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關心則亂。」
「我知道。」我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你真的一直一個人?」
江承轉過來看我,目光深邃,像是能看進人心裡去。
「習慣了一個人。」
「而且,我知道你會回來。」
我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我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包帶。
「公寓里關於紀淮的東西,我都清理掉了。」我輕聲道。
「嗯。」
「鐘點工明天會來做一次徹底的大掃除。」
「好。」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向他深邃的眼眸:「所以......我明天搬回江宅吧,方便嗎?」
江承明顯愣了一下,隨即,我看到他唇角似乎極小幅度地彎了一下,幾乎讓我以為是錯覺。
「好。」
8.
搬回江宅的過程比想像中更順利。
我帶來的東西不多,大部分衣物和生活用品,江宅那邊其實一直都留著。
仿佛中間那七年從未存在過。
接下來的幾天,我忙著工作室的新項目,刻意讓自己沉浸在工作中。
江承也很忙,但無論多晚,他都會回家。
這跟七年前完全不一樣。
在這段時間裡,他好像也改變了很多。
直到第三天晚上,我的手機開始頻繁響起。
螢幕上跳動著紀淮的名字。
第一個電話,我按掉了。
他緊接著打來第二個、第三個......
固執得像是回到了六年前那個不管不顧的少年。
我索性調了靜音,將手機螢幕扣在桌上。
等我忙完一段落,拿起手機,上面赫然顯示著三十多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紀淮。
還有幾條信息,從一開始的質問到後來的焦躁。
最後一條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以寧,我去了公寓,你的東西都不見了,你別嚇我......」
我看著那些文字,內心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意外。
六年的感情,原來Ŧųⁿ徹底熄滅後,連一點餘溫都不會留下。
我沒有回覆,只是點開通訊錄,找到那個名字,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加入黑名單」。
世界瞬間清靜了。
9.
我撤回了對紀淮公司的投資。
這並非一時衝動的報復,而是冷靜評估後的商業決策。
一個公私不分能跟助理攪和在一起管理者,不再值得我信任和投入。
資金撤出的消息很快在圈內傳開,隨之而來的是其他投資人的觀望和跟撤。
紀淮的公司剛剛上市,根基未穩,這一擊堪稱重創。
他公司的股價應聲下跌。
第二天,紀淮來到工作室找我,手上拎著保溫盒。
他雙目通紅,布滿血絲一看就很久沒睡好了。
「以寧,我們一定要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嗎?」
我將保溫盒扔到垃圾桶,語氣平淡:「以前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之間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我走近了他:「但我現在想通了,紀淮,我沒錯,錯的是你什麼都想要,所以你活該最後什麼都沒得到。」
他頓時跪在地上。
「我會開除夏琳,我們重新開始,求你了。」
我搖頭:「紀淮,難道你不知道我從來不是會一直在原地等著誰的人?」
紀淮慘白著臉回去了。
夏琳誤以為自己得到了紀淮的偏愛就萬事無憂,可她不了解紀淮,也不了解我。
所以她還試圖攻擊我。
先是幾個粉絲量不小的八卦號開始含沙射影,暗示「知名設計工作室女老闆溫某」其實早與金融圈某大佬舊情復燃,給年輕男友戴了綠帽,逼婚不過是轉移視線的藉口。
緊接著,夏琳的實名認證微博發了一篇長文。
她描述了自己如何懷揣夢想進入公司,如何兢兢業業工作,卻因為年輕漂亮,被老闆娘視為眼中釘。
她聲稱我早已劈腿前夫,冷暴力紀淮,撤資是為了打壓紀淮以便向前夫獻媚,最後還狠心拋棄了他。
而她還即將被開除,完全是社會牛馬的無妄之災。
大量不明真相的網友被帶了節奏,湧入我的微博評論區陰陽怪氣。
江星芋氣得在電話里尖叫,說要立刻開小號去對罵。
我拉住了她:「別急,讓她再表演一會兒。」
10.
