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照還沒醒來。
凌霄劍宗已經全軍出擊把我們御獸宗給圍了。
這下徹底坐實了——
楚照真是劍宗那個百年一遇的命根子。
上一次劍宗如此興師動眾,把另外一個宗門圍了。
還是合歡宗的小師妹上了劍宗的劍宗老祖劍尊。(詳見《合歡宗墊底辣妹畢業指北》)
師父聽說我把劍宗未來之光給騎了的時候,差點當場撅過去。
可等大師兄補了一句「對方修的貌似是專情道」,師父一下子又撅了回來。
轉身給自己沏了盞上好的碧螺春,不緊不慢地晃進了會客室。
劍宗掌門謝思邈黑著一張臉,正用力揉著太陽穴。
「那可是我們劍宗百年都難遇的劍修奇才!我日防夜防,連只母蚊子都沒敢放進他屋裡。
「你們一個馴養畜生的御獸宗!怎麼敢的啊?!」
師父慢條斯理地吹開茶沫。
「聽說了,這楚照好像是你們劍宗未來之光啊。
「嘖嘖,可惜了。未來之光被我們御獸宗最不成器的小徒弟騎走咯。」
「你這個老匹夫!」謝思邈氣得臉色發青。
凌霄劍宗是天下第一大宗。
向來看不起其他人,尤其是像我們御獸宗這種底層宗門。
如今這年頭,靈獸瀕危,我們宗門幾乎已經淪落為流浪貓狗收容所了。
我這次陰差陽錯騎走了天才劍修。
反倒讓師父彎了半輩子的腰杆,一下挺直了。
「怪不得合歡宗近幾年壯大如此迅速呢。聽說你們劍宗一半弟子在合歡宗當狗,謝老頭,我覺得另外一半可以來咱御獸宗當靈寵啊。」
「咳咳咳……」謝思邈一口氣沒上來。
身旁的小弟子見狀都要拔劍了,被謝思邈硬生生按下。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
「我此次前來,是為與貴宗宗主商議對策的。」
「不叫老匹夫了?」
「……方才是謝某失言了。」
話音未落,流水般的靈丹與成箱靈石已被劍宗弟子抬入廳內。
「此乃劍宗一點心意。」
師父頷首:「既如此,御獸宗便笑納了。」
謝思邈牙齒都快咬碎了,但還在努力保持微笑:
「那能否讓葉玖兒姑娘到劍宗小住?」
師父抿了口茶,淡然道:「不能。」
謝思邈拍案而起:「禮你都收了,憑什麼不放人?」
「小徒頑劣,生性愛自由,去了別處,我怕她受委屈。」
「她不來,那我徒兒怎麼辦?」
「無妨,」師父放下茶盞,「你這徒兒,我們御獸宗也可以笑納。」
謝思邈:「……」
師父瞥了一眼快氣死的謝思邈,又補了一句:
「若謝宗主不放心,連你,本宗也能一併笑納。」
……
謝思邈最後是磕了一大把保心丸,才被弟子們攙扶著離開的。
11
楚照醒來之後,看著滿地自己的「嫁妝」,愣了一會。
第一句話又是:「婚書還我。」
那張被我撕壞一個角的婚書,被他用內力重新修復。
然後仔細疊好,重新收回心口位置。
現在我就有點騎虎難下了。
畢竟人是我騎回來的。
而且師父也發了話,讓我好生對待楚照。
這次期末成績還給了我一個最高分。
看著被我弄暈又氣吐血的楚照,我也有點於心不忍。
行叭。
我清了清嗓子:
「那個,既然進了我御獸宗的門,規矩得定一下。
「以後我的衣服,你洗。我房間的地,你掃。我的活,你干。」
楚照乖乖點頭。
「放心,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湯喝。
「我不愛吃的菜都給你,不過你碗里的肉得給我。」
楚照再次點頭。
我乘勝追擊:「還有,你是我的靈寵,本主人允許你睡在我床邊的地上。」
楚照終於皺眉:「不對,是道侶。」
我叉腰:「你是靈寵!我是主人!」
「我們有婚書。」
「那個不作數!」
說著我便撲上去搶他藏在懷裡的婚書。
他靈敏地側身躲過,我收勢不及,整個人栽進他懷裡。
他下意識伸手扶我,結果兩人重心不穩,一起跌倒在旁邊的床鋪上。
楚照輕易扣住我的手腕,將我壓在身下。
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
他低頭凝視著我,聲音有點啞:「叫相公。」
我臉上發燙,還是不甘示弱地用膝蓋頂他:「叫主人!」
12
就在這時,大師兄恰巧端著午飯推門進來。
我倆正在床上滾作一團。
他「哎喲」一聲捂住了眼:「青天白日的,注意點影響!」
我翻下床就是一頓告狀。
聽我說完,大師兄放下托盤,一臉無奈:
「你倆不如各論各的呢?」
他看向楚照,「你就當她是你的道侶。」
他又看向我,「你就當他是你的靈寵。」
