已,我不要了。」
校霸笑了幾聲:「聽見沒?人家都說不要了,你還來什麼勁?」
「還是說你倆有什麼不正常的關——」
校霸話還沒說完就被傅聞晝的拳頭打斷。
兩個人扭打成一團,怎麼攔都攔不住。
不知道是誰跑去辦公室找來了教導主任,不問青紅皂白,就把傅聞晝和校霸都叫到辦公室去。
我原本也想跟著一起去。
傅聞晝停下腳步,轉身看我:「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就去把我的籃球撿回來,晚上回家我去找你拿。」
見我不回答,他又補了一句:「別想多了,今天就算不是你,換成其他任何一個女生我也會幫忙的,別以為我幫你就是接納你了。」
可傅聞晝一直到很晚都沒回來。
我抱著籃球,等得昏昏欲睡時,窗戶突然傳來被人輕輕敲打的聲音。
「許半溪,是我。」
我連忙開窗,傅聞晝雙手一撐,迅速翻了進來。
他把校服外套扔在一旁。
我這才看到,那件被阿姨細心打理的校服此刻卻滿是污漬。
「md,陳文那小子為了折騰我,故意把你的錢包扔在了垃圾車裡,要不是我跑得快,你的錢包就要和那些垃圾一起被處理掉了。」
他毫不顧忌形象,撲通一聲坐在地上,把書包扔給我:「你錢包在裡面,自己拿吧。」
「不過我活到現在還是第一次去垃圾場,那麼多垃圾,我找了好久……誒,許半溪,你別哭啊!」
傅聞晝說著,向我伸出手,卻又在我面前停下。
「我手髒,就不給你擦眼淚了,你別哭了。」
他撓了撓自己頭頂:「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女孩子哭。」
我從他的書包里找到錢包,剛一打開就看到了裡面的幾張紙幣。
數了數,總共 200 塊錢。
可我分明記得,錢包被校霸搶走之前,裡面只有 55 塊錢。
後來,我想,我與傅聞晝的關係,大概就是從這個夜晚開始出現變化。
而傅聞晝為了幫我而打出的那一拳,也給三年後埋下了禍根。
16
紙終究包不住火。
傅聞晝跟別人打架的事情兜兜轉轉還是傳到了傅雅的耳朵里。
傅雅拿著一根木棍,狠狠打在傅聞晝背後。
她生氣並不是因為傅聞晝身上的傷,而是因為他打架的事情傅家其他人知道,傅雅覺得自己丟了臉面。
「我問你為什麼打架!」
木棍再一次打在傅聞晝身上,他悶哼一聲。
我快步走到傅聞晝身旁:「是因為我。」
傅雅剛要對我發作,傅聞晝抬手,揪著我的衣袖,把我拉到他身後:「因為你?別自作多情了。」
「你想和我拉近兄妹關係也沒必要這樣吧?我是因為那小子打球犯規,和你有什麼關係?」
……
當晚,我坐在儲物間的牆邊,透過門的縫隙,聽到傅雅正在教育傅聞晝。
「兒子,打是親罵是愛,懂不懂?」
「媽媽剛剛說不愛你,就是愛你,說討厭你,就是喜歡你。」
「媽媽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只有你聽媽媽的話,媽媽才會開心。」
我無聲的笑,笑一個「殺人犯」竟然會這樣教育自己的孩子。
半小時後,走廊響起腳步聲。
我聽得出來,是傅聞晝。
他敲了敲門,卻只是從門縫塞了一樣東西進來。
「我怕你哭,就這樣給你吧。」他說。
我抬手接過,是一張照片。
是那張被我保存在錢包里的最後一張全家福。
錢包被校霸搶走後,我就再也沒有找到這張照片。
傅聞晝站在門外補充:「你別多想啊,我就是在家裡撿到了,順手還給你。」
可現在,有人給照片包上了一層塑料封膜,撫平了那些被人揉出的褶皺。
進入高中部後,上高二的傅聞晝剛好和我的班級在同一個樓層。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放學後,他偶爾會等我一起回家。
被喜歡他的人看到,還以為我在追他,把我當成了情敵。
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自習課,幾個高二年級的女生把我叫到了廁所。
「你為什麼總是黏著傅聞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