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和你約會啊!哦不對,和未來的你約會。」
陳????思辰的臉瞬間像炸開的煙花。
五顏六色的,好看得不得了。
我憋著笑轉身正準備走。
可剛邁開腿,卻被一股拉力向後一扯,險些摔倒。
「陳思辰,鬆手啊。」
陳思辰死死地拽著我的挎包。
眼睛始終盯著地板。
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
「我也要去。」
「什麼?你要和我約會?」
我扯著嗓子大聲問道。
陳思辰紅著臉,幽怨地瞪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巴不得要把我毒啞一樣。
「我要盯著你,省得你對我動手動腳!」
「誰對你動手動腳了。我明明是對老陳。」
陳思辰雙耳通紅。
「江硯之!你明明知道……」
陳思辰說不出口。
「知道什麼?」
說著我往陳思辰身前靠了靠。
他像受了驚嚇的兔子,下意識地往後退。
過道的空間小。
陳思辰被我逼退到牆上,退無可退。
「你,你明知故問。」
我勾起嘴角,慢慢湊近陳思辰。
眼看彼此的距離越來越近。
鼻尖觸碰到鼻尖的瞬間。
陳思辰索性閉上了眼睛。
我頓時笑出了聲。
「你不會以為我會親你吧!」
陳思辰倏地睜開眼,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我說著向後退了兩步。
「我才不會親不喜歡我的人。」
陳思辰薄唇緊抿,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沒再繼續逗弄他。
轉身朝大門走去。
我以為這樣捉弄陳思辰。
他大概是不會再跟著我。
誰知道他卻一聲不吭,默默地跟著我出了校門。
剛出校門。
遠遠便看到老陳倚靠在車門前抽著煙。
大概是怕別人認出他和陳思辰長得太像。
所以老陳還特意戴上了墨鏡。
然而這反倒讓他更加招搖了。
不知為何。
我總覺得十年後的陳思辰多了幾分頹然。
我不由地感慨。
「啊,我老公好帥。」
身旁的陳思辰平白無故被口水嗆到,猛咳起來。
我白了他一眼。
「又不是叫你,你激動什麼?」
丟下這句話,我便拄著拐杖朝老陳走去。
沒走兩步又被陳思辰拽住。
「又怎麼了,我的大少爺?」
陳思辰漲紅著臉,好不容易才開口道:
「你……你就那麼喜歡他?」
我嘆了口氣,認真地看著他。
「要你管。」
「江硯之,你好不講道理,怎麼說那也是……十年後的我。」
「你是你,他是他。」
「可沒有現在,怎麼會有未來。」
陳思辰越說聲音越小。
我微眯起眼,慢慢湊近他。
「噢?這麼說,陳思辰,現在你喜歡我嗎?」
陳思辰緊蹙眉頭,緊咬著下唇躲開了我的視線。
我瞭然地笑了笑,扭頭正準備走。
陳思辰卻攔在我身前。
「那你呢?為什麼會喜歡十年後的我?」
「因為十年後的你喜歡我啊。」
「只是這樣?」
陳思辰一臉難以置信。
「對啊。」
才怪咧。
我喜歡陳思辰,是很早之前就開始的事情了。
7
我記得那是我爸生意上出了問題。
家中的資產全都被凍結。
學校里都在傳我家破產了。
剛好那會班裡遺失了一筆班費。
他們全都懷疑是我偷的,唯獨陳思辰。
向來看我不順眼的他。
那時卻沒有落井下石,而是堅定地站在我這邊。
後來我將他堵在巷子裡問他:
「為什麼那麼篤定不是我偷的?」
他卻反問我:
「你書包里是不是放了色情雜誌?」
「對啊。」
這不是什麼秘密。
「學校後牆畫的系主任烏龜圖,是不是你畫的?」
「對啊。」
這全校都知道,系主任當時開年級大會想找出幕後黑手。
我直接走上台去,給主任鞠了躬。
當著全校師生的面說了句:正是在下。
「上星期是不是你偷看我洗澡?」
「對啊!」
陳思辰重重地嘆了口氣。
牙齒都要給他壓斷了。
他說:
「因為就算你偷錢,也會大大方方承認的。」
當時我就反應過來了。
為什麼我總愛招惹陳思辰了。
「想什麼呢?」
老陳的聲音將我從記憶中拉了回來。
我看著他笑了笑。
「想你啊!」
話音剛落。
車后座傳來陳思辰的叫聲。
他關門時夾到腳了。
在見到十年後的陳思辰之前。
我一直覺得現在的陳思辰已經十分穩重了。
