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落的夏天完整後續

2025-12-0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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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喘不上氣。

之前不論是流產,發現傅晟川出軌,還是跟林思雨談話,甚至到今天簽下離婚協議,我都沒有掉過眼淚。

可就在這一刻,想起十八歲的傅晟川。

我的鼻頭就止不住地泛酸。

在情緒徹底泛濫之前,我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臨走前,我看著傅晟川的眼睛,說:

「我們兩清了。」

茫茫十年,一死一傷。

傅晟川,我不欠你什麼了。

7.

關於離婚,我沒有大肆宣揚。

但是傅晟川那邊,從離婚證到手的第二天起,就開始大張旗鼓地秀恩愛。

朋友圈的親密合照,一起吃飯旅行的生活記錄,事無巨細。

有些略顯矯情的文案,明顯是林思雨拿著他的手機代發的。

年輕的姑娘按捺不住炫耀的心。

想讓愛人的朋友們都知道,他已經屬於她。

曲曲是我的好友。

她對於我沒有搬家、沒有扔掉任何家具的行為,表示了不贊同。

「你得換個環境啊,或者走出去散散心,不然多觸景傷情啊。你看這個枕套,還是你倆蜜月旅行的時候一起去巴厘島帶回來的,你看著不會傷心嗎?」

她隨手撈起沙發上的抱枕,朝我撇嘴。

我搖搖頭,滿臉淡然:「看得多了,就不傷心了。」

有個詞怎麼說來著。

脫敏治療。

意思是將過敏原注射進皮下,直到患者耐受,不再過敏。

雖然現在我還會經常因為某個物件想起傅晟川,但是看多了,不就習慣了嗎?

我不喜歡逃避。

越是痛的東西,我越要痛下去。

痛到習慣。

痛到傷口癒合不再有痛感。

曲曲搖了搖頭,表情很無奈:

「你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要強的。」

我沉默著沒有回話。

其實傅晟川之前也問過我一樣的問題。

8.

幾年前我們一起出去旅遊。

高鐵站的出站口沒有扶梯,只有樓梯。

傅晟川轉頭對我說:「我先把自己的行李箱送下去,再上來拿你的。」

可我卻搖了搖頭,一臉躍躍欲試:「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段時間我正好在健身。

瘦弱的胳膊上,已經能看出明顯的肌肉線條。

因此四十斤的行李箱,對我而言已經不算什麼了。

傅晟川一愣,沒說什麼。

只是拎起行李箱,跟我並排往下走。

還有一次,我在書房處理工作,熬到半夜。

傅晟川端著一杯牛奶走過來,從背後環抱住我。

「在忙什麼呢?」

我對著電腦皺起眉:「明天有個談判,我在列要溝通的問題。」

傅晟川把下巴擱在我的頭頂,看著螢幕上的 PPT 問道:

「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他口才很好,非常擅長交際。

之前我有什麼啃不下來的客戶,都會帶上他。

只要傅晟川一張嘴,幾乎所有客戶都會樂呵呵地簽下合同。

但這回,我拒絕了。

我回過頭,笑著對他說:「不用啦,之前為了鍛鍊自己的交際能力,我特意去上了主持班和情商課,這次正好檢驗一下教學成果。」

傅晟川幽幽地看著我,眼底情緒複雜。

只是當時埋頭工作的我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異常的沉默。

過了很久以後,他才再次開口:

「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要強了。」

我回過身環住他的脖子,笑得一臉甜蜜:

「為了能跟你並肩啊,我不想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等你幫忙,不想每次遇到難題都得找你,我想跟你一起進步。」

這句話對我來說是情話。

但現在回頭想想,於傅晟川卻不是。

他或許更喜歡那個需要躲在他身後,讓他為之擋刀的小女孩。

可惜傅晟川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在當初的那個巷子裡,我想的也是跟歹徒同歸於盡,從未想過屈服。

我姜落從來不是他心中需要呵護的小白花。

從來,不是。

9.

我離婚的事,不知怎麼在公司傳開了。

上司找到我,給我指派了個出差的任務。

「正好趁這個機會,出去散散心吧。」

她語重心長地在我肩頭拍了拍。

我低下腦袋,掩下眼中的疑惑。

為什麼在所有人眼裡,離婚是這麼一件痛苦的事情?

