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裴完整後續

2025-10-13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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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修寧親自向她求親,由大長公主做主,將嚴今月許配給他。

嚴今月喜不自勝,就連她嚴紹都少見地露出笑容來,拍了拍梁修寧的肩頭:「今月年少驕縱,都是被我和她祖母慣壞了,你可要多擔待。」

梁修寧連聲應了。

他是青年才俊,已經開府別居,又有青梅竹馬的情誼在,怎麼看都是一樁絕佳的婚事,任誰都要誇讚一句天作之合。

我微笑著恭賀。

梁修寧看了我許久,我只覺得他大抵是腦子裡吹多了秋風。

定下樑修寧和嚴今月的婚事,大長公主便開始操勞我的事情,但她看好的人不是今日喝花酒被人瞧見,就是明日養外室被發現。

怎麼都不順利。

大長公主心裡明鏡似的,奈何不好開口斥責梁修寧,擔心嚴今月知道了不高興。

心裡不痛快,便挑了個好日子帶我去城外寺廟上香祈福,藉口讓梁修寧送我們出城。

在城門避開耳目,大長公主狠狠訓斥了梁修寧。

他灰頭土臉,一言不發,最終服軟低了頭:「是我輕狂,往後一定克己復禮,好好對今月。」

我眼不見心不煩,坐在馬車裡聽著他被罵,心裡舒坦許多。

城外雪光寺求姻緣和福報最靈驗,大長公主看著我上了香,便放我在周邊走一走,自己和住持一起去給早亡的駙馬和我母親供奉長明燈。

只囑咐我不要走太遠,近來時局不安穩。

我帶了兩個人沿著山間亭溪散心,剛走到半山腰的亭子裡休息,卻聽身後樹枝嘩啦作響。

「姑娘當心!」

我下意識避開,沒讓那樹林中躥出來的人撲到。

那是個渾身血跡的乞丐,頭髮凌亂打結,髒污不堪,跌倒在地上,枯草似的亂髮里露出一雙眼睛盯著我。

我退後幾步,驚疑不定。

婢女把我護在身後,正要大聲叫來不遠處跟著的侍衛,卻被我攔住。

不知什麼緣故,我竟從心裡升起點怪異的親近來。

那乞丐的嗓音粗糲沙啞,眼睛裡卻落下兩行淚,怔怔地看著我:「阿裴……是阿裴?」

這聲音,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的。

恍如晴天霹靂,冷意從心口蔓延到指尖,我不可置信地踉蹌上前,掀開她覆面的發。

她滿臉疤痕,渾身上下沒一處好的地方,蒼老到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晚娘?」

8

我帶著晚娘上了山。

大長公主匆匆趕來,請來的大夫正在給晚娘把脈,出來時無聲衝著我搖搖頭。

「身體太孱弱,舊疾難愈,怕是不成了。」

我死死攥著帕子,幾乎要把牙咬碎。

大長公主驚疑不定,往裡頭瞧了一眼,見晚娘奄奄一息躺在榻上。

經年的恨洶湧起來,我用盡全力才能勉強壓住,呼出一口氣:「外祖母進去聽一聽吧,晚娘有些話要和我們說。」

我攙扶著她進去。

晚娘一路不知被多少人追殺,快睜不開眼,看見大長公主的臉恍惚了一瞬。

她哀笑起來:「您就是那位貴人吧,攬容剛來的時候時常和我悄悄提起,她母親很寵愛她。」