看來真應了那句話——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我懶得理後面的那個陳思辰。
伸手摘下老陳的墨鏡,問道: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抽煙的?」
老陳頓了頓,似乎問題來得太突然。
他沒有做好坦白的準備。
車后座的陳思辰倒是先開了口。
「你不知道江硯之不喜歡煙味嗎?」
老陳回頭冷冷地看了陳思辰一眼。
陳思辰卻立刻扭開頭,假裝很忙地看向窗外。
「先送你去醫院吧。」
老陳說著便俯身過來給我系安全帶。
車后座的陳思辰又悶聲道:
「江硯之,你摔斷的是腿。」
怎麼之前沒發現,陳思辰這麼聒噪的。
「我可以把他踢下去嗎?」
老陳突然開口道。
「你對自己這麼狠的嗎?」我問道。
老陳冷哼一聲,啟動了車子。
都說與過去的自己和解,是每個人的人生課題。
不過陳思辰大概是和解失敗了。
我瞥了後面的陳思辰一眼,有些忍俊不禁。
陳思辰倒是徹底安靜了。
直到車子停在醫院門口。
他都沒再說話。
可剛下車,我卻撞見江賀野和他媽媽。
8
江賀野陪著柳芳來做產檢。
柳芳見著我,一臉笑吟吟地走過來。
「這幾天都不見你回家住,功課這麼忙嗎?」
我臉上保持著疏離的笑,只是點了點頭。
「你爸最近忙,都不怎麼回家。本來說要陪我來做產檢,這會又忙得臨時來不了。」
柳芳嘴上抱怨著,語氣倒是透著一絲炫耀。
「還好有小野在。」
說著她看了一眼身旁的江賀野。
可江賀野的目光卻始終落在陳思辰身上。
「阿辰哥哥,你能陪我們一塊去婦產科嗎?我怕我一個人忙不過來。」
江賀野總是很依賴陳思辰。
明明當初他們還是因為我才認識的。
可後來倒是他們兩個人玩在了一塊。
陳思辰沒有立刻答應,倒是先看了看我。
「你去唄,我有老陳陪著。」
我無所謂道。
陳思辰剛想開口,卻被江賀野打斷。
「太好了,阿辰哥哥我們走吧。」
江賀野說著立刻過來拉走陳思辰。
他們正準備走。
???柳芳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一樣。
她一把拉過我的手。
「硯之啊,等你的腿好了,我和你爸爸商量好了。咱們一家人一塊到琮山山莊度假去。」
我爸守了十幾年的寡。
最後還是栽在柳芳手裡。
我爸喜歡她。
所以我一直和柳芳保持著表面的和氣。
但有時也會疲於應對。
於是我胡亂地點頭,笑著應下了柳芳的話。
只是剛說完。
手卻被老陳狠狠地掐住。
我微微側目看向他。
就一眼卻愣在了原地。
老陳緊繃著下頜,死死地盯著柳芳他們遠去的方向。
他雙手緊緊攥著,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我拉住輕微顫抖的他。
「陳思辰?」
幾聲呼喚後。
老陳似乎才從某種極度的痛苦情緒中緩過神來。
他牽起我的手,與我十指緊扣。
無論這一路有多少異樣的目光。
他都沒有想過鬆開我的手。
我落後他半步,任由他牽著我走。
可每走一步,心都在慢慢沉入谷底。
在科室內拆石膏的時候。
老陳的目光始終落在我身上。
可我能感覺到,他已經有些心神不寧了。
從科室里出來,一路走到停車場。
老陳牽著我的手,始終沒有說話。
就在他要打開車門時。
我一把將門推了回去。
然後將陳思辰抵在車門上。
我抬眸看向他。
「陳思辰,我是不是沒有未來?」
老陳瞳孔驟然收縮,鼻尖瞬間有些泛紅。
從他的反應中,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身體微微有些發顫,但我依舊強裝鎮定。
「是生病還是意外?啊,看你這個樣子,我不會死得很慘吧。」
我說得漫不經心。
可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我。
老陳一把將我攬入懷中。
他胸腔劇烈起伏著,似乎要很用力才能保持呼吸般。
平復了心情後。
老陳才緩緩開口道:
「是綁架,在我去德國參加競賽的那段日子,你被柳芳找的人綁架了。
「屍體是在盤山公路被找到的,可是最後卻被定性為交通事故。」
我伸手輕輕抱住老陳。
這一刻我終於想通了。
從見面的那一刻起。
我一直看不透的那個眼神。
那是一種失而復得、小心翼翼到近乎要破碎般的眼神。
陳思辰去德國參加競賽的日子,那不就是下個星期?
