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問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因為主無處不在。」
他笑了,指指我手裡拎的奶茶。
「我以為主是來給信徒送福利的。」
我心尖一顫,這是我剛用環保衛士的獎金買的 Missa Ice City。
要八塊呢!
為了脫身,我一咬牙,塞進他懷裡。
「拿著。」
他伸手要接。
「等等!」
我插上吸管,一口氣喝了半杯。
「你很久沒給我抄作業了,這次只能賞你半杯。」
他接過去喝了一口,虔誠道:「謝謝主。」
「不、不客氣。」
我紅著臉跑出來。
他怎麼也不知道換一頭吸管再喝?
9
比賽開始。
日頭下,韓舟像只蛤蟆,一飛沖天,攔下球。
裴景行的隊伍趕緊防守。
沒人能防住蛤蟆,韓舟左躲右躲。
一個漂亮的上籃。
太陽有些刺眼,我戴上墨鏡,死死盯著裴景行的褲子。
怎麼還沒動靜?我沒加工到位?
突然,一陣金光出現,賽場一片寂靜。
我尋光看去。
好大一個金色的大屁股。
視線上移,正是掛在籃筐上的……
我靠!
韓舟一陣狼嚎。
「誰他媽的動了老子的褲子!」
「誰暗算老子!」
「誰!!!!!!」
我福至心靈,突然反應過來。
怪不得 08 號在 79 和 81 之間!
螺絲鬆動,那是倒過來的 80!
韓舟的柜子是 80 號!
10
韓舟很難過。
他家保姆來送褲子的時候,他臉上還掛著淚痕。
「老子一世英名全毀了!」
「換個星球生活太難,我先換個國家。」
第二天,一架飛往英國的飛機起飛,那上面有我唯一的戰友。
韓叔叔本來就想送韓舟去國外上學,韓舟不想學語言,這才一拖再拖。
一次蛤蟆亮屁股,大洋彼岸的語言班裡多了個英語 29 分的中國學渣。
班主任唏噓一聲。
「大少爺走了,班裡這麼安靜還有點不適應。」
他看到我,欣慰地笑了:「幸好大小姐還在,否則咱們班就太無聊了。」
我看著身旁空蕩蕩的座位,眼淚噴射出來。
戰友,我對不起你!
裴景行拍拍我的肩膀。
「信徒永遠跟隨你。」
秦可宜不說話,翻練習冊的聲音大得出奇。
此時距離高考還有二十天。
我抽抽嗒嗒,拿起筆想學一點。
一道題也看不懂。
我在心裡問系統怎麼辦。
系統哼著小曲:【隨便了啦,反正原作者都棄文了啦,我也快要退休了啦,么雞,碰!】
放學,我心如死灰地坐上車,像一坨滯銷豬肉,被司機拉回了家。
裴景行發來微信。
「韓舟走了,你就這麼傷心?」
「電視劇里貼身大丫鬟被發配,哪個小主不是哭得撕心裂肺?」
裴景行沉默了一會兒,又發來一條:
「那信徒呢?」
「什麼?」
「信徒走了,你會難過嗎?」
我認真思考了一下。
「會,因為你是我唯一的信徒。」
這次他回復得很快:
「你也是我唯一的月亮。」
我呼吸一窒。
手機再次響起。
「月亮,我可以喜歡你嗎?」
媽媽帶著阿姨來給我收拾行李。
「元明月,你臉怎麼這麼紅啊?」
「媽媽,我一定要去英國讀書嗎?」
她懵了:「難道你在國內有學上嗎?」
我低下頭,螢幕上還是和裴景行的聊天框。
【會,因為你是我唯一的信徒。】
【你也是我唯一的月亮。】
【月亮,我可以喜歡你嗎?】
我大腦一片空白,跳下床,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流淚。
臨睡前,我給裴景行發了最後一條微信。
【主無處不在,月亮無處不在。】
11
高考後,裴景行考上了清華,秦可宜考上了北大。
我和韓舟烤上了仰望星空派。
韓舟的學校離我的公寓很遠,他特地驅車兩個小時,就是為了來我家做屎。
「你能不能尊重別國文化?這是仰望星空派!」
「對不起,我懺悔。」
韓舟話鋒一轉,突然問起裴景行的那條微信。
「你回他了嗎?」
我搖搖頭,往嘴裡塞了一口派。
竟然出奇地好吃。
我又大吃一口。
韓舟壓低聲音,煞有介事。
「其實,我早看出來那小子喜歡你了。」
我一愣。
「他就給你一個人抄作業,不給我抄,這不叫喜歡叫什麼?」
「有沒有可能他就是單純地煩你?」
韓舟神秘一笑,拿出一段視頻,正是秦可宜和裴景行在小樹林裡密會的視頻。
「我在草叢裡蹲了半個鐘頭才拍到的!」
我把音量鍵調到最大。
「你這也沒錄到他倆說話啊,都是蚊子嗡嗡。」
他又拿出一段文字稿。
「我家管家以前是商業特工,會唇語。」
我點頭:「我知道,就是我爸把他派到你們家去的。」
韓舟:?
