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克拉瑪干沙漠,羅布泊的邊緣,我跟丟了車隊。
等待死亡的絕望中,我和同車的女同伴發生了關係。
她是個頗有異域風情的漂亮女人。
我死也值了。
1
因為心情鬱悶,張大炮拉著我到新疆自駕游。
他是我兄弟,家裡開礦的,妥妥的富二代。
藍天白雲,土地遼闊,行駛在看不見盡頭的公路上,人的靈魂也升華了。
見我心情越來越好,大炮說出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他想進沙漠探險。
他得意地說起他曠日持久的準備。
一輛道奇公羊 RamTRX,一輛陸地巡洋艦,一輛沙地改裝的皮卡已經抵達新疆,其他像衛星電話、指南針、對講機等專業設備也都全部就緒。
此外,大炮還組織了一些人。有本地經驗豐富的嚮導,專業探險車隊的領隊,還有兩個新疆認識的朋友一起。
大炮滔滔不絕講他的夢想,要踏遍世界的每一個地方,但活了三十年,連祖國的一半都沒走完,實在慚愧。
講了快一個小時,我才有機會插嘴說:「我不去。」
我不去的理由很簡單,我是來散心的,不是來玩命的。
私自闖入沙漠無人區導致的慘劇比比皆是,我不想做傻子。
大炮也不意外,停下車,掏出一張地圖說:「我就知道你擔心安全,一般人聽到沙漠都會害怕,但哥們是誰啊?哥們能幹那種愚蠢送死的事嗎?」
他指著地圖說:「你說的那種死人的沙漠在這,羅布泊無人區,這地方進去犯法,哥們不干犯法的事,我要走的路線在這。」
我一看,這不還是羅布泊嗎?
大炮變著法地解釋,這條線只是擦著羅布泊的邊邊蹭一下,只蹭蹭,不進去,所以非常安全,幾乎可以算是一場擁抱大自然原生態的戶外旅行。
說了半天,我還是堅持不去。大炮說累了,後半程幾乎沒怎麼開口。
我不怕得罪他,我們從小學就是死黨,我為他打過架,給他抄過考卷,陪他曠過課,我還幫他捉他爸的奸,痛打他爸的小三,就是他後來的後媽,導致他後媽到現在看見我都板著個臉。
大炮說過,他最看中我的一點,是我從來不把他當個有錢人對待,甚至不拿他當個人。
沉默了一個多小時,車子停在一家賣羊肉抓飯的飯店門口。
大炮一下車就朝店裡大喊:「古麗!吐提!我帶兄弟來了!」
店裡跑出來兩個穿著民族服飾的少女,朝我們招手、微笑,到了面前還跳了幾步舞蹈。
我看呆了。
這兩個美女,也太美了。
2
大炮說,古麗和吐提是在新疆玩拉力賽車時認識的朋友,並沒有什麼不純潔的關係。
她們都很想去沙漠探險,而且帶上她們也沒有什麼影響。
畢竟枯燥的旅途,誰不想身邊有兩個能歌善舞的美女呢?
大炮假惺惺問我怎麼想通了。
我說如果他還能帶兩個女人一起上路,說明這次探險確實很安全。
大炮點點頭,感嘆道:「我就是學不來你這道貌岸然的樣子,不過我得跟你說好,這兩個姑娘真的都是朋友,你可別動什麼心思。人家有信仰,碰了就是一輩子的事,光是搞宗教儀式就夠你受的,我肯定不敢碰這種麻煩。」
我心裡當然明白,我只是把她們當成是美麗風景的一部分,只是欣賞而已。
車隊組織起來,領隊和導遊開皮卡帶著物資在前,大炮和我分別開一輛 SUV 並各帶一名美女。
坐誰的車是她們石頭剪子布決定的,吐提坐大炮的車,古麗坐我的車。
除此之外,大炮還準備了備用的救援車隊和送油車,分別在路線的兩端待命。
我真是感慨,有錢人對探險的定義和我們普通人都不一樣。
車隊依次開進了沙漠,茫茫的戈壁灘交錯著沙丘,稀疏的枯木之間隔著乾涸的鹽湖床。我聽著車胎壓過鹽殼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像皮鞋踩碎了滿地的玻璃渣。誰能想到這天地一片死寂的荒漠,隨便什麼東西都沉澱了數百上千年。
由於準備充分,車輛狀況也很好,我握著方向盤和古麗聊天。
她很健談,好像對什麼都超級感興趣,看到沙蜥比看到外星人還興奮,車裡時不時就迴蕩起她震耳欲聾的笑聲。
再行駛了一個多小時,手機信號漸漸消失了,對講機里傳來大炮的聲音,吐提說她看到一具白骨,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感覺好可怕。
掛了對講機,古麗突然安靜了下來。
我扭頭一望,她抹著眼淚,正在祈禱。
真是個感性又善良的女孩。
等她祈禱完,我說:「你剛才怎麼祈禱的?教教我唄,我也給那個動物超度超度。」
她驚奇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在為它禱告?」
我說:「因為你剛才禱告的時候,有一團白影在車前晃啊晃啊,一邊晃還一邊喊謝謝謝謝,我很快就要投胎做新的小動物啦,我一定會找到你當面謝謝你的。」
她反應了半天,噗嗤一聲笑出來,說:「你好幽默。」