「然後都管對方叫寶寶,這不就完美解決了?」
我和楚照都沉默了。
好像不太對,又好像沒什麼不對。
我嘗試著喊了他一聲:「寶寶……?」
楚照的耳根瞬間紅透,但語氣還是憤憤:
「沒關係。你現在不接受我也沒關係,反正你也不可能接受別人。」
我撓了撓頭:「未來的事誰說得准呢?」
「來一個我殺一個,」他惡狠狠道,「我不會給你喜歡上別人的機會。」
「寶寶,靈寵要是敢傷人,可是要戴項圈的哦。」
楚照好像只聽到了「寶寶」兩個字。
又用陰濕小狗一樣的眼神,充滿怨念地盯著我:
「你不准……再有別的寶寶。」
大師兄看不下去了,把我拉到一邊。
神色認真起來:「師父閉關前有幾句話要我囑咐你。」
他說師父早就看出我的命格好吃懶做。
所以從不逼我上進,在宗門當個吉祥物也挺好。
御獸宗本就是小門小派。
有他在,便能保我一生無虞,平安喜樂。
可他在閉關前又替我卜了一卦。
發現我的命格因為楚照的出現已經變了。
如今怕不是御獸宗能護住的了。
前路如何,卦象吉凶摻半。
大師兄再三叮囑,在師父出關之前。
讓我老實待在山上,千萬別亂跑。
13
我這次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倒不是因為聽話,純粹是……有靈寵的日子實在太爽了!
楚照天天像個小媳婦一樣伺候我。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我躺在床上,沒事嗑瓜子,有事喊楚照。
「楚照,我渴了。」
他立刻端來溫度剛好的茶水。
「楚照,我想吃醉仙樓的叫花雞。」
他二話不說,御劍而去,山上山下來回飛。
「楚照,你說你能不能做一張餅套在我脖子上,這樣我半夜餓了,張嘴就能啃到?」
他挽起袖子就要去和面,被大師兄攔住。
大師兄一臉無語地看了看忙得團團轉的楚照。
又看了看癱在榻上嗑瓜子看話本的我。
「祖宗,起來走兩步吧,你四肢都快躺退化了!」
楚照立刻替我辯解:「無妨,她若不想走,我可以背著她。」
大師兄閉眼默了默。
深感專情道確實非常人所能修煉。
而楚照就在對我這種毫無底線的溺愛中,功力與日俱增。
就是有時候我醒來一睜眼,正好對上他深情款款的小狗眼。
能把我嚇一個激靈。
「你幹嘛這樣盯著我?」
「練功。」
「哈?」
「你睡覺的樣子太可愛,我必須運轉周天才能壓制想親你的衝動。」
我:「……」
我默默摳掉眼角的眼屎。
覺得很有必要找個醫修給楚照治治腦子。
14
就這樣形影不離地相處了三個月。
一個清晨,楚照不見了。
桌上只留了一張字條:
【我跟魔族有些舊怨需了斷,去去就回。
【要是沒回來,勿念。】
我捏著字條,愣了好一會兒。
還是去找了大師兄,我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居然帶著顫。
大師兄臉色一變:「壞了,他這是怕連累你。」
我這才知道,楚照當初渾身是血地被我撿到。
是因為他單槍匹馬殺入魔窟,斬了八千魔修,最終遇到魔尊,才敗下陣來。
魔尊挑斷他手腳筋脈,將他扔下懸崖,本以為必死無疑。
卻沒料到他體質特殊,自愈力極強。
更沒料到他會被我撿到。
魔族知道他還活著是早晚的事。
如果他不去了斷這段恩怨,遲早會連累我和御獸宗。
「不行,我得去找他,作為主人,沒有讓靈寵獨自跑出去的道理。
「他那麼呆,打得過嗎?」
我剛要衝出去,就被大師兄一把拉住。
「那你可太小看他了。
「他金丹期就敢單挑高他兩個境界的大佬。之前又孤身一人闖入魔窟,殺魔族就跟割草一樣。
「要說弱點……」大師兄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大概就是修了這專情道。」
所以我要是真跑去找他,被魔族抓住。
才是真的將楚照的命門拱手送人。
而且這段時間跟我在一起,他的功力已今非昔比。
當初敗給魔尊也無性命之憂,那這次就算打不過也一定能全身而退。
大師兄說話總是有理有據。
我決定守著山門等他回來。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因為擔心一個人而茶飯不思。
一直等到日落,都沒等到楚照,卻等來了魔族的圍剿。
魔尊親自帶隊,圍攻了御獸宗。
15
大師兄匆匆忙忙將我藏進地窖。
「乖乖躲好,他們是來抓你威脅楚照的!
