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在說:看到了嗎?
這才是這支舞應該有的樣子。
你,不配。
主持人走上台,激動地採訪她。
「林薇薇同學,這支舞太美了!聽說這是你的原創作品,能跟我們分享一下你的創作靈感嗎?」
林薇薇拿起話筒,臉上帶著謙虛的微笑。
「我的靈感來源於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我希望通過這支舞,能帶給大家光明和希望的力量。」
她說完,還特意看了一眼評委席。
那幾個專業舞蹈老師都讚許地點著頭。
下一個節目,就是我。
主持人看著手卡,有些遲疑地報幕。
「下面一個節目,是來自高三二班雲舒同學的舞蹈......《囚鳥》。」
我的名字被念出來,台下響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畢竟,前段時間的「捐款門」,讓我的名字在學校里無人不知。
林薇薇還沒下台,她就站在舞台的側面,準備欣賞我的「表演」。
她想看我穿著這身黑色的練功服,在舞台上出醜。
或者,看我因為沒有服裝,狼狽地棄權。
我從後台緩緩地走了出去。
沒有音樂。
我走到了舞台的正中央,站定。
全場的燈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台下,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很困惑,不知道我要做什麼。
我拿起身邊立著的話筒,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整個禮堂。
「大家好,我是雲舒。」
「在我表演我的節目之前,我想先請大家欣賞一段影像。」
我話音剛落,我身後的巨大 LED 螢幕,突然亮了起來。
9
螢幕上出現的不是什麼酷炫的背景特效。
而是一個視頻播放的介面。
視頻的標題用英文寫著——《The Cage》,後面跟著一串電影節獲獎的標誌。
視頻開始播放。
一個金髮碧眼的外國女舞者,在一片廢墟之上獨舞。
她跳的正是林薇薇剛剛跳過的那支《曙光》。
一模一樣的動作,一模一樣的編排。
甚至可以說,林薇薇的表演只是對這段視頻拙劣的模仿。
禮堂里瞬間炸開了鍋。
「天哪!這不是林薇薇剛剛跳的舞嗎?」
「什麼原創!原來是抄的!」
「抄的還是國外獲ťṻₕ獎電影里的片段,膽子也太大了!」
評委席上,那幾位專業老師的臉已經黑得不能再黑了。
在專業人士面前,公然把別人的成名作說成是自己的原創,這不僅是人品問題,更是對整個行業的侮辱。
舞台側面,林薇薇的血色瞬間從臉上褪得一乾二淨。
她呆呆地看著螢幕上的影像,身體搖搖欲墜。
怎麼會這樣?
她明明查過,這支舞在國內沒有任何資料!
她怎麼也想不到,這支舞的出處,是一部非常小眾的歐洲藝術電影。
更想不到,我,一個她眼裡的窮酸土包子,竟然會知道!
視頻播放結束,螢幕暗了下去。
我重新拿起了話筒。
「林薇薇同學,你所謂的靈感,是不是就來源於這段五年前獲得坎城金棕櫚提名的電影短片,《The Cage》?」
我頓了頓,眼神像刀子一樣,扎在她身上。
「哦,對了,《The Cage》翻譯過來就是《囚鳥》。」
「這,才是我今天真正要跳的舞。」
我的話徹底壓垮了林薇薇。
她尖叫一聲,轉身就想往後台跑。
但是,已經晚了。
校長鐵青著臉,對旁邊的老師說了幾句。
兩個保安立刻衝上舞台,攔住了她。
「林薇薇同學,請你留在原地,配合學校的調查。」
林薇薇徹底崩潰了。
她癱坐在地上,妝哭花了,像一個瘋子。
「不是我!是她!是雲舒陷害我!她故意跳這ţù₎支舞給我看,引我上鉤的!」
她的喊叫,在巨大的禮堂里,顯得那麼可笑又可悲。
到了這個時候,她還在狡辯。
評委席的一位老師站了起來,拿起話筒,聲音里充滿了失望和憤怒。
「抄襲就是抄襲!不管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在藝術的殿堂里,抄襲是絕對不可饒恕的罪行!我宣布,取消林薇薇同學本次藝術節的所有成績和評獎資格!」
全場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不是送給我的。
是送給「正義」的。
我看著癱在地上的林薇薇,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我放下話筒,對著評委席和觀眾席,深深鞠了一躬。
然後,轉身下台。
10
藝術節抄襲事件,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薇薇被學校記大過處分,通報批評。
她成了比季辰還要不堪的過街老鼠。
之前圍繞在她身邊的朋友,全都散了。
她夢寐以求的幾所藝術院校的保送資格,也全部被取消。
聽說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天沒出門,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她的父母來學校鬧過,說是學校的處罰太重,毀了孩子的一生。
但面對鐵一般的證據和輿論的壓力,他們也無能為力。
最終,林薇薇辦理了退學。
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里。
季辰的日子也不好過。
沒有了林薇薇這個「軍師」,他就像一隻沒頭蒼蠅。
失去了經濟來源,他在學校里寸步難行。
以前那些巴結他的,現在都躲著他。
偶爾,我會在學校的角落裡看到他。
他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變得沉默寡言,眼神里充滿了怨恨和不甘。
他恨我,我知道。
但他不敢再來招惹我。
他的父親季東海,在商業上也焦頭爛額。
接二連三的負面新聞,讓季氏集團的品牌形象大受打擊,好幾個大項目都因此擱淺。
季東海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
