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凝完整後續

做顧崢玩伴的第十年，他膩了，發了條轉讓跟班的朋友圈。

「做飯好吃，隨叫隨到，價高者得。」

他喜歡的女生秒贊。

十分鐘後，他刪了朋友圈，輕描淡寫地又發一條。

「遊戲輸了的懲罰，別在意。」

但已經有人在意了。

顧崢厭食症的哥們迫不及待地打來電話，開價超高，讓我去給他當廚師。

我連錢都收了。

1

裴宴京的電話打來時，我正做飯，隨手接起。

「季小姐嗎？我是裴宴京。」

「我是，有什麼事嗎？」

我有些疑惑，不知道裴宴京為什麼給我打電話。

A 大軍訓期間強制住校，裴宴京是顧崢那時候的室友。

後來軍訓結束，他們兩個都搬去校外，不過平常關係不錯。

我和他並不熟，只因為顧崢見過幾面。

電話那頭的人開口：「我看到顧崢的朋友圈了，我記得你做飯很好吃，可不可以考慮來我這邊。」

裴宴京三言兩語將事情說完，又問：「一個月兩萬，你看行嗎？不夠的話……」

「等等。」我反應過來，「什麼朋友圈？」

打開免提，我切換介面，點進顧崢的朋友圈。

什麼都沒發啊。

裴宴京頓了頓，微沉的嗓音疑惑。

「你沒看到嗎？」

半晌，他給我發來顧崢朋友圈的截圖。

顧崢兩分鐘前發的，刻意屏蔽了我。

【轉讓跟班，做飯好吃，隨叫隨到，價高者得。】

點贊處，有個熟悉的頭像異常醒目。

是我的室友沈晗。

也是顧崢放話要追的女生。

心臟仿佛被撕扯下來一塊，我怔在原地。

「我需要一個廚師。」

裴宴京清清冷冷的聲音喚回我的思緒。

「價格好商量。」

「……可以。」

回應他的聲音有些微抖，我捏緊手機，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我看著自己做的一桌子菜，突然覺得可笑。

