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酸澀卻堅定。
感受不到的愛就不算愛。
愛從來都是語言、行動和心的統一,缺一不可。
阿姨夾給我一塊炸酥魚。
「小言,你和時遇一起報了廈大對不對?等開學的時候,阿姨給你裝一大袋子炸魚,你帶給室友。」
「全都炸得乾乾酥酥的,能放好幾天,到時候讓時遇給你背行李。」
「出門在外,有什麼使喚他的地方,你千萬別客氣。」
時遇的眉眼間帶上笑意,嘴裡卻說:「我才不管她。」
阿姨瞪起眼睛。
「吃飽了就滾,有你這個小兔崽子說話的份嗎?瞅你那肚子,胖成豬了還吃!」
彈幕很同情時遇。
【其實男主的性格都是原生家庭的鍋,單親家庭長大,媽媽強勢又沒什麼文化,張嘴閉嘴就是髒話。】
【男主和媽媽一樣彆扭,不會對親密的人說軟話,只有對外人才能和顏悅色,他是拿你當自己家人啊。】
【從小在被否定的環境長大,男主真的很可憐,女主你就把志願改回來吧。】
可生活不是救贖文。
十年了,我也會累。
我從小最喜歡吃時遇媽媽炸的魚。
大概以後都不會再吃了吧。
心中一聲嘆息,我放下筷子。
「阿姨,我沒報廈大。」
時遇猛地看向我。
「你改志願了?怎麼可能?」
5
時遇越過桌子抓住我的手腕,碰得碗盤叮噹亂響。
「你那麼多衣服,沒有我給你拿行李,你到時候怎麼辦?」
「溫言,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
「從小到大,你什麼時候和我分開過?連你第一次來大姨媽都是我去給你買的衛生棉!」
阿姨一巴掌拍在時遇的後腦勺上。
「嘴裡說的都是什麼玩意,傻比嗎你是,鬆開小言!」
她轉向我,和顏悅色。
「小言呀,你不喜歡廈大嗎?你和時遇一起去,多少有個照應,不是挺好的嗎?」
我還沒來得及說自己報了哈工大,電話就響起來。
剛接起,我爸的大嗓門就傳了出來。
「寶貝女兒,你讓爸爸打聽那個廈門大學的宿舍條件,爸爸給你問好了……」
我打斷他:「爸爸,我這有事,回家再說。」
電話掛斷,時遇抱著胳膊靠在椅子上,表情不屑。
「不是沒報廈大麼?那你打聽廈大宿舍幹什麼?」
「溫言,就算你吃醋,我勸你也見好就收吧,我的耐心不多了。」
我看著他。
「我確實一開始想報廈大,可是剛剛已經改成哈工大了,只是還沒告訴爸媽……」
時遇不信。
「別裝了,不就是因為我摟了白茉一下,你生氣了嗎?那不也是因為,你先在那麼多同學面前不給我面子。」
「多大點事啊,至於生氣到現在?還死鴨子嘴硬說自己改志願了。」
「鬼才信你,你個哭包,離開我你不哭死。」
他不信就不信吧,我也沒辦法。
現在時遇不管說什麼,我都不會再辯解了。
因為沒必要。
因為不在乎。
總歸開學那天,他會知道的。
阿姨笑呵呵地打圓場。
「沒改就好,沒改就好。」
「聽說哈爾濱的冬天都能凍死人,還是廈門好。」
我站起身,跟她告別。
「阿姨,我以後應該都不會再來吃飯了,多謝您這些年的照顧。」
阿姨愣住。
「小言,別呀,這是幹嘛。」
沒走幾步,身後時遇摔了筷子。
「溫言你好樣的,你別後悔!」
「等到了廈大,你哭著求我,我都不會理你!」
6
彈幕已經多得看不過來。
都在罵我,說我要逼死時遇。
我只能強迫自己睡覺。
可是閉上眼睛,過去的一切就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閃過。
大概人的回憶,總是會抹去壞的部分,誇大美好的一面。
淚水順著眼尾流進鬢角的髮絲。
冰冷黏膩。
心臟像被緊緊攥住,呼吸艱難。
臨近午夜的時候,我終於有了點睡意。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個陌生號碼。
我疑惑地接聽。
是白茉。
「溫言姐,時遇哥來找我喝酒,結果喝多了趴在我身上不起來,你快來接他回家吧。」
聲音中有一絲炫耀。
我眉頭蹙起,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你把他送回家就好了,別來找我。」
白茉黏糊糊地回答:「不行呀溫言姐,你和時遇哥可是公認的一對,我怎麼能送他回家呢?這是你的任務呀。」
「哎呀,時遇哥,你別摸我,我是白茉……」
「別親我,唔,嗯……」
我手掌緊握,指甲不知不覺戳進肉里。
時遇真的這樣做了?
還是白茉在自己演戲?
下一秒,時遇帶著醉意的聲音出現。
「我是來找你喝酒的,你給她打電話幹什麼?掃興。」
白茉扭扭捏捏地說:「我可不敢搶溫言姐的男人……」
時遇冷哼。
「怕她幹什麼,她不是要一個人去哈工大麼,去啊,離開我我看她怎麼活。」
「讓她鬧,玩笑開不起,睡也不讓睡,除了我還有誰會喜歡她。」
「走,白茉妹妹,咱倆繼續喝,你比那個笨豬可有意思多了。」
白茉嬌笑兩聲:「哎呀時遇哥,你別摟我腰,我怕癢……」
一字一句像一把把利劍扎進我心裡。
我再也聽不下去,掛斷了電話。
還順手把電話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好不容易平靜下去的情緒狠狠反撲。
我知道這是戒斷反應。
只能安慰自己。
堅強一點,溫言。
剝離會痛,但那之後就是新生!
