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一分鐘,就要多算 10 塊錢。
僻靜的街尾,打手已經埋伏在轉角處。
黃昏的陽光將人群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懸著的心放下許多。
這麼一大坨影子,人數絕對震撼。
我戴上墨鏡。
惡毒女配上號。
小皮鞋再次發出噠噠的聲響。
惡魔的鞭子即將落下。
裴景行看我一眼:「你走路這麼用力地跺腳,腳後跟不疼嗎?」
我腳步一頓:「……疼。」
「那為什麼要這麼走?」
我懶得理他。
惡毒女配的氣勢,這個死板的主角懂個屁。
街角,我望向打手。
沒望到。
視線下移。
還是沒望到。
我不可置信地摘下墨鏡。
一群比我還矮的小學生蹲在牆邊,眼巴巴地等著我們。
「姐姐,是你下的單嗎?」
為首的小孩叼著辣條走過來,辣得斯哈斯哈。
「你就是小體格型男?」
「是啊,我們都是。請問目標對象是誰?」
我遲疑地指指裴景行。
一個孩子不知道從哪裡扛來一張行軍床。
「兄弟們!幹活!」
很快,裴景行被圍在孩子堆里。
十雙小拳頭將他團團圍住。
半小時後,他舒舒服服地起身,伸了個懶腰。
我拎著一個小鬼走到一邊。
「你們就是這麼打人的?」
「什麼打人?我們小型男移動按摩小隊都是好孩子!」
小男孩的眼睛天真無邪,胸前的紅領巾亮得刺眼。
我就這樣惡狠狠地送了裴景行一次全身按摩。
我胸前不存在的紅領巾仿佛更亮了。
一邊,小鬼們嘰嘰喳喳地聊天,商量著兼職的錢要在母親節給媽媽買什麼禮物。
我質問打手公司。
「哪有你這樣的打手?」
「誰跟你說我們是打手?」
我打開介紹人的微信。
「韓舟你給我解釋清楚,否則我再也不和你拼烤冷麵了!」
當晚,裴景行給我發來微信。
「救世主,謝謝你。」
我長嘆一聲,關了手機。
我這惡毒女配不做也罷,洗手與你家當丫鬟吧?
系統笑得很命苦。
【元明月,攤上你和韓舟真是我職業生涯中最大的不幸。】
我欲哭無淚,只好把書讀爛。
苦讀《今天開始當終極反派》《穿成團寵文里的惡毒師姐》《惡毒女配的修羅場》《反派女配的巔峰之路》《黑蓮花她殺瘋了》。
真好看。
你說惡毒女配文這玩意兒誰研究的呢?
6
韓舟很無辜,帶了烤腸給我賠罪。
「他們穿著黑西裝,廣告語是力大手狠,拳拳到肉。」
「誰知道那是按摩的!」
我啃一口烤腸,心疼自己那二百塊錢。
為表歉意,韓舟殷勤地幫我制定新的作戰計劃。
如何讓裴景行痛苦,他對此深有研究。
「你知道他拼了命地努力,是為了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他想讓他唯一的親人,他奶奶,過上好日子!」
「原來如此!」我很捧場。
「所以,擊垮他的上進心,讓他失去奮鬥的目標,就要從他奶奶入手!」
不愧是對裴作戰的專家,一下子就拿捏住裴景行的命門。
「鄙人不才,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我很吃驚:「你幹啥啦?」
他邪魅一笑,掏出手機,裡面都是一個銀髮老太的照片。
第一張,老太打太極。
第二張,老太在南極。
第三張,老太開飛機。
「這是什麼意思?」
韓舟:「我說服我爸開設了一個慈善項目,幫助高齡老人完成夢想,裴奶奶就在幫扶名單里。」
「我已經提前讓他奶奶過上了好日子,裴景行已經沒有奮鬥目標了!」
「裴奶奶現在在非洲養獅子呢!哇卡哇卡欸欸~」
「老太太說明年想去俄羅斯開坦克,我爸的團隊已經給她安排好了。」
我眨巴眨巴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韓舟洋洋得意:「剝奪一個人的奮鬥目標,很殘忍吧?」
一根粉筆扔過來。
班主任惡龍咆哮:「你倆聊什麼呢?一個倒數第一,一個倒數第二,都去後面站……」
「老師,」裴景行突然開口,「剛才那道遺傳題講錯了。」
班主任一愣,拿過卷子重新講題。
我和韓舟對視一眼,默契地沒抬屁股。
十分鐘後。
「所以這道題選 D。」
話落,下課鈴響起。
英語老師急不可耐地衝進來,趕走班主任。
她吹了兩下小蜜蜂。
「好了同學們,去廁所的去,不去的可以開始默寫了。」
我一臉死灰:「完了,我沒抄空白條。」
韓舟二臉死灰:「我也沒……」
裴景行走到最後一排,遞給我一張紙。
正是空白條。
「報你上次在天台的一塊錢之恩,救世主。」
韓舟拉住他:「裴哥,你還有沒有多餘的,給我一張可以嗎,求求求求你。」
「看在我讓你奶奶去開飛機的份上!」
裴景行甩開胳膊:「我謝謝你啊。」
我喜滋滋地拿筆開始默寫。
第一個單詞,不會。
第二個,不會。
……
第五十個,還是不會。
我給裴景行傳紙條:「你的空白條我沒寫,全新零瑕,你能把那一塊錢退給我嗎?」
他很快回覆:「救世主,怎麼還找信徒要錢?」
6
我最終也沒把那一塊錢要回來。
每當我因囊中羞澀,對著小吃街流口水的時候,我就想起那本屬於我的財富。
裴景行不還給我,他也不花,而是給硬幣穿了個孔,掛在書包上。
每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挑釁我?
