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著急忙慌地要去醫院,臨走前理所當然地對我說:「我去看看媽,晚上你做飯送過來,媽想吃點清淡的。」
我坐著沒動,拿出計算器開始按:「探望病人營養餐定製服務,一餐一百五。送餐上門跑腿費,一次五十。共計兩百。先付錢,後做飯。」
陳浩簡直要瘋了:「齊薇!那是我媽!她現在病了!你還想著錢!你還是不是人!」
「哦。」
我點點頭。
「所以呢?你媽的病是我造成的嗎?」
「不是吧。是你媽自己情緒管理不當,可能是算計太多累著的。」
「憑什麼道德綁架我?協議里沒寫我需要無償伺候你媽這一條。」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需要陪護嗎?24 小時陪護一天一千,八小時工作制一天五百,不含餐費。需要嗎?」
陳浩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你……你狠!我自己去!」
他摔門而去。
我在家悠閒地追劇吃水果。
晚上,陳浩灰頭土臉地回來了,一身疲憊。
醫院那邊離不了人,他得陪夜。
「齊薇,醫院晚上需要人看著,我媽那邊……」
他語氣軟了下來,試圖打感情牌。
「可以啊。」
我爽快答應,「陪護費,一晚五百,現在支付,我立馬收拾東西過去。」
陳浩最後一絲希望破滅,眼神徹底冷了下來:「齊薇,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
「問你媽去。」
我關掉電視,起身回房,「別忘了,明天該你交這個月的水電費了,帳單在桌上,記得轉我一半。」
關門之前,我補了一句:「哦,還有,你今晚住醫院,算是外出未歸,按照協議,需要支付百分之五十的當日房屋占用費,就算你一百吧,明天一起轉。」
我聽到門外傳來什麼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
真悅耳。
4
周美鳳出院後,消停了一段時間。
大概是真怕了我這個眼裡只有錢的兒媳婦。
陳浩也變了。
以前回家就當大爺,現在回家,看到我坐在沙發上,他會下意識地先看看有沒有什麼「收費項目」。
家裡氣氛冷得能結冰。
但我過得挺滋潤。
不用伺候大爺,不用應付奇葩婆婆,自己的錢自己花,想吃啥吃啥,想買啥買啥,氣色都好了很多。
反觀陳浩,因為要負擔一半的房貸和生活費,加上偶爾被周美鳳搜刮點,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下去,衣服皺巴巴,頭髮都沒以前油亮了。
這天,他幾個哥們兒來找他出去喝酒。
陳浩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
大概是想發泄一下。
結果半夜醉醺醺地回來,一進門就吐了一地。
我被熏醒,火冒三丈地爬起來。
看著他癱在污穢里的死狗樣子,我冷靜地拿出手機,先是拍了照,錄了像留證。
然後開始計算。
「清潔服務,重度污染處理,一次兩百。」
「空氣清新服務,一次五十。」
「夜間被吵醒精神損失費,一次一百。」
「共計三百五。」
我把他拖到客廳角落,捏著鼻子把現場清理乾淨,噴光了大半瓶空氣清新劑。
第二天早上,陳浩頭疼欲裂地醒來,發現自己睡在冰冷的地板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我的收款碼就遞到了他眼前。
「三百五。謝謝惠顧。」
他愣了半天,才回憶起昨晚的事,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齊薇……你……」
「協議補充條款第 35 條,因個人原因造成額外清潔工作量,按標準收費。有異議嗎?」我面無表情。
他咬著牙,默默轉了帳。
這件事不知道怎麼就傳到了他哥們兒耳朵里。
有一天我下班早,在小區門口碰到他其中一個哥們兒,那人用一種極其鄙夷又帶著點好奇的眼神看著我,嬉皮笑臉地問:「嫂子,聽說浩哥在家吐一下都得收費?真的假的啊?你這業務開展得挺廣啊!」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同樣笑嘻嘻地回答:「對啊,明碼標價,童叟無欺。怎麼,你也有需求?介紹客戶給你打八折。」
那人的笑容僵在臉上,訕訕地走了。
後來,陳浩再出去喝酒,他那些哥們兒都會擠兌他:「浩哥,少喝點,不然回家嫂子又該找你收費了!」
陳浩的臉色,那叫一個精彩。
