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貓完整後續

我喂了一隻野貓半年。

可它並不親人，連摸頭都要亮爪子。

後來它懷孕了，不知道生在哪。

擔心小貓被凍死，我在暴雨里找了一整夜。

天亮時才發現，它是周南序和妻子在小區里散養的貓。

那女孩招招手，它立刻黏上去，翻開肚皮撒嬌賣萌。

看著手上被撓出的血痕，我忽然覺得自己傻得可笑。

被它爸騙了一次。

還要被它再騙一次。

01

出差回來，我養的野貓生孩子了。

但不知道生在哪。

只有它自己來喵喵叫要飯吃。

今天全市颱風預警。

這麼大的颱風，剛出生幾天的小貓根本活不下去。

猶豫再三，我決定出門找找。

「喵！」

餓急了的野貓不等我倒完貓糧，亮出爪子狠狠撓了我一下。

瞬間見血。

鑽心的疼。

可我沒跟這隻貓計較。

剛撿到它的時候它滿身是傷，瘦骨嶙峋，連眼睛都瞎了一隻。

後來雖然給它買了貓窩、玩具、罐頭，它仍然不信任我，吃飽了就要往外跑。

受過人類傷害的小動物，總是格外警惕、暴躁。

我尊重它，也不強求它。

「喵喵！」

野貓吃飽喝足，轉身就往外跑。

我追著後面，沿途檢查著每一個可能藏小貓的地方。

花壇、舊家具、垃圾箱。

頭頂雷聲轟隆。

狂風搖撼著大樹，刀子一般的雨點刮在臉上，疼得睜不開眼。

可我想著那些可憐的小生命，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找下去。

就這麼找了一整夜。

天亮時，身旁突然傳來一道細軟的聲音：

「爸爸媽媽都要去上班了，你自己帶著娃去小區里玩，乖。」

我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轉頭去看。

瞬間僵在原地。

那隻我怎麼都喂不熟的野貓，正在另一個女孩懷裡撒嬌賣萌！

它翻開肚皮，收起爪子，露出我不曾見過的乖巧模樣。

女孩將它和它生的小貓一起放在地上。

於是它們喵喵叫追著女，孩跑，一秒鐘都不捨得分開。

原來，這是她散養在小區里的貓。

一抬頭，女孩發現了我：

「喲這不是寧寧嗎？你也住這種高檔小區？」

「老公快來啊，和寧寧打個招呼！」

賓利車裡走下來一個高大的男人。

西裝筆挺，黑髮乾淨利落，冷清的眸子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女孩踩著小羊皮細高跟向他跑去，親昵地挽他手臂，一直捂嘴偷笑。