我仔細讀了文字稿,才知道他們每次見面都是交流壓軸題的多種做法。
末了,他們終於說了些和學習無關的。
【秦可宜:對了,你撿到的唇膏是元明月的,快還給她。】
【裴景行:我撿到了,現在是我的。】
【秦可宜:死變態。】
裴景行不置可否,聳了聳肩。
【秦可宜:你猜那倆活寶什麼時候出現?】
【裴景行:五、四、三……】
下一秒,鏡頭裡闖入一個拿著掃把的美女。
正是在下。
視頻戛然而止。
韓舟給出結論:「他要麼喜歡你,要麼是變態,要麼就是變態地喜歡著你。」
我低頭吃派。
媽媽新買的銀盤在燈光下明晃晃的。
照得我心發慌,讓我想起那枚一塊錢的硬幣。
手機一震,是媽媽發來簡訊。
「爸爸媽媽調查過了,你的專業適合在國外發展。」
「為了你的將來,我們一家三口定居英國吧?」
12
十年後,我在一個歐洲小鎮當策展人。
展覽的主題是月亮。
團隊的小夥伴跑過來。
「有一位收藏家臨時反悔,要撤走三件展品。」
「那個匿名的中國藏家?」
助理點點頭。
「他留了個地址,希望能和您當面聊聊。」
我接過助理的便簽。
上面寫著一個當地的酒店地址。
我打電話搖來韓舟,全副武裝,立刻出發。
服務生引我們到座位。
傍晚的夕陽下,男人穿著米白色亞麻襯衫,體格已經褪去少年人的青澀,顯得更為高大。
他轉過身。
我倒吸一口氣,拔腿就要跑。
韓舟拉住我:「裴景行能吃了你啊?」
「去,哥陪著你。」
我被韓舟按在座位上。
「老同學,好久不見啊。」
韓舟笑裡藏刀。
他一直把當年的金腚事件算在裴景行頭上。
我也乾笑兩聲:「哇哦,班長, 事業有成啊。」
裴景行不接我的客套話。
「元女士是為了展品的事來的?」
韓舟:「你這不廢話嗎?」
「裴景行,從前是從前, 現在是現在,我和元明月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你們拿捏的學渣了!」
「勸你識相點,交出藏品!」
他的囂張沒有維持多久。
服務生趕來, 說他的車莫名其妙, 一直在叫,沒有禮貌, 無理取鬧。
韓舟一聽愛車出了問題,抬屁股就走。
只剩我和裴景行,場面十分尷尬。
我忙起來,喝了一口面前的果汁。
「好喝好喝。」
我又吃了個蝸牛。
「好吃好吃。」
裴景行盯著我, 我躲不開他火熱的視線,索性開始拍他馬屁。
「好帥好帥。」
「這麼帥的人,都不值得你離開前說句再見?」
「這麼帥的人,你捨得不告而別?」
他開門見山, 我的肩膀一下子就縮了起來。
天漸漸黑下去, 海浪聲越來越大。
月亮升起來了。
沉默蔓延開來。
良久,海風吹來他的嘆息。
「展品會如期送到。」
「我只是, 想找個藉口見見你。」
一枚穿了孔的五毛錢硬幣出現在我面前。
金黃瑩潤,像中秋的滿月。
我的左胸有些發燙。
在那裡, 隔著輕薄的襯衣布料, 靜靜躺在口袋裡的,是那枚一塊錢硬幣。
我深吸一口氣, 奪過他面前的烈酒,一口灌下。
緩了緩, 開口:「我短期內不會回國, 接受異國戀嗎?」
他微微一愣, 馬上開口:「接受。」
「有私人飛機嗎?」
「有。」
「會申請航道嗎?」
「會。」
「願意隨叫隨到嗎?」
「願意。」
我點點頭, 靜靜坐著,給酒精發作的機會, 也給自己說瘋話的機會。
半晌,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指指樓上。
13
裴景行很緊張。
學生時期, 他解出過無數刁鑽的壓軸題。
畢業後,他解決過無數商業難題。
現在,他跪在我身前,解不開我的高跟鞋綁帶。
我抬腳踩在他的肩膀上。
「你手抖了。」
他的手掌溫熱, 托著我的腳踝。
我低頭,輕輕碰了碰他的唇, 以示鼓勵。
他的呼吸一窒, 隨後粗重起來, 祈求道:「救世主, 幫幫我。」
救世主很仁慈,救世主有求必應。
……
再睜眼時, 已近中午。
電話響起,是韓舟。
「元明月,你知道裴景行對我的愛車乾了什麼嗎?禽獸啊!」
我胡亂嗯嗯兩聲,迷迷糊糊地滾進裴景行懷裡。
「等等, 你嗓子怎麼啞了?」
對面靜默一秒:「你身邊是不是還有別人?」
「我靠,裴景行對你乾了什麼?禽獸啊!」
裴景行攬住我,手機掉在地上。
韓舟的吶喊被淹沒在柔軟的回籠覺里。
「禽獸啊!」
「獸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