我爸在顧家做司機，我媽在顧家當保姆。

所以我自幼生活在顧家的傭人房裡。

顧崢從小就愛纏著我玩，上學也一定要我陪著。

一陪就是十年。

大學填報志願，饒是有想去的其他地方，顧崢撒個嬌，我也妥協了，陪他來了 A 市。

相伴十年，我以為我們兩個是要好的朋友，暗暗對他起了別的心思。

直到上大學後，顧崢見到了沈晗。

他對沈晗一見鍾情，多次找我幫忙出謀劃策。

我心中失落，但也平靜接受，答應幫他追人。

就算髮展不成別的關係，這麼多年的友情，總不是假的。

直到看到這條朋友圈。

原來在顧崢心裡，我連朋友都不是，只是個可以隨意轉讓的「跟班」而已。

來大學後，顧崢嘴巴刁，吃不慣食堂的菜，也吃不了外賣，我就每天抽出時間過來給他做飯吃。

他逃水課，我就幫他上課和做作業。

需要人跑腿、送水，我都一力承包。

這麼想想，難怪顧崢覺得，我是個可以任他「轉讓」的跟班。

也是我不自量力，居然真的天真地覺得，顧崢這樣的大少爺，會真心把我當朋友。

苦笑一聲，我給裴宴京拍了剛做好的飯。

「我剛做好飯，現在要吃嗎？我可以送過去。」

裴宴京秒回：「要。」

然後給我轉了一千塊錢，發了地址。

收了錢，傷心的心情平復了許多，憤怒卻湧上心頭。

顧崢又沒給我錢，憑什麼把我當傭人？又憑什麼轉讓我？

還不如裴宴京大方。

正欲出門，裴宴京又發來張顧崢朋友圈的截圖。

【遊戲輸了的懲罰，別在意。】

「不好意思，原來他是開玩笑的，是我冒犯了。」

開玩笑？

我心頭更發堵。

就算是假的，那也說明，我在顧崢心裡就是個可以隨便拿來開玩笑的人罷了。

我回裴宴京：「沒事的，我們交易照舊。」

「好。」

裴宴京給我發了個「等你」的表情包。

我看著那個活潑的小狗表情包沉默。

裴宴京看外表，不像是這麼活潑的人啊。

2

有個室友是 A 市本地人，和裴宴京是一個高中上來的。

聽她說過，裴宴京在高中時候，就是出了名的難相處。

長了一張無欲無求的神仙臉，一張嘴能噎死人，不給任何人面子。

我有些擔心。

如果我做的飯不合他的口味，他會不會罵我？

罵我倒不要緊，會不會讓我退錢？

畢竟一千呢。

惴惴不安地，我循著地址找到裴宴京家。

看著兩層樓的獨棟別墅，我默了下。

為什麼世上不能多我一個有錢人。

我按響門鈴。

頂著張蒼白的臉，裴宴京開了門。

我愣了下，心底泛起疑問。

上次見面，裴宴京有這麼瘦嗎？

他穿了件寬大的黑色短袖，肩膀處雖然被寬闊的骨架撐起，但下面空蕩蕩的。

臉上的皮肉牢牢貼合著骨頭，本就硬挺的五官被凸顯得更加立體。

打了個招呼，我問：「你生病了？」

似乎沒想到我這麼直接，裴宴京愣了下，隨後嗯了聲。

還好這頓做得還算清淡。

進了門，我將飯菜從保溫壺中拿出來。

「臨時做的，如果有口味不合的地方，可以告訴我。」

「好。」

不過顯然是我多慮了。

不到十分鐘，風捲殘雲般的，裴宴京將飯菜吃得一乾二淨。

他好像餓很久了。

不過沒道理啊，又不是吃不起飯。

我沒多想，見他吃完，準備收拾殘局。

「我來。」

裴宴京快我一步，端起碗碟去了廚房。

嗯……挺不錯的一個僱主。

我坐在客廳刷手機，剛好收到顧崢的消息。

「你去哪兒了？沈晗說想嘗嘗咱們那兒的菜。」

「我記得你很拿手，一會兒添一道這個吧。」

「對了，她不喜歡吃蔥。」

「今天的菜還沒做好吧？算了，如果來不及的話再做幾道沒蔥的。」

拿我當家生子使喚呢？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

「不了。」

我果斷回：「我被轉讓出去了，以後你自己做吧。」

那頭「對方正在輸入中」許久，始終沒有消息發過來。

裴宴京從廚房出來，沒什麼表情地拿出手機，給我轉了兩萬。

他沒說話，但金錢會低語。

我看著餘額狂喜。

就算要當跟班，也得跟這種的。

最後，我和裴宴京愉快地達成共識。

一天做中午和下午兩頓。

平常如果沒課，我就按點來做飯。

如果有課，我就把飯提前做好，放在保溫櫃里。

但我總覺得，做個飯，拿這麼多錢，有點虧心。

所以我決定做他的狗腿子，隨叫隨到。

3

顧崢有些心虛地打來電話。

「你看到那條朋友圈了？」

我沒吭聲。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開玩笑而已。」

我依舊沒說話。

顧崢語氣急了些，「我後面不是還說是假的嗎？沒有真的把你轉出去的意思。」

電話那頭隨即傳來女聲。

「顧崢，你和阿凝以前那麼好，她想不通也是情理之中，你給她一點緩和的時間嘛，我們去吃日料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

是沈晗的聲音。

顧崢聽了沈晗的話，似乎下定了決心。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我不可能永遠留你在身邊的。」

