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小的異寵店倒閉後,非要送我一條黑王蛇。
他信誓旦旦向我保證,說黑王蛇漂亮溫順好養活。
我看著第一百次從保溫箱越獄的小蛇,愁眉苦臉地嘆氣。
我不確定這條蛇是不是真的漂亮溫順好養活。
但我覺得,它有點缺心眼。
1
蛇又在盯著我了。
我拿著水杯從廚房出來,就看到蛇纏在盆栽樹上,小小的腦袋從樹葉間探出來,吐著蛇信子盯著我。
我往左走,它的腦袋就往左偏。
我往右走,他的腦袋就往右偏。
我進書房,它就從樹下滑下來,悄無聲息跟在我身後。
說實話,我對蛇這種生物不怎麼感興趣,我不覺得它長得恐怖,但也不覺得它很漂亮。
收留它,是因為發小說蛇不需要陪伴也不需要遛,十天半個月才進食一次,養起來非常省心。
「它不會咬我嗎?」我問道。
「你把它關箱子裡,它怎麼咬你?而且黑王蛇性情溫順,一般不咬人。退一萬步它真的咬你了,疼痛感還比不上一隻蚊子呢。」
發小和我二十年交情,他說的話,我信了。
我按照要求準備了蛇箱、食物和燈光。
但我精心準備的蛇箱,它只在來的第一天待過。
之後,每天都在越獄。
不管我想什麼辦法,箱子關得多嚴實,它總能偷跑出來。
然後像巡視領地一樣,在我的書桌、衣櫃、沙發一一爬過。
某天我下班回家,發現它在我的床上留了一條蛇蛻。
它盤在我的枕頭上,發現我回家,朝我吐吐信子。
仿佛在說:「人,你好,這是蛇送給你的禮物。」
我把那條蛇蛻隨手放在了盒子裡。
當天晚上,我睡覺時翻身,突然覺得身下有點不對勁。
迷迷糊糊掀開被子,就看到蛇纏在我的大腿上,腦袋擱在我的胯骨處。
見我醒了,它遊動蛇軀,又纏上我的肩膀,最後把腦袋擱在我的頸窩,擺擺尾巴尖,滿意了。
2
我覺得這條蛇不對勁。
人的體溫有 37 度,但蛇的舒適溫度是 32 度左右。
所以對蛇而言,人的身體是不宜居的。
我把蛇放回箱子裡,蓋上蓋子。
不放心,還壓了重物。
「這才是你的家,你不能把我當做你的床,知道嗎?」我很認真地叮囑它。
蛇不安分地在箱子裡轉圈,像是在找機會越獄。
它用腦袋頂了頂箱蓋。
有點暈,休息一下,再來一次。
它如此鍥而不捨,我想是不是箱子它待得不舒服。
我又檢查了一遍,甚至不放心,伸手進去試探了一下溫度。
然後就被蛇抓到機會,立刻纏上了我的手腕。
我沒搭理它,只是里里外外地研究箱子。
溫控沒問題,冷區熱區的溫度都是合適的。
水池也剛換過水。
遮擋物也很乾凈。
箱子也足夠大。
我實在沒發現任何問題,甚至特意給發小打了個電話詢問。
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
這條蛇,大概是個缺心眼。
難聽點就是,它是個智障。
3
我任由蛇纏在手上,開始嚴肅地思考。
蛇這種生物,智商是公認的低。
它們沒有感情,也不認識主人。就算和主人朝夕相處,也頂多是把主人當做無害的樹幹而已。
我盯著蛇的腦袋細細打量。
它的腦袋這麼小,本來就不怎麼聰明,結果現在還被確診是蛇中智障。
它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發小說這條蛇特別溫順,從不到處亂爬,一直老老實實待在蛇箱裡,養起來非常省心,所以才送給我。
我嚴重懷疑,在來的路上,蛇被掉包了。
蛇趴在我的手心,發現我離得很近,便朝我吐蛇信子。
正好觸碰到我的唇瓣。
很輕微的感覺。
但它的瞳孔瞬間豎起來了,仿佛一瞬間就有了攻擊性。
我暗道不妙,剛想後退,它便閃電般朝我彈射過來——
蛇身纏住我的脖子,蛇軀游移,蛇信一下一下又點在我的嘴上。
它似乎很好奇這種觸感,來來回回地觸碰。
我一動不敢動,第一次對蛇的攻擊速度有了明確認識。
它玩了很久,最後大概是累了,也不走,就這麼纏著我,舒舒服服地躺在我的肩膀上,睡了。
第二天我醒來,刷牙時發現自己的下唇破了一道口子。
定睛一看,是兩個非常小的傷口,上面還有乾涸的血跡。
不用腦子都知道罪魁禍首是誰。
蛇又游過來了。
它用腦袋頂開半掩的浴室門,纏住我的小腿一圈一圈往上爬,最後把自己打了個結,躺在我的肩上,不動了。
它似乎把我的肩頸當成它的窩了。
我嘆口氣。
算了,戰鬥力只有負五的智障,養就養吧。
4
蛇開始和我形影不離。
我在書房辦公,它要跟著。
我出門上班,它也要跟著。