他在家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但又不敢真對我怎麼樣,畢竟協議在我手裡,而且他隱隱覺得,我好像真的不一樣了,不好拿捏了。
他開始後悔,試圖跟我緩和關係。
「薇薇,晚上我們出去吃吧?我請客。」他擠出笑容。
「哦?協議之外的非必要共同支出,需要雙方同意。我不同意。」我拒絕得乾脆利落。
「你!」他憋著火,「那協議能不能……」
「不能。」我知道他想說什麼,「白紙黑字,簽了字就具有法律效應。你想反悔?行啊,房產證加名,否則免談。」
他再次鎩羽而歸。
5
真正的爆發,在一個周末。
周美鳳又不請自來,這次還帶了個遠房親戚,一個滿臉刻薄相的老太太。
一進門,周美鳳就指揮我:「齊薇,去倒茶,洗點水果。劉阿姨難得來一趟。」
我沒動,看著陳浩。
陳浩硬著頭皮:「媽,齊薇她……」
周美鳳立刻炸毛:「怎麼?我使喚不動她了?!在這個家我還不能讓她干點活了?」
我笑了,拿出手機,打開收款碼,走到那位劉阿姨面前:「劉阿姨是吧?您好。家政服務,端茶送水陪聊,一小時一百。您需要多久?」
劉阿姨驚呆了,張著嘴看著周美鳳。
周美鳳氣得差點背過氣去,衝上來就想打我:「我打死你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我輕鬆躲開,冷下臉:「媽,動手的話,根據協議,人身傷害賠償起步價五千。您確定要付這個錢?」
周美鳳的手僵在半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陳浩趕緊拉住她:「媽!你別鬧了!」
「我鬧?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像個什麼樣子!」
周美鳳捶胸頓足,「這日子沒法過了!離婚!浩兒!跟她離婚!」
我眼睛一亮:「離婚?可以啊。財產分割,房子婚後共同還貸部分及其增值,請先折現給我。這是帳單,您過目。」
我變戲法似的又從包里掏出一張 A4 紙,上面粗略估算了他需要支付給我的金額,數字相當可觀。
周美鳳看著那個數字,眼睛都直了,一口氣沒上來,真的往後一仰,差點暈過去。
陳浩和他那個劉阿姨手忙腳亂地扶住她。
「滾!你給我滾!」
周美鳳緩過氣,指著我大罵。
「這是我的家,我付了一半錢的。」
我站在原地,巋然不動,「該滾的是你們。或者,支付場地占用費?」
最終,周美鳳和那個劉阿姨,像被鬼攆一樣,灰溜溜地走了。
陳浩看著一片狼藉的客廳,還有面無表情的我,第一次露出了徹頭徹尾的疲憊和絕望。
「齊薇……我們……」
他聲音沙啞。
「陳浩。」
我打斷他,平靜地看著他,「這結果,你滿意嗎?這不就是你和你媽想要的嗎?絕對的公平,絕對的不占便宜。」
「現在,我如你們所願了。」
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看著他慘白的臉,我只覺得可笑。
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距離我上輩子被趕出家門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我得準備一份更大的回禮才行。
我轉身回房,關上門。
窗外陽光正好,而我心裡的算盤,撥得噼啪作響。
好戲,還在後頭。
周美鳳,陳浩,你們欠我的,一樣一樣,都得加倍還回來。
6
周美鳳被我氣跑之後,陳浩在家徹底成了個悶葫蘆。
看我的眼神里除了之前的憤怒和憋屈,還多了點恐懼。
他大概終於意識到,那個曾經被他和他媽捏圓搓扁的齊薇,是真的死了。
現在活著的這個,是鈕祜祿·齊薇。
他試圖跟我談,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軟弱。
「薇薇,我們能不能別這樣了?那協議就算了吧?以後我的工資都交給你管,行不行?」他幾乎是帶著點哀求。
我正對著鏡子塗口紅,新買的爛番茄色,襯得我氣色極好。
我從鏡子裡瞥了他一眼,笑了。
「陳浩,白紙黑字,紅手印,你說算就算了?當初你媽逼我簽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說?現在發現玩不轉了,想賴帳?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我轉過身,看著他:「協議繼續。除非,房產證立刻加名,並且你白紙黑字寫清楚,之前我支付的所有房貸的一半,是你自願贈予我的,不再追討。」
他的臉瞬間垮了下去。
加名?
贈予?
