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有聽力障礙又性格內向的丈夫最近好像學壞了。
天天抱著手機,不給親不給抱更不給摸,六點不到就上床睡覺。
直到我偷偷翻看了他的手機,發現了他和律師的聊天記錄。
「胡律師,如果外面有賤男人勾引我的妻子怎麼辦?我能告他嗎?」
「和我的妻子無關,她只是被迷惑了,塔羅牌說我們一定會白頭到老,我沒自欺欺人,我早睡不是怕她帶男人回來,塔羅牌說了她不會和我離婚……」
「等等,你為什麼讓我為離婚做準備?我知道了,你想騙我離婚然後自己上位,呵呵做夢,你這個賤男人,你們都是賤男人……」
1
結束一天的工作。
我揉著酸疼的肩膀推開家門。
發現只有偌大的房子裡冷冷清清的,只有客廳亮著一盞昏黃的壁燈。
很顯然,我的丈夫紀斂又去上床睡覺了。
這已經是紀斂這個星期第四次沒有等我下班就去睡覺了。
我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踩著紀斂親手給我做的拖鞋走進廚房。
然後立馬聞到了一陣飯香。
他今天還是和之前一樣,在睡覺前給我做好了晚餐,並放在鍋里溫著。
可我今天卻沒什麼胃口,放輕腳步上樓。
腦海里不由得回想起這幾天和紀斂有關的點點滴滴。
我總是加班,所以出門前會來不及親吻他,這原本是我們結婚時約定好的增進感情的儀式。
我的背包里,他親手準備的午飯也偶爾因為來不及吃,然後被原封不動地帶回來。
我的工作需要進實驗室,所有飾品都不能帶,當然也包括他送我的項鍊、耳環,以及我們的婚戒。
我下班後第一時間會先去看看正在鬧離婚的閨蜜,而不是回家。
最近,我的前未婚夫從國外回來了,正試圖通過身邊朋友約我見面,但都被我拒絕了。
我默默地回想著,又不禁搖頭否定了自己的判斷。
紀斂是我前未婚夫同父異母的哥哥。
他人如其名,清醒、內斂、安靜。
因為十八歲的一場車禍導致雙耳失聰。
從此聽不到聲音也不愛說話,所以家庭地位一直很低。
甚至還有些逆來順受。
我和他的婚姻,就是因為他那個頑劣的弟弟突然悔婚才意外促成的。
據他家保姆描述……
當時紀斂弟弟搶走了他手裡所有的積蓄,還逼迫他代替娶我。
紀斂堅決拒絕,還被偏心的爸爸用家法打得半死。
那天過後,紀斂頂著滿臉的淤青和一身血跡來找我,卻還要努力堅強地對我說。
「我知道你想結婚的人是我弟弟,而不是我這個沒什麼用的啞巴。」
「我努力了,可我真的沒有辦法阻止不了我的父親,宋昭昭,他打的我好痛……」
我當時眼睜睜看著這個男人為了挽救我的幸福幾乎丟掉了半條命。
他眼尾那滴清淚恰好滴在了我的心口。
讓我的心臟瞬間揪成了一團。
當即決定和紀斂結婚。
通過兩年的相處下來。
我知道紀斂骨子裡始終是一個特別專一古板的人。
而且他幾乎把自己全部精力都放在事業上。
有什麼問題也只會放在心裡一個人默默地消化。
所以。
他根本就不是因為這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就和我鬧脾氣的人。
以他的性格和閱歷。
大機率還要認為這種行為太矯情了。
2
我推開臥室門。
紀斂背對著我躺在床上。
助聽器被放在床頭上。
呼吸聲很輕,像是睡著了。
可他明明不是一個習慣早睡的人。
過去的三年里。
我幾乎每天都要被他拉著鬧到凌晨。
最後啞著嗓子把所有好聽的稱呼在他耳邊叫了個遍。
才能勉強讓他放過我。
在某些方面,紀斂就是一個與他清冷外表十分不符的衣冠禽獸。
我放輕腳步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紀斂恰好在此刻翻了個身,雙眼緊閉,微涼的薄唇輕輕擦過我的掌心。
