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頭霧水:「什麼……?」
紀斂壓下眼底的情緒,急切地握住我的手,說話的語氣比婚禮宣誓時還要鄭重。
「你放心,我不會哭,我也不會鬧,更不會和這些那些沒禮貌的小三小四計較,我有身為合法丈夫的自覺。」
「喜歡玩,你就儘管去玩,玩膩了就告訴我,我去幫你處理他們就好了。」
「你向我提離婚,肯定也只是一時被他們迷惑了是不是?你再好好想一下,塔羅牌說我們一定會白頭到老,我說的是真的,塔羅牌說了我們不會離婚就是不會離婚。」
「沒有你我該怎麼辦?昭昭,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啊……」
我被他這番言論震得頭皮發麻:「……哈?」
眼前的紀斂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聽不懂思密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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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這,眼裡覆蓋著濃濃的嫉恨和洶湧的淚水,指節攥得發白,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總有這麼多人覬覦?為什麼總有這麼多人勾引你?」
「我還要打敗多少人才能徹徹底底地讓你只屬於我一個人?」
「同事,老闆,你弟,我恨每一個在你身邊的異性,我恨死那些賤男人了……」
我愣了好半天,終於捕捉到關鍵字眼,連忙捧起紀斂的臉:
「等等紀斂,你剛才說的離婚不會是指我閨蜜給你發的那份離婚協議吧?」
紀斂抖了抖肩膀,沉默地扭過頭。
那就是了。
我很想笑。
但是紀斂還在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所以只能憋住。
「咳咳,紀斂,那份離婚協議是我閨蜜和她老公要簽的,不是我給你簽的,你有沒有仔細看一下……」
紀斂僵住,抽抽嗒嗒的哭聲戛然而止,有些發懵地看著我。
15
他這個樣子很可愛。
我氣笑了,仰頭親親他的嘴角。
「紀斂,你是不是傻,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這幾天工作太忙了,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所以更沒有時間和你溝通。最近實驗室那邊出了點問題,我閨蜜又和她老公在鬧離婚,是她要離婚,不是我要離婚。是工作忙,不是在外面偷吃。」
「難怪你這兩天情緒總是這麼低落,原來是以為自己被三了。傻瓜,什么小三小四,從頭到尾就只有你一個人。」
「而且你倒是問問我呀,怎麼就自作主張地給我納了幾房小妾呢?你這個大房做得確實合格,在古代可以立牌坊了……」
說到這,我故意貼著他的耳朵吹氣。
「可是紀斂,我宋昭昭迄今為止只有你這一個男人,男朋友是你,老公也是你,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也只會是你。」
紀斂癟了癟嘴,情緒複雜地盯著我,眼淚又湧上來了。
「對不起,昭昭,真的對不起。」
「我太沒有安全感了,真的太沒有安全感了。」
「你年輕漂亮有能力,而我還是……」
他頓了頓,難堪地沒有再說下去。
可我知道,他想說的是,他還是一個聽障人士。
這一句話不禁讓我想起很多事。
紀斂很少和我一起出席各種宴會,也很少陪我出去逛街。
偶爾一起出去時,他也會找各種理由和藉口,先我一步離開。
我這個人神經大條,一直以為他是因為聽不到聲音所以討厭這種場合。
現在想想。
他可能是擔心自己和我站在一起,導致我和他一起被別人用不善或者怪異的目光打量。
在他的認知里。
他可以承受全部的惡意和歧視。
但我不行。
不行承受這些,更不行因為他承受這些。
想到這。
我的心臟已經酸澀得不能呼吸了。
紀斂還在重複著抱歉的話,眼淚卻像斷了線一樣,怎麼流也流不完。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以前怎麼沒發現他是個淚失禁。
抬手擦去他的眼淚。
我鄭重開口。
「紀斂,好像一直沒有和你說過,我愛你,非常非常愛。」
「是女朋友對男朋友的愛,是妻子對丈夫的愛,也是家人之間的愛。」
「既然決定和你結婚,所有的結果和遭遇我都已經預料好,並有決心和你一起承擔。」
「所以,你不要害怕,也不要自卑,我們是夫妻。」
紀斂愣了許久,嗚咽一聲,用力把臉埋進我脖子裡。
學著我的語氣,緩緩說道:
「昭昭,我也特別特別愛你……」
我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又想起什麼,在他耳邊狠狠威脅道:
「如果以後你再敢這麼胡思亂想,還不來問我就直接下定論,我就打你。」
紀斂沉默一會,蹭了蹭我的側臉,小聲請求。
「那,那能打巴掌嗎?」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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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沒被三以後。
紀斂肉眼可見地開心了很多,也比以前更加纏人了。
但我實在遭不住了,揉著酸疼的腰,朝他豎中指。
「紀斂先生,如果愛我,請你禁慾,謝謝合作。」
紀斂:「……」
我說完不給他反應的機會轉身就跑。
徒留紀斂一個人在原地畫圈圈。
17
我手頭的工作接近尾聲。
於是計劃著這周結束工作,帶我們有分離焦慮的紀小狗出去旅遊。
結果一早到公司,就在辦公室里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紀斂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周行。
我猛地頓住腳步。
周行緩緩轉過身,百感交集地望著我,朝我伸出手:「昭昭,好久不見……」
我二話不說,直接拿起手機:「喂,保安……」
周行臉色頓時大變:「宋昭昭你……!我有幾件紀斂的事要和你說,你難道不想知道嗎?!」
我遲疑了一下,扭頭看過去。
周行自以為拿捏了我,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你應該知道,當年和你有婚約的人,是紀斂用盡手段算計我,算計你,最後把我送出國外,自己恬不知恥地娶了你,他就是一個騙婚的!我們都被他算計了。」
「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總懷疑外面有人勾引你?你知道他為什麼總認為外面有人勾引你嗎?」
「因為他自己就是這樣上位的!」
我把玩著手機:
「哦,我聽明白了,也就是說,我和紀斂的婚姻根本不是命中注定的緣分,而是他費盡心機算計來的……?」
周行:「不錯。」
「原來是這樣。」
我點點頭,在周行期待的目光中淡淡開口:
「那……那也真是太爽了!」
周行:?