「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別出來。如果找不到你,魔族自然就會走了。」
御獸宗沒落已久,除了師父,一個能與魔尊抗衡的都沒有。
更何況魔族來勢洶洶,人多勢眾。
我從地窖的縫隙望出去。
大師兄勉強支撐了一會兒,卻捨不得讓自己的白狐靈寵涉險。
很快被兩個魔修制住,摁在地上。
師兄師姐們更是受傷倒了一地。
那些被我撿回來的貓貓狗狗,阿黃、三花、大黑……全都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撕咬魔族。
可這些毛糰子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阿黃剛被我接好的狗腿,再次被打斷。
三花的一隻眼睛被抓傷,仍呲著牙低吼,卻被一腳踹飛。
眼看著這些小可憐為我受傷。
我忍不了了。
從地窖爬出來,指著魔尊大罵:
「你姑奶奶我在這呢!
「放開阿黃、大黑、三花、小橘、焦焦……還有我大師兄!」
魔尊眯眼打量我:「你就是那小子的道侶?」
「是又怎樣?」
「呵,一股子畜生味。」
「小畜生說誰呢?」
「小畜生說你呢!」他脫口而出。
「哦,原來魔族都是小畜生啊。」我立刻接上。
魔尊意識到被耍,勃然大怒,隔空一掌揮來。
一股巨力狠狠撞在我胸口,我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喉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
「小玖!」被摁在地上的大師兄拚命掙扎,「你什麼時候能不把師兄的話當放屁?!」
魔尊冷笑:
「一張嘴這麼能說,我以為多厲害呢,原來是築基期的垃圾。」
我渾身骨頭像散了架,但還是努力支撐著身子爬起來。
「咳咳……垃圾又是在說、說誰呢?」
御獸宗輸人不輸陣。
師父以前就說要是有嘴炮宗,我就是天縱奇才。
魔尊這次不上當了。
他袖袍再次揮動,一股黑氣襲來。
我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16
楚照一身白衣早已被暗紅的血跡浸染,分不清是魔族的還是他自己的。
他提著劍,站在空曠的魔族大殿內。
魔尊這才帶著麾下魔修,慢悠悠地踱步進來。
語氣帶著戲謔:
「筋脈盡斷,扔下懸崖都沒死成?這才多久,竟然又突破了一層境界。感情把我這當劫渡了是嗎?」
楚照根本不理他的嘲諷,單手執劍。
周身殺氣籠罩,直指魔尊。
魔尊不以為意,悠然在主座坐下,指尖漫不經心地捻著一條髮帶。
楚照認出那是我每日用來束髮的,眼神一凜。
「她人在哪?」
魔尊勾唇一笑:「呵,認出來了?」
他袖袍一拂,一面雲鏡在半空中浮現。
鏡中映出我嘴角滲血、氣息微弱的模樣。
「本尊只是好奇,這世間罕見的專情道,若心愛之人命懸一線,修此道者……會當如何?」
「放了她。」楚照的聲音異常平靜。
他手腕一松,日月同輝劍被扔到地上。
「我的命你想要就拿去。」
魔尊挑了挑眉,似乎覺得有些無趣。
「哎呀,那多不好玩兒。直接殺了你,豈非便宜了你?」
他一個眼神示意,身旁便有一名魔修捧著一卷繩索上前。
「這是捆仙索,」魔尊慢條斯理地說,「縱使你已是渡劫期,一旦被縛,也休想調動半分靈力。
「當然,你若狠得下心,不顧這小道侶的死活,現在轉身就走,本尊絕不阻攔。」
楚照牙關緊咬,目光死死盯著雲鏡中痛苦的我。
最終,他閉上眼,任由捆仙索一圈圈纏上他的手臂、身軀,將他緊緊束縛。
魔尊撫掌,發出讚嘆般的笑聲:
「好一個情深意重!不愧是專情道,真令人感動啊。」
17
與此同時,我身體里仿佛有無數火苗在竄動,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理智在高溫中逐漸融化,我昏昏沉沉地撕扯著自己的領口。
細密的汗珠浸濕了鬢髮,皮膚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好熱……好難受……」
我無意識地呻吟著,又是一口血咳出,染紅了前襟。
「你把她怎麼了?!」
透過雲鏡看到我這副模樣,楚照瘋狂掙扎。
捆仙索被拉扯著發出聲響,鎖鏈深深勒進他的皮肉中,青筋根根暴起。
魔尊饒有興致地欣賞著他的痛苦。
「嘖,本座若不親眼看著你的道心一點點破碎,如何對得起那枉死的八千魔族?」
他指了指雲鏡:
「瞧見沒?你的小道侶中的,是我們魔族特有的熾情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