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抽到大冒險,選擇和他十指相扣。
他還是一副魂不守舍,不在狀態的樣子。
等到晚會開始。
周珩和林瑤合唱了一首甜蜜的情歌。
舞台很周到,無人機在頭頂盤旋。
擺出極大的丘比特愛心。
為了炒合作的新劇,也是用了很多心思。
兩個人完全處於半官宣的狀態。
我換了條芭蕾裙,準備表演。
宣傳新電影的機會,我當然也不會放過。
上一位嘉賓是著名的鋼琴家。
那台鋼琴不好挪動。
就放在舞台上。
燈光亮起,我沒有精緻繁複的舞檯布置。
只有一束光追逐著跳動的步伐。
周珩在台下,目光緊緊鎖著我的身影。
這是他第一次看我跳芭蕾。
本來他是有機會看的。
就在我們快要離婚的那年,當時有個劇院邀請我演出。
我很開心。
興致勃勃地跟周珩說了,邀請他去看我的芭蕾舞劇。
當時我們都有了點名氣。
他很不耐煩地拒絕了,
「我又看不懂,就不去了。」
「再說,現在認識我們的人多了,被拍到怎麼辦?」
可後來我才知道。
那天我在掌聲中謝幕的時候。
周珩正在花錢陪著林瑤去看一個三流舞團跳天鵝湖。
哪怕不感興趣。
他只是想迎合她。
他只是不夠喜歡我。
17
裙擺飛揚,被燈一照,宛若流淌的月光。
音響突然發出嘈雜的滋啦聲。
一聲尖銳的長鳴過後,陷入完全的寂靜。
我愣在原地。
導演正要叫停。
有人緩步走上來,坐在鋼琴前。
琴聲從他的指尖不斷傾瀉。
白色西裝很襯他。
像初春的雪,夏夜的月。
許惟似乎將這首芭蕾的曲子聽了很多遍,一個音符都沒錯。
我停下的瞬間,台下掌聲雷動。
隔著人群。
周珩看著我,神色很複雜。
我看不懂,也不想懂。
大概是他從未見過我耀眼的一面。
林瑤咬著牙,神情很嫉妒,卻不得不擠出笑,配合其他人鼓掌。
許惟微笑著向我走過來。
他眼睛很亮,伸出手與我擊掌。
我下意識同他十指相扣。
回過神,羞赧地想撤回手指。
許惟反手扣住我,不讓我逃開。
好在西裝袖口寬大,芭蕾裙擺蓬鬆。
這一切的隱晦,只有我們知曉。
晚會很圓滿地結束。
夜風很涼,我披著許惟的外套坐在角落。
那裡鏡頭拍不到。
有人突然從後扯落那件衣裳。
我轉頭,正要發怒。
肩上落下一條很厚實的毯子。
周珩用目光摩挲我的臉,
「虞禎,你今晚很漂亮。」
我諷刺地笑了,
「怎麼,需要我對你說謝謝?」
他眼裡突然有點惆悵的難過,
「你和我說話,一定要這麼帶刺嗎?」
我冷笑著起身,將毯子扔在地上。
他拽住我。
問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問題,
「你當時,為什麼要和我結婚?」
為什麼。
也許是我太累了。
其實有很多瞬間。
我是真的下決心和他好好過日子的。
見我沉默,周珩冷笑了聲,
「向我隱瞞初戀的事,虞禎,你演技挺不錯。」
我撿起許惟的外套,將上面沾到的塵土拍掉,
「你不是也一樣嗎?」
周珩愣住了。
他不會忘記第一次向我隱瞞和林瑤的關係,是什麼場景。
在這個圈子。
男藝人升咖會更簡單。
只要爆了一兩部劇,就可以資源無數。
那時我手上的爆劇也不少。
爭取到一個很不錯的班底。
覺得周珩各方面都挺符合男主演的條件,便嚮導演推薦了他。
可他進組後第一件事。
就是要把我的角色換成林瑤。
那時他說,他們只是普通朋友。
覺得林瑤的形象更甜美,更貼合角色。
嗯,背地裡寫了一沓情信也算得上是普通朋友。
男藝人的話語權大,這是不爭的事實。
可他不該欺騙我。
我很輕蔑地看著周珩,
「至少我比你好,婚姻存續的每一天,我都沒有和他聯繫過。」
周珩猛得攥住我的手腕,
「他是誰?他到底是誰!」
有人突然很大聲地倒吸了口氣。
我們站在樹的陰影里詫異地看過去。
薇姐著急地小跑過來,
「你快看熱搜。」
18
【虞禎許惟】
詞條後跟著一個「爆」。
「清理相冊發現十年前的遊客照,虞禎許惟居然那時候就認識。」
發出的照片即使過了十年,也看得出是泰晤士河沿岸。
泰晤士河水光搖曳,潮濕的街道起著霧。
模糊的燈火下。
兩個人的臉卻格外清晰。
我戴著厚厚的圍巾。
許惟單膝跪在我的腳下,低垂著眉眼,仔仔細細給我綁鞋帶。
【誰懂啊,一覺醒來過年了!】
【你告訴我這只是認識???】
【我現在的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扭成麻花的蛆,嘴裡發出海豚音和土撥鼠尖叫的混合聲波!我媽以為我中邪了給我一巴掌!】