我笑了。
紀斂是一個扣襯衫扣子都要扣到最上頭,墨守成規到極致的古板傢伙。
卻在娶我這件事上離經叛道,窮盡手段。
這實在是太有趣了。
周行不死心:「可是……」
我冷下臉:「對了,我記得你是小三的孩子,你媽是第三者對吧?」
周行一愣。
我微微笑著,目光輕蔑地在他身旁停頓了一下,然後幽幽開口。
「很好,沒長正,符合我對私生子這種髒垃圾的刻板印象。」
周行的臉色瞬間難看下來,正要開口說話。
我立馬做了一個「噓」的手勢打斷了他。
「我剛才說的那段話,人聽沒了沒事,野種聽了會死。」
「對,沒錯,我故意的,別少想了,就是在說你這個野種。」
周行猛地起身:「你……!」
正好在此時,身後的門被打開,紀斂緩步走了進來。
周行見狀, 只能暗暗地攥緊拳頭, 不敢再吭聲。
我笑吟吟地轉身挽住紀斂的手臂:「老公, 你怎麼才來呀,這有個糞坑裡剛爬出來的蒼蠅一直圍著我嗡嗡轉, 討厭死了。」
紀斂淡淡地看了一眼周行,抬手捏了捏我的鼻子:「我的錯,我來晚了。」
「勉強原諒你。」
我拉著他的手:
「趕緊叫保安進來收蒼蠅。」
紀斂聽話地撥通電話。
周行氣急敗壞地瞪著我們,卻也只能忿忿地被保安拖了出去。
門剛關上。
我就被紀斂從身後抱住了。
我捏了捏他的手臂:「你都聽到了?」
紀斂悶悶地答應。
我清清嗓子:「紀斂, 不要怕, 姐以後就會像今天一樣一直保護你, 我會一直愛你的。」
紀斂低低地笑了:「嗯, 知道了。」
嗯,知道了,我也是, 我們會一直一直這樣相愛。
(完)
紀斂番外
1
自從十八歲那場由父親一手策劃的車禍發生, 差點要了他半條命。
紀斂就明白了。
這個家不再是他的家。
這個爹也不再是他的爹。
其實這個道理。
應該在媽媽走後。
那個女人帶著一個比他小兩歲的男孩登堂入室的時候。
就應該明白過來。
可是那時候的他太把親情血緣當回事了。
還不明白有的畜生通人性, 有的人不如畜生。
那場車禍沒能奪走他的命, 但是奪走了他的耳朵, 讓他變成了聾子。
可是他並不覺得自卑和難過。
因為他再也不用聽那一家人刺耳的歡聲笑語。
2
失聰並沒有真正影響到紀斂什麼。
他繼承了外公姓氏的同時, 還繼承了紀家人的能力和天賦。
在集團內步步高升, 獲得了很多董事的支持和尊重。
相比之下,他那個不懂事的弟弟就顯得過於沒用,像個小丑。
於是,那對夫婦就著急地開始為那個小廢物打算鋪路。
他們要讓他和宋家的小女兒聯姻。
3
第一次見到宋昭,是紀斂蓄謀已久的。
此刻的他,是個只要是弟弟想要的東西, 他就要搶的偏執狂。
紀舅舅在此前叮囑他。
「紀斂, 你正好想辦法把宋昭昭娶了吧, 最好把她的家產都弄到手,靠著宋家更方便收拾你那個渣爹, 等到一切結束, 你就可以和她離婚了。」
紀斂鄭重點頭:「明白, 舅舅,把事情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然後紀斂就開始費盡心思地出現在宋昭昭身邊,裝可憐,博同情,無時無刻地勾引她。
兩個月後。
紀舅舅來找紀斂。
紀斂垂著頭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問:
「舅舅,你說我把我所有的家產都給她, 能讓她愛我嗎?」
舅舅猛地跳起來:「……啥玩意?」
4
宋昭昭真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
至少在紀斂眼裡是。
鮮活, 可愛, 漂亮, 連高高在上地命令他的樣子都是那麼有吸引力。
宋昭昭大學畢業時作為優秀畢業生上台發言。
紀斂坐在台下看著她, 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只可惜他聽不到她說的是什麼。
紀斂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第一次因為自己聽不到而感到遺憾、自卑、難過。
5
和計劃中一樣。
他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宋昭昭的丈夫。
但也和計劃中不一樣。
因為他好怕宋昭昭和他離婚, 沒去愛爾蘭結婚, 是紀斂始終耿耿於懷的。
討厭宋昭昭身邊的全部異性, 包括宋爸爸養的那條公金毛。
臭小狗,再敢舔昭昭的手,我就把你的舌頭揪下來。
6
紀斂從來沒想過宋昭昭會愛上別人。
等到這件事真正發生的時候。
他第一時間把珍藏的結婚證翻出來, 牢牢攥在手心裡。
這是他的底氣,他的安全感。
7
幸好。
昭昭說愛他,只愛他。
今天是比結婚紀念日更值得紀念的日子。
因為昭昭說愛他。
他們要相愛一輩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