然後掛了。

簡直是莫名其妙。

還留你在身邊？

宅斗劇看多了吧。

原本朦朧的好感消散殆盡，我將顧崢的各類聯繫方式屏蔽。

我不是傻子。

上大學後，我意識到自己喜歡顧崢，便樣樣都順著他來，幫著他做。

甚至他喜歡沈晗，我也克制自己幫忙追了。

只是沈晗一直很介意顧崢身邊有個我。

顧崢為了讓沈晗安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和我劃清界限。

表明我只是個可以隨意被轉讓的跟班罷了。

既然這樣，那我也沒必要自找沒趣。

我開始在學校和裴宴京家兩頭跑。

裴宴京家離學校很近，步行二十分鐘就到了。

但裴宴京以怕耽誤我時間為由，給我安排了輛小電驢。

某牌新款最高配版。

鑰匙落在我手裡的時候，我感動得無以復加。

日子怎麼可能和誰過都一樣！

舔裴宴京，應有盡有。

舔顧崢，只會給自己惹一身腥。

4

自從那天后，宿舍關係就緊張起來。

宿舍里，沈晗常說著顧崢又給她買了什麼名牌包，帶她去吃了什麼高級餐廳，對她有多好。

但沒人搭理她。

我白天兩頭跑，又做飯又學習，晚上回來只想倒頭就睡。

其餘兩個室友，一個沉浸在劇和綜藝里，一個蒙頭看書。

連續一周，沈晗忍不住了。

下了課，我騎上小電驢準備飛奔裴宴京家，擰了下把手，卻沒動？

身後一陣拉力，我回頭一看，是顧崢在後頭拽著。

他皺著眉，「季凝，我知道你對沈晗不滿，可也不能和人合起伙來欺負她吧？」

欺負？

都是中文，我怎麼聽不懂？

「我是打她了，還是罵她了？」

顧崢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說你和宿舍人合起伙來冷暴力她！」

我冷笑一聲。

「季凝，這麼多年的朋友了，她好歹是我女朋友，你就不能體面點嗎？」

朋友？體面？

昭告天下我是跟班的是誰？不體面的是誰？

把我當 play 的一環的又是誰？

多說無益，我冷臉道：「放開，我有急事。」

顧崢手下未松，一臉失望。

「你不就是因為我喜歡沈晗才欺負她的嗎？季凝，就算不能在一起，我們也還是朋友。」

「而且我不喜歡你，和沈晗沒關係。就算沒有沈晗，我們也一樣不可能，這麼多年了，要在一起我們早在一起了，你用不著針對沈晗。」

這真是夢到哪句說哪句。

不過……

原來他知道我從前的心思啊。

那讓我幫忙追沈晗，也是故意的了。

我低頭譏諷地扯了扯嘴角。

顧崢卻以為我被說中了，語重心長道：「季凝，我覺得你是時候談個戀愛了。」

「我有幾個哥們，人都不錯，你也見過，我可以把你介紹給他們。」

他說了幾個人名。

「裴宴京你也見過，但你就別想了，他眼光很高……」

「哥們，要說多久？」

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

肩膀被拍了下，顧崢轉過頭，看到裴宴京繞過他，長腿一跨，坐上我的電驢后座。

「急著回家吃飯呢，有事微信說唄。」

裴宴京聲音散漫。

「裴宴京？」

顧崢驚疑不定地看看他，再看看我，似是突然想明白了什麼。

「難怪你這段時間有底氣拉黑我，原來是找到了新目標。」

他冷笑道：「季凝，你的感情還真是廉價。」

裴宴京輕嘆口氣：「廉價？剛剛不是你說讓季凝找個男朋友，真找你又不樂意了。」

顧崢臉色微變，「裴宴京，你來真的？」

「嗯哼。」

裴宴京不可置否，「我在追她。」

我有些汗顏。

裴宴京在 A 大可是男神級別的人物。

金主這是用自己身價幫我裝逼啊。

忠義這一塊/.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顧崢後退一步，起伏著氣息冷笑：「裴宴京，你知不知道季凝她……」