這比割他的肉還疼。
「你就非要做得這麼絕?」
「絕?」
我走到他面前,仰頭看著這個曾經以為能依靠一輩子的男人。
「你們母子聯手把我當傻子耍,當免費保姆和提款機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自己絕?把我逼到絕路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自己絕?」
「現在跟我談絕?陳浩,你配嗎?」
他被我眼裡的冷意嚇得後退了一步,啞口無言。
談判破裂。
家裡又恢復了那種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甚至更糟。
以前是冰冷,現在多了幾分僵持。
我知道,周美鳳絕不會善罷甘休。
她那種人,占不到便宜就是吃虧,在我這裡吃了這麼大虧,不找補回來,她晚上睡覺都能憋醒。
果然,沒過兩天,我下班回家,剛出電梯,就聽見家裡傳來周美鳳抑揚頓挫的哭訴聲,還夾雜著一個陌生的中年男聲。
我心裡冷笑一聲,來了。
拿出鑰匙開門,客廳里的景象真是精彩。
周美鳳坐在沙發正中央,拿著手帕擦著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旁邊坐著一個穿著廉價西裝、梳著油頭的男人。
估計是哪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陳浩垂著頭坐在一邊,像個鵪鶉。
我一進門,三道目光齊刷刷射向我。
周美鳳立刻戲精附體,哭嚎起來。
「哎呦我的命苦啊!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啊!」
「現在還要被媳婦騎在頭上拉屎啊!這日子沒法過了啊!」
那個油頭男清了清嗓子,擺出架勢。
「你就是齊薇同志吧?我是咱們社區調解員劉主任。」
「你看看,把你婆婆氣成什麼樣了?」
「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搞什麼 AA 制,弄得家裡烏煙瘴氣,這像什麼樣子!」
我換好拖鞋,把包放好,慢悠悠地走到他們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表演。
「劉主任是吧?」
我笑了笑,「您了解情況嗎?就來調解。」
劉主任一副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情況美鳳大姐都跟我說了!不就是要你分擔點家用嗎?至於這麼計較?還弄個協議?這傳出去讓人笑話!」
「聽我一句勸,趕緊把那什麼協議撕了,好好跟婆婆道個歉,以後好好過日子……」
周美鳳在一旁配合地抽噎。
我直接打斷他。
「劉主任,首先,我和陳浩是合法夫妻,我們的家庭內部協議,不勞外人指手畫腳。」
「其次,您既然是調解員,總該知道兼聽則明吧?只聽她一面之詞就下結論,這調解水平,有點窪啊。」
劉主任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你怎麼說話呢!」
「我說的是事實。」
我收起笑容。
「協議是周美鳳女士強烈要求並監督簽署的,白紙黑字,具有法律意義。」
「我現在嚴格履行協議,有什麼錯?」
「難道她提的要求是聖旨,我必須遵守。我按她的要求做了,就是大逆不道?這是哪家的道理?」
我轉向周美鳳:「媽,您要是對協議內容不滿意,我們可以再簽個補充協議,把您也加進來,以後我們三家 AA,更公平。您覺得呢?」
周美鳳的哭聲戛然而止,瞪著我:「你胡說八道什麼!」
「哦,不對。」
我故作思考。
「您好像沒為我們這個小家出過一分錢,倒是時不時來拿點東西、蹭吃蹭喝、還要求特殊服務。」
「這部分費用,我們是不是也該清算一下?劉主任,您給評評理,這拖欠的費用,該怎麼算?」
劉主任徹底懵了,看看我,又看看周美鳳,張著嘴說不出話。
他大概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不按常理出牌,還句句在理的媳婦。
周美鳳眼看找來的幫手成了廢物,立馬撒潑打滾那一套又來了,猛地站起來指著我罵:「你個黑心肝的毒婦!你就是想逼死我!逼死我你好獨占我兒子的房子!我告訴你,沒門!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得逞!」
我冷眼看著她表演:「媽,死亡威脅屬於精神暴力,根據協議,需要賠償精神損失費五千。您是現在支付,還是寫個欠條?」
「啊——」
周美鳳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猛地朝我撲過來,看樣子是想動手。
陳浩嚇得趕緊起來攔她。
我卻坐著沒動,只是舉起了手機,攝像頭正對著她:「媽,您想清楚。動手的賠償金更高,而且我會立刻報警。故意傷害他人身體,可是要拘留的。您想進去體驗一下生活?」
周美鳳的動作僵在半空,臉扭曲得變了形,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那眼神,恨不得活剝了我。
劉主任在一旁徹底傻眼了,大概沒想到調解能調出刑事威脅來。
最後,他擦了擦汗,訕訕地站起來:「那個美鳳大姐,浩子,我突然想起家裡還有點事,我先走了,你們自己好好商量啊……」
說完,腳底抹油,溜得比兔子還快。
周美鳳看著唯一的盟友跑了,一口氣沒上來,真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這次像是真的。
陳浩嚇得大叫:「媽!媽你怎麼了!」
家裡頓時兵荒馬亂。
我冷靜地撥打了 120。
救護車來了,把周美鳳抬走了。
陳浩跟著去了醫院。
我沒去。
關上門,世界清靜了。
我甚至還有心情給自己煮了個面,加了個荷包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