四目相對時，他明顯愣了一下。

周南序，我前男友。

有個定律叫不洗頭一定會遇到前任。

分手五年後的今天。

我蓬頭垢面，濕透了的大 T 恤和大短褲不停往下滴水，破拖鞋掛在小腿上，像個傻子似的和前任見面了。

五年前我不相信他的背叛，在大雨里追著他要一句解釋，成了全校的笑話。

五年後再見面，我依舊這麼狼狽。

我真是一點長進也沒有。

02

我和周南序的人生一個比一個慘。

他媽媽尿毒症，我媽媽心臟病。

他爸欠錢死了，我爸工傷癱瘓，老闆不賠錢跑了。

高中時我每頓飯吃饅頭鹹菜。

他連鹹菜都吃不起，撿人家丟掉的方便麵調料包蘸蘸味道。

原生家庭太苦了。

苦得只剩下讀書改變命運。

所以，當大學室友陳伊人說出那句「我喜歡你男朋友」時。

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像她這樣的富家小姐，和我們根本不是一類人。

陳伊人見周南序的第一眼就愛上了。

那時的周南序乾淨帥氣，穿著 T 恤牛仔褲站在人群里，挺拔的身形像一桿修竹，吸引著無數人的目光。

我倆想看新上映的電影。

學校電影院打五折，仍然缺三塊錢買票。

陳伊人從身旁路過，笑著塞給周南序一張票。

「我只請你一個人看哦。」

「有女朋友了又不是結婚了，別人隨時有機會上車補票。」

「你走出小縣城要花十八年，可你跨越階級，只在一念之間。選誰是你的自由，我和寧寧公平競爭。」

03

曾經我和周南序都覺得這個女生荒唐可笑。

我們確實窮。

但我們通過高考，從小縣城殺到了北京。

以後努努力一定能過上好日子。

當家教補課，一個月工資能買很多電影票，隨便看，用得著她施捨嗎？

後來才明白。

世上有的事不是努力就能成功的。

陳伊人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理。

……

陳伊人追人的手段很高明。

她從不騷擾周南序。

只會在我咬牙買一份農園的西餐給周南序慶生時，輕飄飄丟下一個梅西簽名足球。

「生日快樂。」

「兩個人吃一份套餐？連牛排都不捨得點嗎？你值得更好的。」

梅西簽名的足球，哪個男生會拒絕？

就算拿去網上賣了，賺的錢也夠我倆吃一年西餐，牛排隨便點。

她還會在我通宵幫周南序整理期末重點時，直接發答案。

「打工已經這麼辛苦了，學習的事先放一放。」

「期末趁大家複習不在寢室，你多睡會，別讓我心疼。」

親自找教授伯伯問來的答案。

看了就能穩過，保績點保獎學金，以後還能保研。

不看。

周南序這種逃課賺生活費、母親醫藥費的「差生」，有把握不掛科嗎？

陳伊人總是在周南序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不爭不搶，不哭不鬧，做最懂他的那個人。

當我捧著東拼西湊來的三萬塊錢，坐十四站公交給周南序媽媽送透析住院費時。

周南序已經滿目深情地向媽媽介紹陳伊人：

「這是我未婚妻，我的摯愛。」

「我那麼優秀的學歷，大好前途，不可能耽誤在一個姜安寧身上，您放心吧。」

三萬塊錢是我搶破頭才得到的實習崗位，第一個月的工資。

加上每天當家教補課到十二點，賺的兼職費。

又刷臉借貸才湊齊的。

而陳伊人打幾個電話就能聯繫到腎源，付清三十萬手術費。

她根本不需要和我搶一個男人。

如果不是住在同一個宿舍，我連和她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曾經我還不甘心，跑到男生宿舍樓下問周南序一句答案。