我渾身一麻。
就在剛才的短短几秒里。
紀斂好像討好地舔了我的手心一口。
我清了清嗓子,伸手推他:「紀斂,你醒醒。」
紀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睡前吃了安眠藥,被我用力推了好幾下才艱難地醒過來。
柔軟的短髮睡得東倒西歪,黑漆漆的眼睛有些濕潤。
就這樣被他用粘稠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讓我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紀斂。」
我壓下心頭的不適感,知道他懂唇語,連忙湊到他眼前:「你醒醒,我有話想對你說。」
剛說完這句話……
紀斂瞳孔一縮,被子下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輕顫了一下,努力維持著冷靜。
我繼續說:「就是我最近在外面……」
「我現在不想聽!」
紀斂終於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別過臉,聲音嘶啞。
我被他打斷,嘴角的笑不由得僵住。
只是想和他分享一下最近工作中遇到的煩心事而已,他怎麼是這個態度。
我現在更加確定他不是因為那些小事和我鬧脾氣了。
因為他根本就不想聽。
3
就在我尷尬沉默的這幾秒。
紀斂睫毛低垂下去,在眼下投下一片不安的陰影。
開口時語氣裡帶著脆弱的無助和哀求,很像是在渴求我的心軟。
「昭昭,我,我的助聽器壞了。」
「所以今天可以先不說嗎?最起碼等我修好了再說……」
啊,原來是助聽器壞了。
我愣了幾秒,不由得勾唇:
「行呀,那就等你修好了再說,反正我的手語也很爛。」
紀斂緊緊盯著我的唇。
看明白我說的是什麼。
他劫後餘生般地吸了口氣,緊繃的肩膀也緩緩放鬆下來。
我正要起身,又想起什麼,於是重新坐回床邊。
「對了,你自己方便去修嗎?」
「我認識一個這方面很厲害的朋友,我幫你拿給他,一天就能修好。」
紀斂聞言,猛地攥住床單,骨節泛著青白。
我朝他伸手:「交給我吧,很快就會好了。」
紀斂沉默了許久,艱難地掀了掀唇角,似乎是笑,可笑得比哭還難看。
「……一天?」
「就這麼著急嗎?是你著急還是他著急?」
「那個不知檢點的賤男人,他到底知不知道……」
他聲音越來越低。
我沒聽清,追問道:「紀斂,你說什麼呢?我沒聽清。」
紀斂回過神,眼底浮現出濃濃的悔恨,連連搖頭:
「沒有,什麼都沒說,我在自言自語,你不是要幫我修助聽器嗎?」
紀斂開口,語氣平淡。
他拿過助聽器攥在手裡。
手背青筋迭起,手心傳來細微的咯吱聲。
我正要抬手接。
結果紀斂手一松,助聽器落在地上,碎成了好幾塊。
我愣住了。
很疑惑怎麼摔一下就成這樣了。
紀斂低下頭,碎發遮住了眼裡的情緒,聲音微微失落。
「哎呀,真是不巧,我手滑了,碎成這樣了。」
「現在還能一天就修好嗎?」
我撓了撓頭髮:「呃,好像不太能了。」
紀斂抿唇,眼睛無聲亮起,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微笑。
我彎腰把碎片撿起來:「紀斂,那我們乾脆明天去給你買個新的吧。」
紀斂臉上的笑凝固了。
我見他不說話,在他面前揮揮手:「紀斂,有看懂我說話嗎?我說我們去換個新的……」
「不用!」
紀斂聲音急促地打斷我的話,對上我的眼睛,又飛快地移開。
「真的不用了,昭昭。」
「我用這個,用習慣了,我會想辦法修好它的,就是需要一點時間。」
「昭昭,給我一些時間,讓我緩緩。」
說到這。
他哽咽了一下,無比艱難地吞了吞口水:
「求,求你了。」