一個熱衷於炫耀的小女孩是藏不住心事的。
我早已扒出了夏琳一個隱秘的小號。
在熱度最高時,我公布了這個夏琳的小號。
裡面密密麻麻記錄了她對紀淮病態的迷戀,對我的刻骨嫉妒。
「今天紀總又因為她心情不好,那個女人除了有點錢還有什麼好!」
「好想取代她,站在紀總身邊」
「紀總又為了應酬喝醉了,真的好辛苦哦,老女人一點都不會心疼人」
還有她偷偷拍的紀淮的睡顏,辦公時的側影,配文儘是露骨的幻想。
甚至包括那天朋友圈的醉酒照片,她在小號得意地寫:「老女人看到肯定氣死了吧,尤其是紀總根本就沒有訓斥我。」
證據確鑿,輿論瞬間一邊倒。
然而,這還未結束。
一直沉默的江承,用其正式認證的「江氏集團 CEO」帳號,轉發了我的微博。
並配上了一段在所有人事先都未曾預料的話:
「感謝紀淮先生的失信,讓我得償所願,重新擁有此生摯愛。」
這話坐實了是紀淮為了夏琳失信於我在先。
紀淮公司的聲譽跌至谷底。
聽說,紀淮在辦公室勃然大怒,當場摔了杯子,讓夏琳立刻滾蛋。
夏琳哭得撕心裂肺,抱著他的腿求他不要趕她走,卻被保安直接請了出去。
這些,我都是從江星芋興致勃勃的實時轉播里聽說的。
11.
我將紀淮列入了工作室的禁止進入名單。
他後來試圖來過幾次,有時焦躁,有時頹唐,都被保安攔在了門外。
他的電話和簡訊,我一概不接不看。
有些傷口,必須徹底隔絕才能避免反覆感染。
江承將一切看在眼裡,並未多言,只是某天晚餐時淡淡提起:「下個月我有個年假,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我切牛排的手頓了頓。
「你決定就好。」
他放下刀叉,看著我:「普吉島怎麼樣?」
我猛地抬頭看他。
他眼神平靜,仿佛只是提議去某個普通的度假勝地。
「你之前不是說喜歡普吉島?」
他說的之前是差不多十年前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
「不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換個地方吧。」
那些關於星夜,海灘和虛假承諾的記憶,我已經親手剪碎了。
沒必要再去同一個地方,憑弔一段死去的感情。
我們最終去了冰島。
那是與普吉島截然不同的凜冽與壯美。
這裡沒有一絲一毫過去的影子。
江承話不多,但極其周到。
他會提前查好攻略,在極光出現時,將穿著厚重羽絨服的我攬在身前。
攝影師是當地人,指導我們擺姿勢時,江承的身體有些僵硬。
我忍不住笑了:「江總是不是沒拍過照?」
他低頭看我:「第一次,和你。」
快門聲定格下我們依偎的身影。
一切都很平靜,直到江星芋的一個越洋電話打來。
她的聲音在Ṱùₛ電話里壓得很低, 卻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嫂子,出事了,紀淮他把夏琳殺了......然後自殺了」
我舉著手機,站在冰島荒原呼嘯的風裡, 一時間失去了所有反應。
12.
電話那頭的細節模糊不清。
只知道紀淮在公司徹底破產清算後,ŧŭ₉似乎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
他去找了夏琳, 不知發生了什麼激烈的衝突,最後他用了刀。
之後, 他用同一把刀結束了自己。
消息被壓了下來, 但在原來的圈子裡,依舊引起了軒然大波。
有人唏噓紀淮年少有為卻最終為情所困,走上絕路。
我掛了電話, 久久沒有說話。
江承走過來,將一條披肩披在我肩上, 什麼都沒有問, 只是握住了我冰涼的手。
他的手掌寬厚而溫暖,像是能隔絕世間所有風雪。
「都過去了。」他說。
我緩緩地吁出一口氣, 眼淚卻還是不受控地落了下來。
12.
回國後, 生活依舊平靜。
我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工作室, 偶爾會和江承一起參加一些無法推拒的宴會。
日子像流水一樣平靜地向前。
直到某天, 我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
是紀淮的姑姑。
她的聲音蒼老而疲憊,希望我能去取回阿姨的那條手鍊。
「阿淮那孩子走之前, 讓我把手鍊給你,他說, 那是屬於你的。」
我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去見了她。
在一個安靜的咖啡館, 姑姑將一個小盒子推到我面前。
「他最後那段日子,過得並不好,經常對著這條手鍊發獃,我知道,他後悔了,可惜......太晚了。」
姑姑哽咽著,「我不求你原諒他,只是覺得,這東西該物歸原主。」
我看著那串手鍊, 心中沒有恨, 也沒有眷戀, 只剩一片淡淡的悲涼。
我合上蓋子, 將盒子推了回去。
「姑姑,它不屬於我了。」
「過去的事,就讓它留在過去吧。」
「請您留著,也是個念想。」
離開咖啡館時, 陽光正好。
江承的車停在路邊,他降下車窗, 看向我。
「沒事吧?」
我拉開車門坐進去, 搖了搖頭:「沒事。」
他傾身過來,替我系好安全帶, 動作自然。
靠近的瞬間,他身上清冽的氣息驅散了心底最後一絲陰霾。
「回家?」他問。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