7
幾個彈幕飄到我的眼前,似乎非讓我看不可。
【女主寶寶別哭了,你去和男主服個軟,趕緊和好吧,補藥再虐我們了。】
【女主,我偷偷告訴你,男主是太想你了,想要借酒消愁才去找女配的。】
【而且是女配提議和男主演戲騙你吃醋,男主為了氣你服軟,才答應她。】
【對對,雖然為了聲音真實,男主確實喝了酒趴在女配身上,但他根本沒摸女配,都是騙你的,男主寶寶還為你守身如玉著呢!】
看完彈幕我絲毫沒覺得安慰,只覺得噁心。
非常噁心。
我找出時遇和白茉的微信,一起拉黑。
希望這兩個人徹底消失在我的世界。
一條信息跳出來。
沈亦遲:【睡了嗎?】
我猶豫了一會,回復道:【還沒。】
沈亦遲:【不開心?】
我愣住。
【你怎麼知道?】
沈亦遲:【你平常回信息,會用可愛的波浪號^_^】
我破涕為笑。
沈亦遲:【可以給你打語音嗎?】
得到我的肯定後,沈亦遲打了過來。
我說話帶著明顯鼻音,他卻沒八卦原因。
天南海北地聊了一會,沈亦遲說:「我給你唱首歌吧,也許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我閉上眼睛,沈亦遲略微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們都大聲歡笑過也在深夜裡痛哭過
有時候以為那是錯卻是別人的寄託
過去啊過去啦
它也曾陪過你的青春年華
現在啊未來啊
世界還很大
太多溫柔在這裡
這趟時光列車不曾停泊
睡意真的涌了上來。
我迷迷糊糊地和沈亦遲道謝,然後沉沉睡去。
沒聽見他最後唱的那句:
只要你笑容如昨
對我來說足夠
8
長這麼大,我和時遇第一次斷聯這麼久。
同學聚會只要聽說時遇也去,我便通通拒絕。
反正關係好的同學隨時都能聯繫。
班群里時常有人分享假期生活。
發得最多的,就是白茉。
【心心念念的姻緣廟,有人帶我來啦,紅繩綁上,就一輩子都不能分開了哦。】
配圖是兩隻帶著紅繩的手腕。
粗一些的那隻手腕上,有一塊暗色的疤。
我認識。
是時遇有一次給我做飯,被油燙的。
【被說是能吃的小笨豬了,真幸福呀,只要愛的人在身邊,我願意當一輩子小笨豬。】
配圖是一家網紅餐廳的情侶套餐。
是我高考前就和時遇說過想去的。
現在他帶著白茉去了。
一開始我還會控制不住點開照片,看得心臟一縮,鼻子發酸。
後來我已經能做到淡定地划上去。
順便說一聲癲公癲婆。
那一刻我知道。
我走出來了。
有同學私聊我,問我和時遇是不是分手了?
我淡淡地回答:「什麼分手,從來也沒在一起過。」
從前上頭的時候,我也問過時遇,我和他是什麼關係。
時遇永遠都自以為幽默地說:「食客和食材的關係。」
言外之意,他是人,我是豬。
他也許不知道,這樣避而不答的態度,會讓情竇初開的女生內耗成什麼樣。
好在,那時失落的心情,現在已經記不太清了。
彈幕還是換著花樣勸我服軟。
說時遇只是在和我賭氣演戲,才天天和白茉到處玩,發的照片也是故意給我看。
就是在等我主動聯繫他。
我視若無睹,開心地準備開學的行李。
爸媽知道我改了志願,什麼都沒說。
只說要我高興就好。
我還和沈亦遲約好了開學一起走,互相照應。
天天研究哈爾濱美食,想著到了之後一定要請沈亦遲大吃一頓。
他真的幫了我太多。
報考志願截止的前一天晚上,沈亦遲提醒我最後再確認一下,以防萬一。
我誇他細心。
沈亦遲嘿嘿一笑:「你不嫌我囉嗦就好。」
已經半點沒有在學校里時高冷的樣子。
我登錄網站,輸入帳號密碼。
頁面跳轉,我瞬間呆住。
我的第一志願竟然顯示是廈大!
9
手機啪一聲摔在地上。
我瞬間汗毛直立。
顧不上別的。
我顫抖著手指把志願改回哈工大,然後重新設置密碼。
又重新退出登錄,再次查看志願。
這回是哈工大,沒變。
這一切結束,我才聽見沈亦遲在手機裡面焦急地叫我。
我撿起手機,螢幕碎了。
「別急,我沒事。」
沈亦遲鬆了一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我聽見手機摔落的聲音,還以為你暈倒了。」
我深呼吸,平復心跳。
「我的志願被改了!沈亦遲,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查看一下……」
沈亦遲嚴肅說道:「你不用跟我客氣,誰動了你的志願?要不要報警?」
我的腦海里跳出一個身影。
只有他同時知道我的密碼。
彈幕上一片哀嚎。
【竟然被發現了,男二這個絆腳石真該死。】
【我就說男主改完志願之後,應該把密碼也改了。】
【女主你可真犟啊,男主怕你去了哈工大後悔,才偷偷給你把志願改回去,你是一點不領情。】
我以為我和時遇之間,即使沒有愛情,至少還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友誼。
可他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我一陣後怕。
手機的時間跳過零點。
報考志願鎖定。
「算了。」我聲音嘶啞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