我雖不理解,但也不勉強:「行,那就聽你的。」
4
紀斂沉默下去。
仿佛剛才和我說的那幾句話已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已經陷入無邊無際的深淵中,四周漆黑一片,連呼吸都變得遲緩沉重。
我以為他是沒睡好,於是主動站起身:
「好了紀斂,你先睡,我先去……」
話沒說完。
紀斂一個激靈,猛地捉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斷我的腕骨。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氣:「紀斂,你幹什麼?」
「抱歉,昭昭……」
紀斂連忙鬆手,愧疚地抿了抿唇,在我泛紅的手腕上吹了吹。
「對不起,還疼嗎?」
我垂眸看著他,呼吸不由得一滯。
這個角度的紀斂有著說不出的吸引力,睫毛微翹,薄唇紅潤。
說話時,凸起明顯的喉結上下滾動著,簡直不要太性感了。
很神奇,紀斂的容貌在我的印象里從未有過半分改變。
小時候是小漂亮,長大後就變成了大漂亮,他一直都是這麼好看。
紀斂沒有等到我的回答,抬起頭看我,目光逐漸破碎不堪,臉上的笑容悲涼。
「昭昭?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在想什麼呢?是在想事還是想人?」
「和我在一起,也會想到別的人嗎……」
他說的是什麼我都聽不進去了,滿腦子都是他看起來很好親的嘴。
於是,我忍不住彎腰親了親他。
紀斂的睫毛猛顫了一下。
下意識湊近讓唇瓣貼得更緊,極儘可能地討好著我。
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微微急促,雙手試探性地摟住我,然後越來越用力。
呼吸交纏間。
我恍惚感覺到有一滴涼涼的液體正好落在我的鎖骨上。
……紀斂好像哭了。
5
二十分鐘後。
我抵在他的肩頭平復呼吸。
紀斂的手悄無聲息地搭上我的腰,聲音低低的。
「昭昭,你瘦了,我現在一隻手就能握住你的腰,你這幾天……」
頓了頓。
紀斂忽然變得咬牙切齒。
「你工作那麼辛苦,需要消耗那麼多體力,怎麼可以瘦?」
「他,他就是這麼照顧你的?沒用的東西……」
我怔了怔。
「他?誰?我們老闆嗎?他不為難我就不錯了,說起來他比我還小三歲呢……」
我說著又忽然想起紀斂聽不到,於是起身捧住他的臉。
「他比你還小七歲,跟個愣頭青似的,我照顧他還差不多,不過某些方面確實很有能力。」
「但是話說回來,他肯定還是不如你,我們紀老闆就算是老了,八十歲了,也是人群中最有魅力的那一個老頭……」
紀斂聽了我的話。
臉上沒有一點想像中的愉悅,更沒有被調侃的害羞。
反而是面如死灰,原本扣在我腰間的手也突然失了力道,緩緩垂落。
我愣住了,低聲叫他:「紀斂?」
紀斂回過神,僵硬地轉身躺回被子裡。
「我……我睏了,先睡了……」
我望著他蜷縮成一團,死死抱著被子的背影,有些擔憂:
「紀斂,你沒事吧?」
紀斂搖頭。
我猶豫了一下,肚子餓得咕咕叫:「那行吧,我先去吃飯了,你有什麼事就叫我。」
紀斂沒吭聲。
關門那一刻。
我似乎聽到了房間裡傳來男人隱忍壓抑的嗚咽聲。
6
這一晚上我都睡得不好,還做了一個很詭異的夢。
夢裡的我被強制坐在一艘木筏上,然後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漂泊著。
我很害怕,拚命地呼喊紀斂,可始終得不到回應。
正一籌莫展之際,海面上終於出現了紀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