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聊得很愉快,直到門口傳來動靜——賀凜姍姍來遲,身邊還跟著精心打扮的蘇媛。
「媽,路上堵車。」賀凜說著,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明顯一怔,隨即不自然地移開。
賀母看著蘇媛,笑容淡了幾分:「這位是?」
蘇媛怯生生地往賀凜身後躲了躲。
賀凜握緊她的手:「這是我女朋友,蘇媛。」
我不由挑眉——這麼快就帶回家見家長了?
看來他對蘇媛,的確是真愛。
賀母看向我,眼神有些複雜。
我很識趣地起身——賀母一左一右的位置,我坐在這裡確實不合適。
「禾禾,」賀母突然伸手按住我的手腕,語氣不容置疑,「你就坐這裡。」
她又看向局促不安的蘇媛,微微一笑:「抱歉,沒有位置了。」
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蘇媛雙眼瞬間泛紅。
我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這下好了,我又莫名其妙被卷進他們的愛情保衛戰了。
賀凜臉色一沉:「媽,蘇媛是我女朋友,第一次見面您就這樣針對她?」
賀母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我也沒想到你會帶個外人來,沒準備多餘的座位。」
賀凜冷笑一聲,視線突然落在我身上:「照這樣說,這裡唯一的外人,是你——」
被莫名問話,我簡直無語至極。
「不是嗎?」他又逼問一句,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怒意。
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既然他對我的偏見這麼根深蒂固,那這個「合作夥伴」不要也罷。
「伯母,」我轉向賀母,聲音平靜但清晰,「我只是真心來給您慶生。賀凜這樣針對我,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賀母臉上掛著慈祥的笑容,拍了拍我的手:「禾禾別生氣。」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蘇媛,「倒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賀家的,誰是外人還不一定呢。」
這話一出,我瞬間明白了賀母的意思。
蘇媛要掉不掉的眼淚終於落下。
我也終於明白賀凜為什麼對我敵意這麼大了——他以為我還在糾纏他,甚至搬出他母親來施壓。
但這鍋我可不背。
「對不起,打擾了。」蘇媛淚眼汪汪地說完,轉身就要走。
賀凜一把拉住她:「既然您不歡迎她,那我們就先失陪了。」
他又冷冷地看向我,補充道:「你又何必呢?我很早就拒絕過你了。」
What?——我有跟他表白過嗎?
賀母卻很淡定:「那你們就走吧。禾禾,你留下來,伯母讓廚師準備了很多你愛吃的。」
我對賀母歉意地笑了笑:「伯母,真的很感謝您的款待,但飯我就不吃了。」
「我今天晚上還要趕飛機。」
賀母有些驚訝,連賀凜也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是去旅遊嗎?」賀母問。
「不是,」我搖搖頭,「是出國留學。」
賀母眼裡的笑意更深,親切地握住我的手:「禾禾真是我看著長大的,都能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了,越來越優秀了。」
我笑著回握她的手。
賀凜卻突然失態地插話:「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不知道?」
我疑惑地看向他——為什麼要特意告訴他?他又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人。
賀母見狀,又問:「去哪個國家?以後賀……我們也能去看看你。」
我頓了頓:「伯母,我會經常回來看您的。」
賀母眼裡閃過一絲失望,隨即提議:「讓賀凜送你去機場吧。」
賀凜罕見地沒有立即拒絕,而是緊緊盯著我,似乎在等我的回應。
我搖搖頭:「不用了伯母,賀凜還要陪女朋友呢。」
語氣多多少少有點陰陽怪氣。
頓了頓,我又補充道:「而且,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06
這句話像一塊石頭砸進平靜的湖面。
賀凜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死死盯著我,瞳孔微微收縮,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人——那個曾經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紀禾。
「未、未婚夫?」賀母的聲音有些發緊。
「是啊,」我微笑著看向賀母,語氣輕快。
賀母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即綻開一個略顯勉強的笑容,「好啊好啊,禾禾已經有未婚夫了……」
「伯母,我也該走了。」我起身告辭,「下次回來看您。」
從賀凜身邊經過時,他似乎伸手想要抓住我的手腕。
我側身避開,他的指尖只堪堪擦過我的袖口,在空中徒勞地停頓了一瞬。
賀母依依不捨地送我到門口,突然輕聲說:「禾禾,是伯母沒福氣。」
我抱了抱她:「多多注意身體。」
夏日的陽光炙烤著庭院,我剛踏出賀家別墅的大門,身後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賀凜追了出來,額前的碎發因為奔跑而略顯凌亂。
「沒有什麼要跟我解釋的嗎?」他擋在我面前,聲音低沉。
我停下腳步,眯起眼睛適應刺眼的陽光:「你想聽什麼解釋?」
賀凜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那雙總是盛氣凌人的眼睛此刻竟帶著幾分我不熟悉的執拗。
我仔細想了想,恍然大悟:「哦,高考沒參加是因為要出國留學。麻煩跟你女朋友解釋清楚,別讓她又自作多情覺得委屈,怪膈應人的。」
轉身要走時,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你什麼時候有未婚夫了?」他一字一頓地問。
「關你什麼事?」我用力甩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回答我。」
「去年生日。」
「是誰?」
「周敘白。」
聽到這個名字,像是瞬間打開了賀凜眼中壓抑的怒火。
他冷笑一聲,嘴角勾起一個譏誚的弧度:「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那個沒爹沒……」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安靜的庭院裡格外刺耳。
賀凜偏過頭去,黑髮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慢慢用舌尖頂了頂發麻的腮幫,竟反常地沒有發怒。
「你沒資格說他。」我的聲音在發抖,不僅僅是因為憤怒。
記憶中的畫面如潮水般湧來——十歲那年,周敘白被母親領回家的樣子。
抱著書包、安靜站在玄關,眼神警惕得像只受傷的小獸。
周敘白的母親是我媽的閨蜜。
他母親病逝,父親再婚不要他,是我媽收養了他。
他待人溫柔,謙遜有禮,優秀自律,在我眼中,比傲慢自大的賀凜好一萬倍。
「賀凜!」蘇媛衝出來推了我一把,「你憑什麼打人?」
我反手一推,蘇媛踉蹌著差點摔倒。
賀凜連忙扶住她,眼神卻仍死死鎖在我身上。
看了眼手錶,時候不早了。
經過賀凜身邊時,他再次抓住我的手腕,聲音輕得像嘆息:「紀禾,你會後悔的……」
會嗎?