好像默認了我一定會痛不欲生,無心生活。

但它只是一段婚姻。

只是一個男人啊。

不過,我並沒有拒絕任務。

因為這事關公司最近的營銷目標。

做好了,我就有可能在下個季度再升職。

……

從搖晃的老式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

我跟攝影團隊面面相覷。

「確定是這裡嗎,在這兒提供幫助?」

助理對著地圖 APP 看了許久,最後無力地點點頭:「就是這裡。」

這次活動的具體流程是這樣的:

跟村委會合作,幫助解決當地婦女的生活難題,並在最後給她們送上一套化妝品。

再將整個經歷拍成視頻,發到網上以作宣傳。

10.

第一位主人公,是外出務工的劉阿姨。

她希望能找到當初給她介紹工作的人,好好感謝一番。

找人本身並不難。

可當我們尋求當地警方幫助,想打聽點消息時。

卻得知那人其實是個黑心中介。

老闆每月發的工資都得在她手裡過一遍。

實發三千,到劉阿姨手裡就只剩一千五了。

中介前段時間剛被人舉報,關了進去。

攝影師在鏡頭後邊忍不住唾棄道:

「我擦,這也太特麼黑了,直接吞一半啊!」

助理把頭扭向我,表情茫然地問:「姜姐,這下該怎麼辦?」

恩人變仇家。

恐怕劉阿姨要失望了。

我閉了閉眼,無奈地搖搖頭:「實話實說吧。」

但當我們把中介吞錢的事告訴劉阿姨時,她卻表現得格外平靜。

甚至坦然地笑笑,說:「我早就知道了。」

我滿臉錯愕:「您早就知道?」

劉阿姨拿起桌上的老人機,朝我晃了晃,表情祥和。

「姑娘,你知道嗎?之前每個月除了老頭會給我三百塊買菜錢,我手裡是一分余錢都沒有的。這個手機,還是我給人洗了一個月盤子後買的。」

說著,她又咧開嘴,指指自己的銀牙。

現在的技術發達了,大家做的更多都是烤瓷牙或者樹脂牙。

金屬雖然便宜,但卻屬於落後的材料。

可劉阿姨卻沒有半分嫌棄,反而炫耀似的展現給鏡頭看。

「還有我這牙,疼了二十多年了,疼起來真是要人命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老頭子不肯給錢治,總說忍忍就好。我足足攢了三個月的工資,才敢去鎮上的診所呢,原來只要幾百塊就行了。幾百塊啊,疼了我二十年。」

似乎是想起那段疼痛的時光,她有些哽咽,情緒也激動起來。

「姑娘,你說,我是不是得謝謝人家?」

她的發問,讓我久久難以回答。

將化妝品遞給劉阿姨時,我悄悄在她耳邊說:

「這是我們公司的新品,能掛在網上賣不少錢,您到時候可以偷偷賣了。」

我清楚,比起化妝品,實打實的錢才是她最需要的。

11.

第二位主人公,是個想找回自己出逃女兒的母親。

「好不容易把她養到十八歲,她卻嫌棄家裡窮,說跑就跑,你們可一定要把她找回來啊,不然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婦人坐在地上,狂拍著自己的大腿,一副蒙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樣。

走出她家後,攝影師義憤填膺道:

「這女兒也太不孝順了,家裡把她養大多不容易,她倒好,剛高考完就逃了。」

我跟助理對視一眼,沒有吭聲。

攝影師繼續叨叨:「狗還不嫌家貧呢,真是白生了!」

「其實我覺得……」我突然道,「真相可能不是她媽嘴裡那樣的。」

助理立馬附和:「對對對,我也覺得!」

攝影師的抱怨戛然而止:「什……什麼意思?」

我說:「你們看到牆上的全家福沒有,一對夫妻,還有一個男孩,根本沒有女兒的身影。」

助理也激動地補充:

「還有牆上為數不多的獎狀,落款都是『彭強』,這不像是一個女生的名字。」

攝影師毛骨悚然地問:「啥意思,她媽有臆想症,女兒是她臆想出來的?」

我無語地白了他一眼:「說明他們家重男輕女,她女兒可能是受不了了才逃跑的。」

為了尋求真相,我們找到了劉阿姨,想問下具體情況。

但是劉阿姨在外務工好幾年了,對村裡的情況並不熟悉。

就在這時,隔壁摘豆角的嬸嬸搭話道:

「你們說的,是不是村西那個老彭家?」

我們連忙舉著攝影機湊過去。

嬸嬸嘆了口氣:「要我說,老彭的閨女也是慘,老彭自己在外邊欠了賭債,還不起,就想把閨女賣了湊錢。」

我捂著嘴驚呼:「人口買賣是犯法的!」

嬸嬸睨了我一眼,又嘆:「不是那麼回事,是賣給隔壁村坡腳的張麻子他兒子,他們家的坡腳跟麻子代代相傳,根本討不到媳婦,只能多出點彩禮錢。現在世道好了,家家戶戶都不貪那點錢,不想讓自己閨女嫁過去受苦,也就老彭這種人肯了。」

助理吞了吞口水,我明顯看見了她手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賣……賣多少錢?」

嬸嬸的豆角摘完了,站起身來,一手捧著盆,一手伸出三根手指:「三萬塊。」

大門關上,我們幾人站在道上久久回不過神來。

有人一月的薪資,居然能買斷另一個人的下半生。

攝影師用劫後餘生的口吻感嘆:「還好沒把人找回來,不然造孽了啊。」

助理扭過頭來問道:「姜姐,現在又該怎麼辦?」

我思忖了下:「就說我們沒找到人吧,這個素材作廢。」

如果發到網上,可能還會暴露女孩的行蹤。

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吧。

我在心中祈願:

小魚,游遠一點吧,越遠越好。

12.

我在村子裡呆了兩個月。

日照和灰塵把我弄得灰頭土臉。

我並不覺得嫌棄。

反而用相機記錄下來,發到了朋友圈。

我覺得這是比精緻的白領生活,更值得留存的東西。

然而,有些人並不這麼覺得。

傅晟川在底下秒評:

「離婚打擊太大失心瘋了?」

隨後又秒刪。

稚嫩的口吻,應該是林思雨發的。

她向我發送好友申請了很多回,我都視而不見。

這些天,每次我一發自己在農村的照片,林思雨就會緊接著用傅晟川的號,發一組她在高檔餐廳吃飯的美照。

我到底比她多吃了幾年鹽,哪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她無非是想告訴我,她過得比我好,傅晟川愛她勝過愛我。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早就不在意這些了。

始終耿耿於懷的只有她一個人。

幾分鐘後,傅晟川發來私信:

「思雨年紀小不懂事,見諒。」

我只看了一眼,就刪除了對話框。

轉身繼續拍攝起來。

……

不久後,我們回到公司。

將幾個故事剪輯好發到網上。

沒想到引起了軒然大波。

每個故事都破了百萬點贊不說,公司的產品也成了銷售榜 top1。

這樣史無前例的業績甚至驚動了 CEO。

她破格將我提升為了亞太地區的總負責人。

慶功宴當晚,我被簇擁在人群中間。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

平日裡被人巴結的名流,討好地向我敬酒。

華麗的禮服裙擺在我身後綻開,像是戰袍的披風。

此刻,我才不在乎傅晟川愛不愛我,林思雨又發了怎樣秀恩愛的動態。

以至於回家的途中,我掏出手機,看見傅晟川官宣結婚的消息時。

內心都毫無波瀾。

曲曲發來語音嘲笑:「他倆要結婚的朋友圈都沒人點贊,聽說把林思雨氣壞了。笑死,小三上位的二婚,誰點贊誰沾晦氣,反正我就當沒看見。」

我挑挑眉,發了個今晚慶功宴的九宮格。

在傅晟川那兒裝死的共友,一下子就活了。

給我秒贊秒評論。

【我姜姐就是強!】

【嗚嗚嗚你真當上大女主了。】

【這是 D 家新款高定吧,女明星都借不到呢,太美了啊啊尖叫!】

曲曲更是陰陽怪氣道:

【有些男人不理解,為什麼女人離開自己後立馬就升職了,因為你克她,你就是個晦氣的掃把星。】

看到這條,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顯然,看見這條評論的不止有我,還有傅晟川。

他氣急敗壞地發來私信:「姜落,你有意思嗎?」

他以為共友不給他點贊,都是受我指使。

可面對他的指控,我奇蹟般地不想再辯解什麼了。

我點開他的主頁,卻意外發現之前林思雨秀美照的朋友圈都被刪了。

大概是知道了我去農村的真相後破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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