大長公主從這句話里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驟然聽見這個名字,眼淚也掉了下來。

「是我的雪寧……」

晚娘的眼睛被血淚模糊。

隱約間,這些緋紅碎裂成無數個光點,飄然穿過漫長的光陰,落在許多年前那個姑娘艷絕如火的裙裾上。

那是個尋常的夜,江上漁火鋪開十里。

花攬容在船上起舞,她醉了酒,裙擺旋轉起來像開在水裡的花,最終醉倒在晚娘的懷裡。

她望著天,無聲落淚。

「我看見我哥哥了,可他不願接我回家。」

他們都說,大長公主府榮耀一生,不能多出一個青樓里長大的郡主,皇室更容不下這樣的恥辱。

要麼她死,他們洗乾淨阿裴身上的過往,乾乾淨淨接回去。

要麼阿裴死,把她改名換姓嫁給好人家。

若都不妥協,她們母女就在這裡爛掉。

晚娘以為,她這樣討厭阿裴,定然恨不得把這個野種處理掉,不讓這恥辱烙在自己身上。

可三日後,花攬容懸樑了。

刻薄厭惡了阿裴一輩子的人,在最後卻選擇了把這條錦繡從生的路留給女兒。

大長公主府的馬車前腳接走了我,梁修寧後腳一把火燒了渡春樓。

她和幾個姑娘僥倖逃出來,但還是被人發現蹤跡,鍥而不捨地追殺了這麼多年。

直到她不遠萬里來到京城,找到了我。

殷紅裙裾淹沒在漁火中,晚娘眼前有黑暗侵襲而來。

她死死抓住我的手,目光渙散,不知道盯著哪裡,斷斷續續的,聲音漸漸虛弱下去。

「阿裴,阿裴……」

「你要活下去,離這裡遠遠的。」

阿裴,你一個人,要好好活。

我跪在地上,麻木到再也哭不出一滴眼淚來。

她的手攥著我,捏得青紫。

從那樣遠的地方過來,只為了讓我知曉四面八方的虎狼,臨到了頭,放不下的還是我。

還有嚴雪寧,我的阿娘。

原來她從來都沒有放棄過我,這世上有一個人還是愛著我的。

可她已經故去很多年,我都快要記不清她的樣子了。

心口有劇烈的刺痛扎進來,我捂著心口,將自己的額頭深深埋在她的臂膀中。

大長公主慌忙叫人,想把我攙扶起來。

所有的聲音和晃動的視線都逐漸遠去,我陷入了長久的安眠。

9

我醒來時,聽說大長公主和嚴紹大吵一架。

長公主府從沒有今日這樣烏雲籠罩過,我匆忙披衣趕過去,遠遠就聽見正廳里吵成一片,下人們都在外面。

剛踏進門,一個茶盞砰然砸在腳下,濺起無數碎片。

滾燙的水花落在手背上,我顧不得疼,從嚴紹和梁修寧中間跑過去攙扶著大長公主。

她年紀大了,花白頭髮凌亂顧不得梳理,臉色氣得青白一片,渾身都在顫抖。

手裡是一幅陳舊的畫卷,我瞥了一眼,發現是我阿娘少年時的模樣。

「雪寧剛出生的時候,就這麼小小的一團,我費了多少心思才把她養得明媚嬌艷,你是她的親哥哥啊!」

「你怎能帶著梁修寧逼死她,你怎麼就忍心,你這個畜生!」

嚴紹陰沉地盯著我,像是終於撕破了臉裝不下去,冷笑起來。

他退後幾步讓開身子,指著外面精緻的樓閣,咬牙切齒:「嚴雪寧在青樓里千人枕萬人嘗,難道要為了她毀掉我們所有人嗎?」

面對指責,他全無愧疚。

反而暴怒地砸了所有東西,逼得大長公主崩潰。

梁修寧冷靜道:「郡主不死,何來今日公主府的聖眷,公主還有阿裴和今月,切莫為了一時之憤害了她們。」

大長公主胸膛劇烈起伏著,氣地指著他,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毫不猶豫,揚手重重扇了梁修寧一巴掌:「閉嘴!」