我只是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地走向等候的車子。
07
飛機落地時,正下著小雨。
我拖著行李箱走出通道,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接機口的周敘白。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灰色針織開衫,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禾禾。」
他朝我招手,眉眼間是熟悉的溫柔。
恍惚間,我想起。
那晚我被賀凜的話傷透了心,躲在房間裡,沒有人察覺到我的情緒。
半夜時,周敘白輕輕敲開我的房門,手裡端著一個精緻的小蛋糕。
「肚子餓了吧?」
他聲音很輕,卻讓我瞬間紅了眼眶。
那是我吃過最好吃的蛋糕。
從那天起,他開始輔導我的功課,耐心地講解每一個步驟。
我們見證了彼此蛻變的完整過程。
也成了彼此心中無法被代替的人。
周敘白接過我的行李,溫熱的手掌自然地牽起我,「今天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我歪著頭想了想:「想吃你做的。」
「糖醋排骨,咖喱麵包雞,火鍋!……」我掰著手指數著,像個討糖吃的孩子。
周敘白失笑,伸手揉了揉我的發頂:「好,都給你做。」
給父母報了平安後,我迫不及待地衝進浴室。
溫熱的水流衝去旅途的疲憊,換上舒適的居家服出來時,廚房已經飄來誘人的香味。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周敘白身後,突然環住他的腰。
他身體一僵,隨即放鬆下來:「小心燙著。」
「敘白哥,」我把臉貼在他背上,「你住的地方離這裡遠嗎?」
他一邊翻炒鍋里的菜,一邊認真回答:「不算太遠,怎麼了?」
「想天天吃你做的飯。」我蹭了蹭他的後背。
周敘白輕笑出聲:「沒問題。」
「可是你過來不是不方便嗎?」我嘟囔著。
他出國後就很少用紀家的錢,住的地方離學校有段距離,而我的公寓就在學校附近。
所以我此舉,是想讓他搬來跟我一起住。
周敘白把最後一道菜裝盤,「沒關係的。」
可我覺得有關係!
我靈機一動:「敘白哥,我一個人住有點害怕,你能……」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禾禾,這裡很安全。」
計劃失敗,我撇撇嘴:「哦。」
來日方長嘛!
我偷偷瞄了眼他襯衫下若隱若現的腹肌線條,暗暗發誓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搬過來。
周敘白盛好飯,突然湊近我耳邊:「在想什麼壞事嗎?」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垂,我頓時紅了臉:「沒、沒有啊!」
他低笑一聲,把筷子遞給我:「快吃吧!吃完我陪你去逛超市。」
我點點頭。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夕陽的餘暉透過玻璃灑在餐桌上。
我咬著筷子想,這樣的日子,過一輩子該多好。
08
時間如流水般逝去。
留學的日子愜意而充實,回國後,我開始逐步接手紀家企業,正式踏入爾虞我詐的商業戰場
周敘白在創業初期,各自忙碌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最近公司遇到一些資金周轉問題,不過都在可控範圍內,但父親有意鍛鍊我,讓我全權處理,他只在背後兜底。
連續幾天的會議和應酬讓我疲憊不堪。
一場商業酒會上,我再次見到了賀凜。
他西裝革履,依舊是那個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
而就在上周,紀氏籌備多時的重要合作項目,突然被賀氏集團截胡。
我端著香檳站在角落,遠遠望著他談笑風生的模樣,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酒會結束後,我剛啟動車子,一輛黑色邁巴赫突然變道,擦過我的車頭,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不打轉向燈!」我怒氣沖沖地推開車門,卻在看清對方時愣在原地。
賀凜從容不迫地從車上下來,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袖扣。
「好久不見。」他聲音低沉,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冷笑一聲,雙臂環抱在胸前:「剛見面,賀總就給我這麼些驚喜?」
他竟坦然點頭,絲毫不想掩飾。
「你到底想幹什麼?」
賀凜緩步向我靠近,身高的差距帶著些許壓迫感。
我不自覺地後退,直到後背抵上冰冷的車門。
他雙手撐在我身側的車身上,將我困在方寸之間。
「不想幹什麼,」他微微俯身,聲音裡帶著危險的意味,「怕你忘記了我而已。」
「畢竟某人出國三年,音訊全無。」
我偏過頭,注意到他撐在車窗上的左手無名指,一枚戒指在燈光下泛著光。
「你結婚了?」我挑眉問道。
他低笑一聲,指腹輕輕摩挲著戒圈:「你很在意這個嗎?」
「好奇而已。」我聳聳肩。
就在這時,放在車裡的手機突然響起鈴聲。
賀凜的目光落在亮起的螢幕上——「周敘白」三個字格外醒目。
他的眼神瞬間陰沉下來,下頜線條繃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