什麼時候和陳伊人勾搭在一起的。

什麼時候決定和她出國留學。

我哪裡不如她。

為什麼背叛我。

現在想想，真沒必要。

我們奮鬥一生的終點可能只是天龍人的起點而已。

從陳伊人出現那一刻起。

周南序註定屬於她。

04

「姜安寧。好久不見。」

周南序沙啞的嗓音打斷了我的回憶。

他的眼神很奇怪。

好像有點心疼。

他從車上拿出另一把雨傘，邁開長腿向我走來。

絲毫不在意昂貴的皮鞋踩過多少水坑。

「怎麼淋成這個傻樣，拿著吧。」

「你剛來可能不知道，丟了東西不用親自找，吩咐物業一聲就行了。」

那把 LV 雨傘貴得嚇人。

曾嘲笑大冤種才買的男人。

如今已經習以為常了。

我搖搖頭沒接，退後了一步。

「謝謝，不需要。」

「我在找貓，原來貓是你們散養的。」

周南序怔了一下。

陳伊人瞬間笑了：

「是呀妹妹是我最喜歡的一隻貓，我很寶貝它的。」

「買它的時候前主人還不答應呢，結果我喂了幾個月凍乾和罐頭，它自己就跑來我家認主了。」

「果然貓貓知道跟著誰有肉吃。人也一樣，對吧？」

我其實想走了。

又忍不下這股陰陽怪氣。

這幾年讀書和工作的磋磨，讓我時常處在發瘋的邊緣。

我毫不客氣地問陳伊人：

「既然是你養的貓，你看不出來有人帶它去洗澡剪毛做絕育，喂飯驅蟲買零食？你裝什麼傻呢？它瞎了一隻眼睛也能自愈啊？」

陳伊人的笑容僵在臉上。

還未開口，又被我懟了回去：

「還是說你就想白嫖啊？」

「我怎麼會——」

「哦，那就是這貓天天糊弄你。白天出去偷吃，晚上回來陪你睡覺，你還跟個傻子似的瞎樂呢。」

周南序眉峰輕蹙，張口解釋：

「姜安寧，這件事應該是個誤會。」

「我不知道這隻貓怎麼了，但你花了多少錢，我賠給你。」

「別為難伊伊，她不懂你們女生那些彎彎繞繞的壞心思。」

我擦乾淨手機螢幕上的水，把付款碼懟到周南序面前。

一萬。

實時轉帳。

拿到錢，我轉身離開。

想了想又彎腰把 LV 雨傘也拿走了。

我憑什麼淋雨？

我憑什麼狼狽？

欠我的就是欠我的，我才不受這個委屈。

05

我回家睡了很久。

醒來外面又下雨了。

窗外傳來幾聲中氣十足的貓叫：

「喵喵！」

下午五點，那隻叫妹妹的三花貓玩餓了，等我喂飯。

我租的房子在一樓。

起身推開窗。

發現三花貓紆尊降貴地踏入了我買的貓窩裡避雨。

貓窩是上周給它新買的，又乾淨又溫暖。

但它不喜歡，從前只往上面撒尿。

走進貓窩，盛礦泉水的瓷碗它也不喜歡，一腳給踢翻了。

貓碗里的凍干三文魚全部吃光，只留下它不喜歡的貓糧。

然後把小貓叼進去，教它們用貓糧埋屎。

「喵喵！」

三花貓高傲地看著我，讓我喂罐頭。

我頓了頓，出門把貓窩和水碗全都搬了回來。

順便把它和它的崽們關在門外，關好窗，做自己的事去了。

我幹嘛要為一隻養不熟的畜生付出。

不是有主人嗎。

找你主人吃飯去。

......

我整個周末都沒管那隻三花貓。

周一上班，出小區時又見到了它。

毛髮髒兮兮的，臉上還多了幾道傷痕。

它似乎餓極了，帶著一群小貓吃埋過屎的貓糧。

還沒吃幾口，被垃圾桶里竄出的野狗嚇得四散奔逃。

它故意躲到了我身後。

坦白說這隻三花並不擅長打架，否則也不會瞎了一隻眼。

它只有撓我的時候最凶。

每次見它在小區里被欺負，我都會保護它。

可這次。

我將它一腳踢開，轉身離去。

06

「安寧你又被那隻野貓撓傷啦？」

剛到律所，同事霍虞就注意到了我手上的傷痕。

「要我說那隻貓喂不熟的，你別費心思了。養一隻自己的貓不好嗎？」

她笑著用肩膀撞了一下我：

「說到貓，我這裡剛好有一隻，你感不感興趣？」

傍晚八點，我用大紙箱捧著一隻剛出生三個月的緬因貓回家。

我有自己的貓了。

「多謝你的貓，我會好好養的。」

身旁開車的男人眼神專注，高挺的鼻樑架著一副金框眼鏡，薄唇輕抿，散發著一股與生俱來的高冷和矜貴。

他不回應，於是我也不敢說話了。

他叫霍硯塵。

我同事霍虞的哥哥。

霍虞怕霍硯塵這個工作狂把自己累死，想送只貓督促他早回家。

結果霍硯塵貓毛過敏，養不了，只好送給我。

車子一路駛入小區。

停穩後。

我發現我竟然找不到高檔跑車的開門鍵，一時間尷尬住了。

氣氛安靜得可怕。

正要硬著頭皮向他求助時，駕駛室的頂燈一下子亮了起來。

「不太方便對吧？我也總是看不到那個藍色的開門按鍵。」

霍硯塵的唇角噙著溫潤笑意。

輕描淡寫化解了這場尷尬。

我愣了一瞬，慌亂的心跳漸漸平靜下來。

「確，確實。」

「多謝你送我回家，再見。」

我笑了笑回應他，轉身朝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