梁修寧被打得偏過頭去。

地上咣當一聲響,我回過頭,畫卷掉落在地上。

大長公主面無血色,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外祖母!」

御醫來了一波又一波,只道氣急攻心,最後都搖著頭走了。

傳消息地進了宮稟報陛下,都沒出來。

我守在病榻前,大長公主看著外面,蒼白地笑了一下。

「盛極而衰,這就是他們的報應。」

風水輪流轉。

嚴紹和梁修寧為了榮耀前途逼死我娘,所以他們想要什麼,就會失去什麼。

這段時間以來陛下榮寵不斷,縱的他們失去警惕,倨傲自信到不可一世,殊不知早就是眼中釘。

她撐起身,從床榻邊擰開一處,在沉重的聲響里,機關里的東西漸漸升起。

那是這些年來她留著的、本該給嚴雪寧的東西,是公主府財富的大半。

外頭梁修寧和嚴紹還在爭執,大長公主無聲無息將這些東西遞到了我手裡,囑咐我。

「陛下忍他們很久了,只是礙於與我的情分不好動手,想必等我身後不久,就會處置。你本不是大長公主府的人,我送你走,陛下不會為難。」

天色漸黑,她的臉在燭火中割據,很不真實。

我捧著這些東西,重的手都抬不起來。

我忍不住想哭。

她告訴我,其實那天她知道嚴今月欺負了我,也知道梁修寧偏袒,可還是不忍心讓看著長大的嚴今月受罰,只裝不知道。

我搖頭,張口卻又哽咽起來。

「可我在這世上,只有您一個親人了。」

愛與恨,哪裡是能說清楚的事。

阿娘恨了我那麼多年,最後留給我的是愛,嚴紹那麼寶貝幼妹,卻還是逼死了她。

大長公主不是不愛我,只是沒有那麼愛我。

人之將死,我也分不清愛恨的界限,我只知道,我不想她死。

她靠在我懷裡,遙遙望著外面,不叫嚴紹和梁修寧進來。

嚴今月知道大長公主帶我去上香,鬧了脾氣,覺得祖母不疼自己。

她賭氣跑了出去,還沒回來。

茫茫夜色里,她或許策馬疾馳,要趕回來見祖母最後一面。

可都來不及了。

意識的最後,大長公主向我求一個遺願。

「今月驕縱,我知你非池中物,若將來有朝一日她落難,能不能看在我的面上, 留她一命?」

我握著她的手,被彌留之人冰冷的溫度凍得打了個冷顫。

麻木地點頭。

「好。」

大長公主病逝在這個深夜。

黎明時, 我穿著孝衣站在門口, 等到了趕回來的嚴今月。

她瞳孔一縮, 看清我身上穿的衣裳,眼淚奔涌而出。

向來最驕傲的人匍匐在地,失聲痛哭。

一生一次的賭氣,就是和親人最後的訣別。

我仰頭看著天穹,把眼淚流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裡。

我們都在這一天徹底褪去少年骨。

10

再次聽到大長公主府的消息時,我在西域和中原的通商路上吃了滿嘴沙子。

正巧是二十歲的生辰。

昔日華耀滿京的大長公主府捲入叛黨之爭, 陛下震怒, 下令男子腰斬,女子流放關外。

舉家上百人皆覆滅。

山高路遠, 我知道的時候, 梁修寧和嚴紹都死了好幾個月了。

我愣了一下,問信使:「女眷全都流放,嚴今月呢?」

信使告訴我, 她正在流放路上, 即將去往苦寒之地做苦役。

我中途調轉方向,脫離商隊, 從漫漫黃沙中追上流放隊伍。

多年不見,嚴今月變化很大。

驕傲的眼睛失去華彩, 變得平靜而死寂。

朝廷允許人花錢贖苦役, 我想要接她走, 可她只是按住了我的手,把女兒的手遞給我。

她牽強地笑了一下:「我只有她一個女兒, 能不能帶她走, 求你。」

我無言,看了那才三四歲大的小姑娘半晌, 答應了她。

最終我只帶走了嚴今月的女兒。

我帶著她追上商隊,路上起了風沙,她竟也不怕。

短暫停歇在沙丘里時, 她睜著眼看我:「阿娘說, 表姨母是個很好的人, 讓我不要怕。」

夜裡只有風聲呼嘯,我在這孩子的話語中, 恍惚了一瞬。

原來一切恩怨在生死面前,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我不是大度的人。

不過是走過人世百里地, 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不再回頭看了。

清晨出發時,關外朝陽如火。

她在我的懷裡, 好奇地問。

「姨母, 我們要去哪裡呀?」

我笑起來。

「我們要去西域,以後做拓開這條路的第一人。」

商隊從江南出發,多年輾轉,一力扶持起這條貫通中原和關外的商路, 裴氏會成為南邊最大的商號。

多年前,我從渡春樓的阿裴成為大長公主府的千金嚴今裴。

現在又變成了阿裴。

只是這一次,我再也不用冠上誰的名姓。

往後百年。

這個名字將會成為中原人的通關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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