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浩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臉色灰敗。
「醫生說是情緒過於激動,血壓飆升,需要住院觀察兩天。」
他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怨恨。
當然是沖我的。
「哦。」我點點頭,「住院費、治療費,記得她自己付。或者你付。協議里沒包含贍養你母親這項費用。」
陳浩猛地抬頭看我,眼睛血紅:「齊薇!那是我媽!她現在躺在醫院裡!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同情心?」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你媽一次次作妖,逼我,罵我,算計我的時候,你怎麼不跟她講同情心?你默許甚至配合她吸我血的時候,你的同情心呢?陳浩,雙標到你這種地步,也是罕見。」
我走近他,看著他通紅的眼睛:「收起你那套虛偽的嘴臉。你們母子倆,不配跟我談同情心。記住,這一切,都是你們自找的。」
「至於醫藥費。」
我頓了頓,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你要是沒錢,可以問我借。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利息我給你算低點,按銀行同期貸款利率,怎麼樣?」
陳浩死死地盯著我,胸膛劇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
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猛地轉身,一拳狠狠砸在牆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然後,他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行屍走肉,慢慢地走回了客房。
我知道,弦快要崩斷了。
正好。
我也快沒耐心了。
7
周美鳳出院後,似乎真的消停了不少。
至少不敢再直接上門來找茬了。
但她開始換策略了。
電話騷擾。
一天能打十幾個電話給陳浩,內容無非是哭訴自己命苦,身體不好,被媳婦欺負,兒子也不管她……
變著花樣地給陳浩施加壓力。
陳浩接電話的語氣越來越不耐煩,但又不敢真的不管她。
掛完電話,就一個人坐在那裡生悶氣,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家裡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我知道,火山快要噴發了。
果然,這天晚上,陳浩喝了酒回來。
酒氣熏天,眼神渾濁,裡面翻滾著壓抑已久的怒火。
他踢開客房門,看到我正坐在客廳敷面膜,那股邪火終於找到了宣洩口。
「齊薇!」
他低吼著衝過來,一把搶過我手裡的協議,三兩下撕得粉碎,狠狠摔在我臉上。
「去你媽的 AA 制!老子不過了!不過了!聽見沒有!」
他面目猙獰,唾沫星子都快噴到我臉上,「你不是要錢嗎?啊?老子打死你!看你還怎麼要錢!」
他揚手就朝著我揮過來。
我早就防著他這一手。
猛地往後一躲,同時迅速拿起茶几上的手機。
我早就設置了快捷錄音鍵,直接點開。
「陳浩!你想幹什麼!暴力是違法的!」
我厲聲喝道,聲音帶著刻意放大的驚恐。
「違法?老子打自己老婆!天經地義!警察都管不著!」
他借著酒勁,更加猖狂,又一腳踹翻了旁邊的垃圾桶,垃圾散落一地,「我讓你 AA!我讓你算計!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誰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他撲過來想抓我。
我靈活地繞著沙發躲閃,繼續用語言刺激他,同時確保錄音清晰:「協議是你和你媽逼我簽的!現在你想撕毀就撕毀?還想打人?你就不怕我報警嗎!」
「報警?你報啊!看警察來了是抓我還是抓你!你個潑婦!毒婦!」
他徹底失去了理智,抄起桌上的一個空玻璃杯就朝我砸過來。
杯子擦著我的耳邊飛過,砸在後面的牆上,砰地一聲碎裂開來。
碎片濺了一地。
好極了。
證據更充分了。
我假裝被嚇到,尖叫一聲,快步衝進主臥,迅速反鎖了房門。
門外,是他瘋狂的踹門聲和咒罵聲,夾雜著東西被砸碎的聲音。
我靠在門板上,平靜地保存好錄音,然後撥打了 110。
「喂,110 嗎?我要報警。我丈夫酒後在家實施暴力,毆打我,砸東西,對我的人身安全造成嚴重威脅……地址是……」
門外的陳浩聽到我報警,似乎清醒了一點,踹門的動作停了,咒罵聲也低了下去。
但我能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警察來得很快。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揉了揉眼睛,弄出點紅眼圈,然後才打開門。
門外是兩名警察,還有一臉慌亂、酒醒了大半的陳浩。