在他眼裡,兒子也可以是交易的籌碼,或者是需要及時止損的不良資產。
一個周末的下午,我接到了季東海的電話。
他約我在一家茶館見面。
我去了。
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但他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些忌憚。
「雲舒同學,你很聰明。」
他開門見山。
我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沒有接話。
「是我小看你了。也怪我,把季辰那個蠢貨慣壞了。」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是一份房產轉讓協議。
市中心,一套一百二十平的精裝公寓。
「這是給你的。」
他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只有一個條件,離開這座城市,永遠不要再出現在季辰面前。」
他想用一套房子,買斷我的未來,讓我從他兒子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這樣,他的兒子就不會再因為我而惹出任何麻煩。
他就可以安心地把這個「不良資產」打包,送到國外,眼不見為凈。
我看著那份協議,笑了。
「季董事長,你還是不明白。」
我把協議推了回去。
「我說了,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錢。」
「我留在這裡,不是為了季辰。我是為了我自己。」
「我要在這裡,考上最好的大學。我要在這裡,看著我的敵人,一個個跌入塵埃。」
「季辰是,林薇薇也是。」
我的目光直視著他,沒有絲毫畏懼。
「至於季辰,您想把他送到哪裡,是您的自由。他對我來說,早就不是威脅了。」
「他只是一個,被我玩壞了的,廉價的玩具而已。」
季東海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微微抽搐。
他這輩子,大概都沒被一個十幾歲的女孩,用這種口氣說過話。
他猛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我。
「你會後悔的。」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香,清冽。
「後悔的,不會是我。」
我看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11
季辰最終還是被他父親送走了。
去了一所國外軍事化管理的寄宿學校。
聽說走之前,他和季東海大吵了一架,甚至動了手。
但胳膊擰不過大腿。
他像一條喪家之犬,被強制押上了飛機。
他的離開,在學校里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仿佛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我的生活也終於恢復了平靜。
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中。
我不再是那個畏畏縮縮,只知道埋頭苦讀的書呆子。
我開始參加各種競賽,在物理、數學的賽場上拿下一個又一個的獎項。
我的名字不再和那些醜聞聯繫在一起。
而是和「學神」、「競賽女王」這些詞掛上了鉤。
老師們喜歡我,同學們敬佩我。
我用實力為自己贏得了尊重。
高考, 我毫無懸念地成為了全市的理科狀元。
拿到了國內最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而季氏集團,在我上大學的這幾年裡, 江河日下。
季東海是個優秀的商人,但他太自負, 也太心狠。
早年為了擴張,得罪了太多人, 埋下了太多隱患。
牆倒眾人推。
曾經的合作夥伴, 變成了反噬他的餓狼。
各種黑料被不斷曝出:偷稅漏稅、違規操作、豆腐渣工程......
季氏集團的大廈搖搖欲墜。
而我,只是在適當的時候,通過一些「匿名」的渠道,把我上一世所知道的,那些足以致命的「秘密」, 透露給了最需要它們的人。
比如, 某個一直和季氏競爭的對手公司。
再比如, 某個一直盯著季氏調查的記者。
我沒有親自動手。
我只是遞出了幾把刀。
真正捅下去的,是那些早就對季氏懷恨在心的人。
大四那年,季氏集團宣布破產清算。
季東海一夜白頭,負債纍纍,被限制高消費, 從雲端跌入了泥潭。
我是在一則社會新聞里看到他的。
他因為拖欠房租,被房東趕了出來,行李散落一地, 狼狽不堪。
他對著鏡頭, 雙目無神, 喃喃自語:「報應......都是報應啊......」
我關掉了新聞。
一切,都結束了。
畢業後, 我進入了一家頂尖的科研機構, 繼續深造。
我的生活,忙碌而充實。
那些高中時的恩怨情仇,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模糊不清。
偶爾, 我會想起林薇薇。
聽說她退學後,精神狀況一直不好, 後來被家人送到了療養院。
至於季辰,我再也沒有聽到過關於他的任何事情。
我終於徹底地, 把他們從我的人生里, 剔除了出去。
有一天, 我回母校參加校慶。
走在熟悉的校園裡, 看著一張張朝氣蓬勃的年輕面孔。
路過當年季辰向我「告白」的那個教學樓。
我看到,有一群男生,正起著哄,把一個男生推向一個害羞的女生。
我停下腳步,靜靜地看著。
那個男生撓了撓頭, 臉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對著女生說出了「我喜歡你」。
女生沒有回答, 只是低著頭, 臉更紅了。
旁邊的同伴們沒有嘲笑,沒有起鬨, 只是善意地笑著,為他們鼓掌。
陽光下,一切都顯得那麼美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