「阿崢！」

沈晗適時出現，扯住顧崢小臂，柔聲道：「沒事了，不用替我討公道了，反正我很快也要搬出去了。」

顧崢似是想到什麼，神色平靜下來。

「別裝了，你不就是想刺激我嗎？」

他視線在我臉上掠過，「一邊因為嫉妒欺負沈晗，一邊又找來裴宴京做戲，你的手段倒是很多，可惜我不吃這一套。」

顧崢拉著沈晗離開，路過裴宴京的時候，低聲說道：「我不知道季凝給了你什麼好處，但你沒必要配合她演戲……」

後背一沉，裴宴京的腦袋靠了上來。

他的頭髮很軟，但依舊有些癢，酥麻感霎時從接觸的地方蔓延到天靈蓋。

我微微僵住。

「走吧，我餓了。」

往日清朗的聲音因為壓低有些粘膩，竟有些……

像撒嬌？

我一個激靈，將腦中詭異的想法甩掉。

沒管身後的顧崢什麼表情，手下一擰，電車飛竄出去。

5

回去後，我有些愧疚。

「不好意思，因為我，影響你和顧錚的關係。」

畢竟他們是好兄弟。

我還是因為顧崢認識的裴宴京呢。

猶記得第一次見裴宴京，是他們聚餐喝醉酒，顧崢叫我去接他的時候。

到地方的時候，其餘人都醉了，只有裴宴京還清醒著。

那時候裴宴京還沒那麼瘦。

他靠在沙發上，半張臉隱匿在黑暗裡，黑襯衫扣子解開兩顆，側臉精緻英挺，白皙修長的手指間還握著酒杯。

低著聲音問：「來接顧崢？」

我點點頭，一眼看到沙發上側睡著的顧崢。

正想將他扶起來，旁邊裴宴京更快，將他提了起來。

「走吧。」

他語氣淡淡。

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以的，不用麻煩……」

「沒事，剛好我也要走了。」

裴宴京將顧崢扶進電梯，送進樓下的車子後，就走了。

之後去找顧崢，也總是能看到裴宴京。

甚至他們倆的選修課也是一樣的。

幫顧崢上選修課的時候，經常能看到裴宴京的身影。

他偶爾也會幫我占座什麼的。

思緒被裴宴京的聲音喚回，他微垂長睫，神色有些探究：「你就只有這個想跟我說嗎？」

「啊……」

我想起他今天幫我在顧崢面前裝逼，把顧崢氣成啥樣了。

我得表示表示。

「或許……」

我有些試探地問。

「你需要選修課作業嗎？」

幫顧崢上的選修課，老師布置了兩篇小論文，我一早寫好了。

現在和顧崢鬧僵了，作業也沒必要給他了。

裴宴京一愣，低頭笑了下，似是有些無奈。

「要。」

下一秒，手機響起到帳兩千元轉帳的通知。

我努力壓下上翹的嘴角，推拒道：「這就不用了吧。」

「收著。」

裴宴京不容置喙道。

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地收下了。

那天之後，顧崢用陌生號碼給我發了簡訊。

「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最好在叔叔阿姨面前也這樣。」

叔叔阿姨？

我冷笑。

沈晗搬走的時候，特意警告我別再纏著顧崢。

還說等她和顧崢結婚登堂入室，就把我那司機爸和保姆媽開了。

可見顧崢平常在她面前是怎麼說的。

脫離顧家的事，還是要儘早提上日程。

6

我幼時在農村長大，後來被父母接進城裡，成了顧崢的玩伴，住在顧家的傭人房裡。

顧崢那時候是真的把我當朋友。

他那時的交際圈都是和他一樣的人，得知我的家庭背景後，不免冷嘲熱諷。

顧崢每次都會出言維護，將嘲笑我的人踢出他的交際圈。

久而久之，也沒人會對我說些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