有人開始扒了許惟的底細。
【牛津博士畢業,回國繼承家業?】
【哥你是真帥,真富,也是真命好啊!】
【所以......下個月結婚也是真的?(咬碎後槽牙)】
周珩也在旁邊盯著手機。
他咬牙切齒,一副被背叛的神情,
「你初戀是許惟?」
我點了點頭,
「對。」
他瞬間白了臉。
卻強撐著嗤笑我,
「都那麼多年了,你不會以為他還對你念念不忘吧?」
「如果他知道你離過婚,還會要你嗎?」
男人可悲的自尊心,在一個各方面都比自己強的人面前,展現得如此淋漓盡致。
不等我說什麼。
周珩轉過身就走。
下一秒卻嘴唇青紫,捂住心口倒在地上。
許多工作人員立刻圍上去。
我聽見他的助理在歇斯底里地尖叫,
「快打急救,他心臟病犯了!」
19
周珩住院當晚。
一個爆料小號迅速衝上熱搜。
「知道你們的女神離過婚嗎?」
爆料內容直指我和周珩那段隱婚隱離的婚姻。
【胡說八道什麼?這兩個人能有關係?】
【越假的往往看著越真。】
【天吶,和前夫上綜藝,卻和初戀糾纏不清......虞茶我懂你哈,因為我也是綠茶。】
那個小號隨後放出來我和周珩的登記照。
幾百個營銷號開始瘋狂帶節奏。
指責我婚內出軌。
哪怕有幾條理智的評論在質疑,也被鋪天蓋地的聲討聲淹沒。
從眾心理並不會讓人去考究消息的真假和背後的來源。
他們只想通過辱罵,發泄心中的戾氣。
熱搜瞬間爆了好幾條。
#周珩虞禎隱婚隱離#
#虞禎出軌#
不用想我也知道這波赫水的來源是誰。
林瑤是有多恨。
恨到擺出這種證據來黑我。
甚至不惜把在醫院搶救的周珩一起拖下水。
好在我的工作室都經歷過大風大浪。
很快發布維權公告。
周珩的工作室揚言要追究對方法律責任。
許惟發了條微博,
「這個月才重逢,沒有出軌,是我在單方面追求她。」
我的粉絲跑去留言,
【就要這個姐夫,朕是小皇帝,朕很滿意。】
【咱姐大女人都有事業了,有點愛情好像也不錯。】
輿論風向稍稍一變。
一波赫水又紛至沓來。
【大女人?你知道你姐很喜歡搞雌競,搶別人鏡頭嗎?】
視頻是我和另一位合作女演員正坐在片場。
我看見鏡頭拍過來。
很心機地側身擋住她。
【知道你姐很喜歡耍大牌嗎?看看對粉絲擺的什麼臭臉!】
圖片是我在機場接過粉絲遞來的禮品袋。
隨後狠狠摔回到粉絲臉上。
甚至說了一個滾字。
【你姐是什麼好人?搞片場霸凌的垃圾就別裝女王了。】
花絮里我拿著針狠狠扎進合作男演員的手背。
他一瞬間疼得齜牙咧嘴。
額角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許惟給我打來電話,很擔心我。
我笑著跟他說,
「沒關係的。」
以前也有這樣的情況。
那時候我資歷很淺,也很幼稚。
被氣哭了。
周珩跟我講了一堆你太脆弱了的話。
那時我就明白。
有人看見你哭會先抱你。
有人看見你哭會先講道理。
心理不強大的人,是扛不住聚光燈的。
也不可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只是我沒想到。
事情以另一種方式出現了轉機。
20
辱罵聲里,站出來很多勇敢的人。
那位被我搶了鏡頭的合作女演員最先站出來。
「那天心情不好,眼睛哭腫了,多謝虞老師幫我擋住代拍鏡頭,期待下次合作(愛心)。」
我的粉絲和正義路人一起刷屏。
「你管送女明星洗碗三件套的男人叫粉絲?」
摔回去的袋子裡。
裝著粉紅色的塑膠手套,洗碗布,清潔刷。
「洗什麼?洗你這種髒東西嗎?」
「別招笑了,這種人不許追星哈。」
合作的男演員直接回復了那條汙衊的帖子,
「搞清楚好嗎?真的是我演的。」
其實我並不在意這些討伐的聲音。
只要我待在圈子裡。
這些聲音永遠都不會消失。
甚至圈外的女孩們也逃不開這些聲音。
有時是你不夠美貌,有時是你不夠瘦,有時是你一瞬間的表情管理。
有時候,甚至僅僅是。
你染了粉色的頭髮。
這些審判從未停止過。
那些用最惡毒語言辱罵我的人。
主頁簡介還寫著——
「從不參與任何一場對女性的圍剿。」
可當又一條帖子被頂上詞條。
我看到還是濕紅眼眶。
「你們對她的偏見,構不成萬分之一的她。」
這條帖子來自一個十七歲的女孩。
她說。
她是從小住在大山裡的女孩。
連綿的山,一眼望不到盡頭。
知識和物資的匱乏,讓她連月經都不知道是什麼。
直到某天,山里來了人。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衛生巾。