大多時候它都表現得像個智障,只有在我不讓它跟的時候,我發現它其實還是有一點智商。
具體表現在,不管我怎麼拒絕它,它總能無視我的拒絕,死死地纏在我身上。
我要怎麼和它解釋,我不能帶它出門。
雖然它是個就算咬人也不會痛的智障蛇,但大部分人都對蛇有恐懼心理,我把它帶在身上,它是滿意了,但別人就都遭殃了。
在經歷過從口袋裡發現它,從公文包里發現它,從兜帽里發現它之後。
我沒有辦法,向公司申請了居家辦公。
蛇滿意了。
當天晚上,它又送了我一條蛇蛻。
我把它的蛇蛻放在同一個盒子裡,就拿著睡衣進了浴室。
淅淅瀝瀝的水聲中,我扶著牆,微微閉著眼,不放過清洗自己身上的每一個部位。
自從前年和男友分手之後,我單身至今。
不過我從來不委屈自己,我最喜歡在浴室取悅自己,方便清洗。
小腿肚傳來酥酥麻麻的觸感,我睜開眼,發現蛇不知何時居然又偷溜進來。
它唯一不纏著我的時候就是我洗澡時,水溫對它來說實在太高,就算是智障,難受了也是知道要跑的。
「快出去,別把你燙熟了。」我顧不得把自己清洗乾淨,手上還沾著濕滑的液體,就想先把它抓出去。
蛇不肯。
它像是第一次發現我的身體和它不一樣,盤在我的腿根,腦袋豎起來,直直地盯著女性獨有的器官。
下一秒。
它鑽了進去。
5
我的人生從沒如此手忙腳亂過。
我知道這條蛇智商不夠,但我沒想到它居然傻到哪兒都想鑽。
「趕緊出來,我口味沒這麼重,不搞人蛇戀!」我咬著牙去抓它。
可它仿佛是上了癮,越鑽越深……
我倒抽一口氣,渾身都繃緊了,用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它抓出來關進箱子裡。
當然,箱子是管不住它的。
但我惹不起,我還不知道躲嗎!
我換好衣服,定了酒店,馬不停蹄離開家。
當晚,我就做了個不可言說的夢。
夢裡我被一條通體漆黑的蟒蛇纏住,冰涼和滾燙交織。
醒來時,我忍不住羞恥地捂住臉。
遭了,我該不會是單身太久,真的變態了吧?
不不不,我可是個正常人,變態的是那條智障蛇。
我拿起手機,想看看監控,查一下昨晚我離開之後蛇老不老實。
結果就看到小區群里炸開了花。
我那棟的業主十個有九個都說昨晚在家裡看到蛇了。
我點開群里的圖片,頓時驚得從床上一躍而起。
這不是我那條智障蛇嗎?它到底跑誰家去了?
此時群里還在不斷發消息,讓物業出來說明一下情況,並且立刻聯繫 119 過來捕蛇。
我再也躺不住,翻身起來就想趕回家。
結果被子一掀——
蛇盤成一坨大便安穩地睡在我的腳邊,鱗片在燈光的照射下五彩斑斕,尾巴尖時不時愜意地抖動,一副吃飽喝足的愜意模樣。
我心中警鈴大作。
雖然為了方便,我是就近訂的酒店。但酒店離我家怎麼也要二十分鐘路程。
一條蛇,怎麼能夠準確定位我在哪個酒店哪個房間,甚至能悄無聲息抵達我的腳邊?
我又看了看群消息。
哦,也沒有悄無聲息。
但怎麼想,這都是一件不符合科學價值觀的事啊!
大概是我的眼神實在太驚恐,蛇醒了。
它打了個呵欠,我甚至能看到它口腔內蠕動的粉色黏膜。
那不是什麼唯美的場景,因為蛇打呵欠是沒有社交屬性的,它們通常是為了進食、準備脫皮或梳理氣味。
或者,交配。
我覺得我大概瘋了。
因為我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
人蛇戀,會有生殖隔離吧?
6
我把蛇還給了發小。
並且堅定表示我以後再也不養蛇了。
發小看到蛇之後很震驚,他誇我是個養蛇天才,這麼短的時間蛇就長大了這麼多。
我和蛇朝夕相處倒是沒覺得它長大了,此刻蛇難得安分地躺在蛇箱裡,吐著蛇信盯著我看。
「你手裡還有多少爬寵?家裡放得下嗎?要不要我幫忙租個大點的房子?」
我默默說服自己,畢竟是這麼多年交情,發小遇到困難能幫還是要幫的。
絕對不是因為擔心蛇的活動空間太小會受委屈。
「不用,我最近上班又搞了點錢。」發小大手一揮,「我已經在看工作室的店面了,我要重操舊業。」
不得不承認,發小對異寵是真愛得深沉。
蛇跟著他,肯定比跟著我過得好。
是我多慮了。
臨走時,我忍不住回頭看了蛇一眼。
它的身軀順著蛇箱的輪廓豎起來,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仿佛在說:「人,你逃不掉的。」
我受驚一般立刻收回視線,緊了緊握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