客廳里一片狼藉,如同遭了劫。
「誰報的警?」警察嚴肅地問。
「是我,警察同志。」
我立刻露出驚魂未定、泫然欲泣的表情,「他……他喝醉了酒,要打我,還砸東西……我好害怕……」
我適時地瑟縮了一下,指向地上的碎片和被撕毀的協議。
陳浩急忙辯解:「警察同志,我就是喝了點酒,跟她鬧著玩的……我們夫妻吵架……」
「鬧著玩?」
我立刻抬起胳膊,亮出剛才躲閃時不小心在沙發扶手上蹭到的一道紅痕,「這叫鬧著玩?如果不是我躲得快,那個杯子就砸我頭上了!警察同志,我有錄音!」
我把手機錄音播放了出來。
裡面清晰地傳出陳浩的叫罵聲、砸東西聲、以及那些「打死你」、「警察管不著」的狂妄言論。
證據確鑿。
警察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嚴厲地看向陳浩:「跟我們走一趟吧,酒後滋事,涉嫌家庭暴力,回去接受調查。」
陳浩徹底慌了:「警察同志!我錯了!我真的就是喝多了!我不是故意的!齊薇!齊薇你說話啊!你快跟警察說我們是鬧著玩的!」
我低下頭,用手捂著臉,肩膀微微抖動,像是在哭泣,其實是在努力忍住笑:「警察同志,我需要保護……我要求驗傷……我要求追究他的責任……」
最終,陳浩被警察帶走了。
臨走前,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
我知道,他完了。
關上門,我看著滿地狼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掃帚和簸箕在哪裡呢。
得趕緊收拾乾淨,看著真礙眼。
哦,對了,收拾完了,還得算筆帳。
精神損失費,財物損失費,夜間出警打擾我休息費……
嗯,得列個詳細的清單。
明天,去找他簽字畫押。
8
陳浩被拘留了幾天。
這期間,我沒去看過他一次。
周美鳳倒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我手機,我直接拉黑。
她又換號碼打,我一聽是她的聲音,直接掛斷。
世界清靜。
我趁著這幾天,聯繫好了律師,迅速擬好了離婚協議。
條件很簡單。
房子婚後共同還貸部分及其增值,一次性折現補償給我。
家裡存款對半分。
其他各自名下的財產歸各自所有。從此兩清。
陳浩出來的那天,是我和律師一起去接的。
幾天不見,他憔悴得像是老了十歲,鬍子拉碴,眼神躲閃,完全沒了以前那點可憐的優越感。
看到我和律師,他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
「找個地方聊聊吧。」
律師公事公辦地說。
我們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館。
我把離婚協議推到他面前。
他看了一眼,手就開始抖。
「齊薇……真的……非要走到這一步嗎?」
他聲音乾澀,帶著最後一絲僥倖。
「你說呢?」
我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波,「你媽提出 AA 制,你毫不猶豫地站在她那邊逼我簽協議,一次次默許甚至縱容她欺負我,甚至酒後對我動手……我們之間,還有任何挽回的餘地嗎?」
他低下頭,雙手插進頭髮里,痛苦地揪著。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再給我一次機會……」
他語無倫次地哀求。
律師在一旁冷靜地開口。
「陳先生,鑒於您此次的家暴行為,我的當事人完全有理由向法院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並提起訴訟離婚。」
「現在協議離婚,是給您保留最後一絲體面。」
「如果走上法庭,對於您的工作、社會評價,恐怕會有更不利的影響。」
「並且,關於財產分割,法院也會充分考慮過錯方因素。」
律師的話像是一記重錘,徹底砸碎了陳浩最後的希望。
他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沒有任何籌碼了。
錄音、報警回執、驗傷報告、滿地狼藉的照片……
每一樣都能讓他身敗名裂。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分鐘。
最後,他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顫抖著手,拿起筆。
「我簽。」
筆尖落在紙上,劃出沙沙的聲響。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割他的肉。
簽完字,他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癱在那裡,眼神空洞。
我收起協議,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
「後續的手續,我的律師會跟你對接。」
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齊薇!」他突然叫住我,聲音嘶啞,「你……你愛過我嗎?」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像是看一個天大的笑話。