不是布和草木灰。
而是乾淨綿軟的棉花。
那些捐贈的衣物洗得很乾凈。
帶著茉莉的香氣。
分到的書籍里夾著一張紙條。
一筆一畫寫得很認真:
「我是虞禎,祝願每個女孩都能走出大山,健康平安,幸福快樂。」
在帖子的最後。
她說自己已經拿到了大學通知書。
終於可以去看外面的世界。
她說。
鼓勵她走出大山的那個人。
一直都是我。
21
周珩名下公司被查出問題的那天。
他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起不了身。
我到病房外的時候。
他正在聲嘶力竭地和林瑤吵架,
「你是真的想毀了我!我對你那麼好, 你怎麼能對我這麼狠心!」
林瑤冷著臉。
這是她第一次沒用那種溫柔的神態看他。
「這不是你一廂情願嗎?」
周珩青紫著臉,顫抖地指她。
她很冷漠地笑了,
「是我強迫你和虞禎離婚?是我拿槍逼著你給我搶資源?你做的那些事, 都怪我引誘你嗎?」
「這些, 不都是因為你愛我?」
劇烈的刺激讓周珩捂住心臟。
他猛地把病床邊的所有東西掃落在地。
「滾!你給我滾!」
林瑤拉開病房的門。
見我站在外面, 臉上的神情很複雜。
我冷淡地看著她。
那些下黑水的手段,她不是第一個對我用的。
「抱歉, 我只是太想往上爬。」
她在給自己的嫉妒和黑暗面。
找一個合理的道德說法。
我沒搭理她, 擦肩而過。
她和周珩還未切割。
後續的資源一定會受影響。
大機率會被雪藏。
周珩見我進來。
眼睛裡的光一下就亮了。
「虞禎, 我後悔了。」
我定定地看著他,
「你以前說, 最討厭我精明算計, 還拜金。」
他唇邊的笑意一下停滯,
「以前是我不好, 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 就讓我重新追回你......」
耳邊傳來飄渺的警笛聲。
我毫不掩飾臉上厭惡的表情。
「別再說這種噁心話了。」
「當初,如果我足夠拜金, 就不會和你在一起。如果我足夠精明,就不會做你無名無分的妻。」
病房被推開。
他被人從病床上抓起來, 還一臉沒緩過神的樣子。
「你們要幹什麼!」
為首的人出示證件,
「周先生, 你涉嫌合同詐騙和行賄罪,現在正式對你進行批捕。」
他當場昏了過去。
我有種預感。
這輩子我們都不會再見面了。
22
國際電影節, 拿下影后的那天。
我久違地在聚光燈下流了眼淚。
「女士們, 請不要讓性別和年紀, 成為束縛你追求事業的東西。」
慶功宴後,我想獨自出去散散心。
在街角被一個上了年紀瘸腿的流浪漢撞了一下。
他好像認出了我。
口齒不清地喊,
「禎......禎。」
我冷漠地瞥了一眼他。
轉頭就走。
他連滾帶爬,一瘸一拐地追我,
「我是......你......」
我走得飛快。
一眼都不曾多看他。
不一會他就再也追不上我了。
我走進那家熟悉的咖啡店。
牆上掛著許多來往的遊客留下的卡片。
我百無聊賴地翻看起來。
有英文, 有法語,還要其他看不懂的語言。
世界各地, 天涯海角。
直到看到一張寫了中文的卡片。
字跡清雋,很眼熟的筆跡。
他寫:
「虞禎, 沒有你的倫敦真的好冷。」
卡片泛黃。
再往前, 還有一張,
「每一年的聖誕節,我都在想念你。」
我擦去眼角的淚水。
從十七歲那年開始。
初戀的那種喜歡。
不會再有人可以替代。
其實七年前,和許惟不告而別的那天,我坐在回國的飛機上。
耳機里正好放到那句,
「緣分竟然默許你離去。」
我在旁人驚詫的目光里, 哭得泣不成聲。
那時我以為。
我們的緣分到這裡就結束了。
推開玻璃門,我低著頭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
倫敦的街頭又下起了雪。
在道路的盡頭。
我撞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許惟仔細將我脖子上的圍巾掖好。
很溫柔地問我,
「你在想什麼?」
我伸手拂去他肩上凋零的碎雪,
「在可惜這裡沒有槲寄生。」
他微笑,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束槲寄生,
「現在有了, 那你可以吻我了嗎?」
我伸手抱住他。
閉上眼,踮起腳尖。
吻向那張漂亮的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