剛剛柳芳說要去琮山山莊度假。
我記得去琮山山莊確實會路過一段盤山公路。
老陳緊緊抱著我。
他身體一直在顫抖著。
我想掙脫他的懷抱。
可老陳卻用手扣著我的後腦勺。
將我死死地按進他懷裡。
實在是抱得太緊了。
我這暴脾氣正要發作。
脖頸處卻有一絲冰涼划過。
我僵硬了身子,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不太會安慰人。
實在不知道說什麼。
只能語氣故作輕鬆道:
「你不會是等老子死了才來喜歡我吧?」
空氣似乎在一瞬間凝結成冰。
我江硯之簡直就是聊天的鬼才。
老陳鬆開了我,認真道:
「是情書,去德國比賽的時候,我找到了你給我的情書。」
我看著他微紅的眼眶,皮笑肉不笑道:
「老子初一給你的情書,你他媽大二才打開?」我咬牙切齒道。
當初我以為陳思辰故意無視我的情書。
那時候我情竇初開。
哪裡受得了這種打擊。
他的無視簡直是對我的羞辱。
所以我變本加厲地和他作對。
到後來招惹他反倒成了我的一種習慣。
「可,可我也沒見誰會把情書夾在色情雜誌里給人的啊。」
老陳紅了臉的模樣,倒是和十八歲的陳思辰如出一轍。
我微張著嘴欲要辯駁。
可是手指在半空比劃半天,最後摸了摸鼻子。
實在找不到狡辯的理由了。
那總不能指望我把情書卡在花束里送他吧?
我丟不起這個人。
不對。
「陳思辰,你去德國比賽,為什麼帶著我送你的色情雜誌?」
老陳垂眸,一瞬不瞬地盯著我看。
許久才一臉嚴肅道:
「你除了送我這個,還送過別的嗎?」
我尷尬得只能重新埋進他懷裡。
老陳說他在飛往德國的飛機上,看到了我的情書。
因為要在德國待兩個星期。?ü?
身邊能留作念想的,居然就只有我送的色情雜誌。
雜誌被他室友不小心看到了。
他室友震驚地翻閱時。
那封情書才從雜誌里掉了出來。
等到他拿著獎盃和這份遲到的情書,回來想找我問清楚時。
卻剛好趕上我的頭七。
以前我還調侃陳思辰。
說有時真想去他墳前陪他說說話,可惜他還沒死。
到頭來卻是讓陳思辰搶占先機。
想到這,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老陳一臉擔憂地看著我,以為我瘋了。
「你不怕嗎?」
有他在身邊,預知死亡似乎並沒有想像中恐怖。
我朝他笑了笑:
「不是有你嗎?你不就是特意從十年後來救我的嗎?」
老陳那雙頹然的雙眼。
在這一瞬間,終於有了光。
那天在醫院沒有等到陳思辰。
老陳壓根就懶得管年輕時候的自己。
於是我們並沒有等陳思辰。
直接離開了醫院。
9
我拒絕了柳芳去琮山山莊度假的提議。
臨出發前,他們輪番過來勸說我。
柳芳在背地裡朝我爸哭訴,覺得我不喜歡他。
我胡扯了個要學習的理由。
我爸沒辦法,只能作罷。
我知道我爸想要一個和睦的家。
所以我一直盡力地配合他。
但我也惜命。
我爸出發前為了防止我亂跑。
於是他給家裡的傭人都放了假。
讓我獨自一人負責每天定時定點給家裡的一家子寵物喂飯。
從我爸他們去琮山山莊那天起。
老陳的精神便開始高度緊繃。
他直接搬到我家,與我同吃同住。
那天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時。
我調侃他:「我都沒跟他們去度假了,應該就沒事了吧。」
老陳沉著臉,依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只要柳芳還在,我就永遠無法放心下你。」
我垂眸看著老陳環在我腰間的手。
一時陷入了沉默。
柳芳眼裡容不下我,是因為她懷了我爸的孩子。
她想要她的孩子成為唯一的繼承人。
最省事的辦法,就是除掉我。
老陳說我的死被定性為交通事故。
那他是怎麼知道,我其實是被柳芳害死的?
「陳思辰。」我緊緊握住他的手。
「你在穿越之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什麼?」
老陳平靜地看著我。
那種平靜猶如一個無底的黑洞,吞噬一切。
一股徹骨的森寒,蔓延至全身。
直到門鈴響起,才打破了屋內那詭異的寂靜。
看到門後的陳思辰時。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詫異道:
「你不是應該在去德國的飛機上嗎?」
陳思辰目光躲閃。
「我被替換掉了。」
「鬼扯,你團隊就你最厲害,誰能把你這活爹換掉?」
陳思辰低垂著頭,難得不反駁。
這時身後卻傳來老陳的嗤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