「愛過。」
我淡淡地說,「但在你和你媽一次次把我當傻子,耗盡我所有感情和耐心的時候,就一點不剩了。」
「陳浩,走到今天,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媽,還有那個永遠拎不清的自己。」
說完,我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
陽光刺眼,我卻覺得無比輕鬆。
壓在心口那塊巨石,終於搬開了。
9
離婚手續辦得很快。
拿到離婚證那天,我約了我媽出來吃飯。
這段時間的雞飛狗跳,我都沒敢詳細跟她說,只含糊地說感情不合在辦離婚。
我媽看著我,嘆了口氣:「離了也好,看你最近氣色都好了。就是那房子便宜他們家了吧?」
我笑了笑,給我媽夾了菜:「媽,放心吧,你女兒不吃虧。該我的,一分不少都要回來了。」
正說著,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我接起來,那邊立刻傳來周美鳳歇斯底里的哭罵聲:「齊薇!你個挨千刀的毒婦!你不得好死!你竟然逼浩兒離婚!還搶他的錢!你把我兒子的家都拆散了啊!你怎麼這麼狠毒啊!老天爺怎麼不打雷劈死你啊!」
我直接把手機拿遠了一點,等她罵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開口。
「周女士,請注意你的言辭,我現在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再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和詛咒,我會保留追究你法律責任的權利。」
「至於離婚,是你兒子自願簽的字。錢,是我應得的補償。拆散這個家的,從來不是我,是你,是你無休止的干涉、挑撥和算計。」
我語氣輕快起來,「對了,聽說你因為這事又氣住院了?年紀大了,保重身體啊。畢竟,以後可沒有像我這麼好說話的前任兒媳婦任你拿捏了。你兒子那點工資,夠請保姆伺候你嗎?」
「你……」
電話那頭,周美鳳氣得說不出話,只有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我懶得再聽,直接掛了電話,順手再次拉黑。
一抬頭,看見我媽一臉擔憂地看著我。
「是她?又罵你了?」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無能狂怒罷了。媽,別擔心,她再也傷害不到我了。」
我媽嘆了口氣,最終沒說什麼。
過了幾天,我從一個老同學那裡聽說,陳浩因為離婚和家裡那堆破事,工作出了大紕漏,被公司降職調崗,去了個清水衙門,算是前途盡毀。
周美鳳受不了這個打擊,又病了一場,這次好像還挺嚴重,據說有點中風前兆, 嘴歪眼斜,說話都不利索了。
天天在醫院鬧, 嫌護工伺候得不好,嫌藥費太貴, 罵陳浩沒本事。
陳浩被工作和病母折磨得焦頭爛額, 據說整個人都脫了相。
老同學感慨地說:「薇薇,還是你果斷,早點脫離苦海了。他們家啊,真是自作自受。」
我聽著, 心裡毫無波瀾。
甚至有點想笑。
看, 天道好輪迴, 蒼天饒過誰。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半年過去了。
我用自己的存款和那筆「補償金」付了個小公寓的首付, 雖然不大, 但完全屬於我自己。
日子過得平靜而充實。
偶爾,會從不同渠道聽到那母子倆的消息。
陳浩徹底頹了, 工作沒起色,聽說開始酗酒, 人也變得憤世嫉俗。
周美鳳出院後,落下了後遺症, 半邊身子不太利索,需要人長期照顧。
她脾氣更壞了,把陳浩罵得狗⾎淋頭, 嫌他沒錢沒本事, 娶了個喪⻔星害得家宅不寧。
⺟子倆住在那個曾經充滿算計的房⼦⾥, 互相怨懟, 互相折磨, 日子過得雞⻜狗跳, 成了街坊鄰居口中的笑話。
有一次,我去超市, 遠遠看到了陳浩。
他推著購物⻋, 車⾥坐著眼神呆滯、嘴⻆有些歪斜的周美鳳。
他低著頭,身形佝僂,才三十出頭的人, 看起來卻像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失意男。
周美鳳似乎還在嘟囔著什麼,他一臉麻木,像是根本沒聽見。
我沒有避開, 推著車, 坦然地從他們⾝邊經過。
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抬起頭。
四⽬相對。
他愣了一下。
現在的我, 容光煥發,⾐著得體,和半年前那個被⽣活折磨得灰頭土臉的家庭主婦判若兩⼈。
⽽他,深陷在泥潭裡, 早已面目全非。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但我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 沒有任何停頓, 推著車,繼續向前⾛去。
⾛向沒有他們的, 嶄新的人⽣。
陽光透過超市的玻璃窗灑進來,暖洋洋的。
我深吸⼀口⽓,空氣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