說完她看著窗外:「它的上一世也許就是我的親人,希望它能轉世到好人家,我應該到它旁邊去禱告的,可是現在外面太熱了,應該有五六十度吧。」
時間已經到了正午,烈日高懸,車外的溫度確實已經到了五十度以上,下車不要幾分鐘就會曬爆皮膚。
我跟著前面大炮的車,他開得很猛,加上氣溫太高,地表的空氣產生了視線扭曲,好幾次我都差點沒跟上他。我拿起對講機呼叫,讓他開慢點,對講機噝噝啦啦響了半天也沒接通。
通訊斷了,我只能更加專注地跟著大炮,跟著跟著,我發現他好像一直在往羅布泊的方向拐。
3
我把對講機交給古麗,讓她繼續呼叫大炮,自己則踩穩油門緊跟車隊。
按照領隊的計劃,車隊每半小時必須進行一次通訊聯絡,每 2 小時必須做一次修整,但從清晨出發到現在,已經 5 個多小時了,領隊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
古麗試了幾次,無奈地說:「對講機接不通,我記得車上有衛星電話啊。」
我一拍腦門,怎麼把這個忘了。
古麗翻了翻車廂,前排後排都沒看見衛星電話,她也不確定電話長什麼樣子,只是憑想像覺得應該和手機一樣。
說實話,出發前我也沒印象,甚至想不起來大炮有沒有在這輛車上放一部衛星電話。
古麗翻來翻去,翻到什麼就和我說什麼,我回頭望了幾次,再看前方時傻眼了。
我已經找不到大炮的車在哪了。
茫茫無人區戈壁,360 度都是一模一樣的場景,稍微晃晃腦袋就會迷失方向,更別說要找一輛顏色和地表差不多的車了。
我感到全身在冒汗,無數遇難新聞的畫面在眼前浮現,我感覺自己都能看見最壞的情況即將發生。
第一次戶外探險就遇到這種情況,我真想痛罵自己。我應該阻止大炮做這種冒險的行動,更應該上車時檢查所有重要的設備。
我停下車,古麗問我怎麼停了,我說我跟丟了,大炮開得太快了。
古麗下意識合起雙手放在胸前,眼睛瞪得老大。
我知道她有些驚慌失措,只是在儘量保持端莊,但到這個時候了,車裡只有我們兩個,我必須把實際情況告訴她。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眼下只有一種樂觀的情況,就是大炮把衛星電話放後備箱了。
我告訴古麗要下車去後備箱找電話,讓她在車上別動。
古麗摘下她脖子上的圍巾,讓我遮在臉和脖子上,說外面太陽非常毒,能擋一點是一點。
我盤上圍巾,深呼吸,打開車門往後備箱跑。
那一瞬間,我才切身體會到什麼叫真正的熱浪。那並不是一股熱氣烘到身上,而是像跳進了烤箱,全身每個毛孔都像被粗針瘋狂扎進扎出。
我拼了命打開後備箱,快速檢索了裡面的物資。
食物、水、帳篷、燃料、私人行李,除此之外就是一堆亂七八糟不知道幹什麼用的工具。
後背像被火燒著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2 分鐘,我確認後備箱沒有電話。
這是最壞的情況,也是最令人絕望的結果。
4
回到車裡,古麗說我全身通紅,讓我趕緊喝水。
我告訴她,現在的情況只能等,等大炮他們發現我沒有跟上,折返過來找我們。要是盲目亂開,很可能錯過他們。
古麗點點頭,說她懂,車上食物和水比較充足,就怕油不夠。
她還說,這個季節即便到了夜裡,氣溫也有 30 多度,還有毒蛇、野狼和沙塵暴,也沒法在車外過夜。
平靜了一會兒,身上的不適基本消失了。
油表顯示還有半箱,另外車上還帶了兩箱約 100 升汽油,如果只開空調的話,應該還能撐一段時間。
定下等待救援的策略,我和古麗就沒有別的事好做了。
只能閒聊。
說實話,我有一點愧疚,不管怎麼樣車是我開的,是我跟丟了大炮,連累了古麗深陷危機。
我對她說:「不好意思,如果我跟緊一點,就不會害你這樣了。」
古麗搖搖頭說:「這都是上天的安排。」
「休息一會兒吧,大炮他們很快就會來接我們的。」
古麗嗯了一聲,躺在副駕睡了。
她閉上了眼睛,我偷偷看了一眼。
白皙的皮膚,嫵媚的五官,精緻又特別。
真的,我想如果自己再年輕一點,早一點來新疆,也許能遇見一個這樣美麗的姑娘,和她在這裡生活一輩子。
想著想著,我也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叫醒,睜眼一看,古麗在哭。
她已經很克制了,但還是被我聽見了。
「已經 2 個多小時了,他們還是沒過來。我聽別人說過,在無人區超過 2 小時聯繫不到人,基本就沒救了。」她淚眼婆娑地看著我,「我們要死了,我還沒有談過男朋友,我都沒有牽過男人的手。」
雖然她很傷心,但她傷心的點在於還沒體驗過男人,我實在有些無語。
我安慰她,油表還剩四分之一,起碼還能再堅持 2 個小時,備用油至少還能堅持 10 個小時,到了夜裡就不開空調只開通風,30 多度堅持一下也不會死。保守估計我們堅持到明天早上是沒問題的,現在說要死了還為時太早。
我遞了水和乾糧,讓她補充體力同時更要節省體力,哭太消耗能量了,不能哭。
她倒也聽話,邊吃邊喝就忘了哭了。
儀表顯示車外氣溫高達 65 度,距離我跟丟車隊已經過去了 3 個小時。
3 個小時,意味著大炮發現我沒跟上之前,至少開了一個半小時的路程。
那大概是 70 到 80 公里左右。
茫茫戈壁,沙漠環繞,想找到 80 公里外的車,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我暗暗祈禱,希望大炮能第一時間報警,我寧願被關進看守所。
「喂,你叫……耿直是嗎?」
古麗湊近了問我。
「嗯,是,我叫耿直。」
她呆呆地看著我,許久,她說了一句讓我手足無措的話。
「我們做一次吧,男女之間的……那個。」
5
我腦子嗡嗡的。
古麗的眼神很認真,並不像在開玩笑。
「如果我沒有結婚就死掉的話,那我會下地獄的。」
我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伸手把車子熄了火,說:「我去加點油。」
不到幾秒鐘,車子裡的溫度升起來了,我推開車門又沖了出去,打開後備箱,抓起油桶。
一陣眩暈。
油桶輕飄飄的,一提就知道是空的。
我又抓起另一個油桶,也是空的。
無數光怪陸離的幻象在我眼前閃過,為什麼?我想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大炮會一路狂奔?
為什麼對講機是壞的,衛星電話也沒有放在這輛車上?
為什麼油桶還是空的?
烈焰灼燒,我又回到車裡,車裡溫度已經驟升到 40 度,這只不過經歷了短短一分鐘。
古麗問:「不是要加油嗎?」
我絕望地說:「油桶是空的。」
古麗靜靜地說:「那就是說,我們等不到明天了。」
「準確地說,我們只剩下兩個小時了。」
車裡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只有空調出風口的呼嘯,仿佛死神的喪鐘。
約莫 20 分鐘後,我們同時看向對方,解開了衣領。
在那片死亡的戈壁灘,一輛汽油所剩無幾的車,我和古麗兩個生命倒計時的人發生了一場詭異的關係。
車子空間不大,我們卻像是多年的戀人遊刃有餘。既然生命都要拋棄了,所謂的道德貞節又有什麼意義?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放棄了做一個人,成為了一隻動物,但能和古麗一起赴死,也算是一個沒有遺憾的句號。
激情持續了很久,我們在加速死亡。
事後我們癱倒在座椅上,腦子一片空白。
古麗穿好衣服,靜靜地喝水。
油表還剩不到 15%,她突然問我:「耿大哥,你是有老婆的對嗎?」
6
我有個未婚妻叫小曦。
這次來新疆,就是因為和她吵了一架,心情才鬱悶。
我手上有戒指,可能古麗分不清訂婚戒和結婚戒。
「耿大哥,對不起,因為我不想下地獄,害你要下地獄了。」
我笑笑:「我是無產階級無神論者,死了就是死了,沒有天堂地獄。」
「那你可以把這個送給我嗎?我想戴著它去找你。」
我摘下戒指遞給了她。
「耿大哥,現在我是你的妻子了,我會向神明禱告,讓你不要下地獄。」
「好啊,謝謝你。」
「耿大哥,你還有什麼願望嗎?」
「我想知道為什麼大炮要這麼做。」
「也許,他被魔鬼占據了身體吧。也許,你有他求而不得的東西。」
古麗的話提醒了我。
大炮之前一直希望我去他家的公司工作,我的專業正好符合他爸需要的技術。
但我這個人,不喜歡把關係搞得很複雜。我對自己的朋友可以隨便開玩笑,我總不能對自己的老闆也這樣。
所以,我一直沒答應他的邀請,大炮還曾酒後發誓就算殺了我也要把我抬過去。
會不會……
在我瀕臨死亡的時候拯救我,讓我欠他一個無限大的人情?
我朝遠方望去,暗罵了一聲,就算是場陰謀,也該收尾了,再不來人就沒了。
烈日緩緩變成了夕陽。
我剛剛燃起的希望又漸漸變成了絕望。
為了招聘個員工,犯不著這樣。
安排這樣一次探險所花費的錢,遠遠高於足以打動我跳槽的薪資。
我到底在想什麼呢?也許是人之將死產生的幻覺。
「古麗,那你還有什麼願望?」
「我嗎?我想要一場婚禮,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嫁給我心愛的小伙子。」
「好啊,我們還有時間。」
我嘴裡哼著達坂城的姑娘,把古麗的外套蓋在她的頭上,再輕輕掀開。
古麗羞澀地睜開眼睛,深情地看著我。
「我可以嫁給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