我元明月可不是吃屎的孩子。
又一個體育課,我提前溜回教室,扯下他的戰利品,給他換了個金的。
裴景行回來後,看著書包上的五毛錢硬幣,陷入了沉默。
「哎呀哎呀,讓一讓。」
我背著自己的粉色書包在他面前走了三個來回,書包上的一塊錢硬幣閃閃發光。
韓舟豎起大拇指:「一下子贏回百分之五十,太有手段了!」
我一甩頭髮。
惡毒女配,就是這麼不擇手段。
我抬眸,不期然撞進裴景行的注視中。
他抿緊嘴,兩頰通紅,深深地注視著我。
看給人氣得,都紅溫了。
我沖他雙手抱拳,承讓承讓。
韓舟也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硬幣,糾結地選來選去,選定一個一毛錢的,摘下脖子上的卡地亞十字架開始砸孔。
「我也弄一個,這是咱們反派聯盟的標誌。」
班主任突然出現:「大少爺,乾上手藝活了?」
他手裡拿著一摞成績單。
果不其然,我和韓舟又是最後兩張。
也許,我比裴景行更需要一個救世主,來拯救我那比身高還低的分數。
韓舟以兩分之差險勝,位列倒數第二,此刻春風得意。
我有些鬱悶。
明明上課也不睡覺了,抄作業的時候也知道看看過程了,怎麼還考這麼爛?
秦可宜給我一個粉色的小飯盒。
「吃點甜的開心一下,咖啡店的新品,你一定愛吃。」
打開蓋子,裡面是精緻的奶油小蛋糕。
「但為什麼是骨頭形狀的啊?」我撓撓頭。
這種形狀的甜品,我只在寵物甜品店裡見過。
秦可宜不語,又從包里拿出兩個一次性飯盒,遞給裴景行和韓舟。
「見者有份。」
韓舟很生氣:「憑什麼我們的這麼丑?該不會是做元明月那份剩下的邊角料吧?」
秦可宜不理他,塞給我一包粉色的紙巾,叮囑我吃完記得擦嘴。
裴景行不說話,盯著秦可宜看。
「看什麼呢,裴哥?」韓舟嚼著邊角料,含糊地問。
「看秦同學頭頂的母性光輝。」
上課鈴打響,學霸組開始學習。
學渣組繼續吃下午茶。
韓舟小聲問我:「你不覺得秦可宜對你太好了嗎?」
班主任回頭寫板書,我趕緊塞一口小蛋糕。
「可能因為我跟她小時候的朋友有點像,」我嚼嚼嚼,「她那個朋友叫豆豆,你聽沒聽說過啊?」
「豆豆?怎麼那麼像狗的名字啊?」
我一愣,低頭看了一眼飯盒裡的蛋糕。
7
窮,實在是窮。
周末,我和韓舟沒錢找樂子,只能蹲在地上玩泥巴。
好在他家花園裡都是泥巴,可以玩個夠。
玩膩了就轉戰我家花園,繼續玩。
我媽戴著一身寶石,像個展示架一樣路過,無語地看著我們。
「你們寧願玩泥巴,也不想碰作業?」
我盯著自己的雙手:「滿手髒污的我,怎麼配碰純潔雪白的課本?」
我媽:「比課本更雪白的是你們的大腦。」
韓舟眨眨眼:「是誇我們天真無邪的意思嗎?」
我點點頭。
韓舟笑了:「謝謝阿姨。」
我媽長嘆:「我的娘哎!」
我拿著小樹枝,寫寫畫畫,和韓舟重新制定了反派計劃。
調整了以前單線作戰的方針,實施兩路包抄,重點打擊男女主的情感發展。
雖然,這兩個無情的做題機器看上去並沒有什麼情感。
但萬一他們暗通款曲,成為一段佳話,我和韓舟的反派面子將蕩然無存。
韓舟被我的足智多謀震撼到了,表示堅決服從我的安排。
果然如我所料,這兩個人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樹林裡,思考者雕像下,二人正說著悄悄話。
我咬牙切齒,一個箭步衝上去,隔開他們。
二人愣住。
「借過。」
我彎腰,拾起地上的塑料水瓶。
「學校是我家,環境靠大家。」
午休時間,他們竟然又在小樹林裡的涼亭約會。
我和韓舟拿著掃把從天而降。
「哎呀,這都四月了,去年的落葉怎麼到現在都沒掃乾淨?」
我掃掃掃。
韓舟:「是呀,這有損我們學校的顏面呀。」
他掃掃掃。
從此,男女主再也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某個升國旗日,我和韓舟被校長領上台,授予校園環保衛士的殊榮。
意外之喜。
我拿著獎狀,喜滋滋地和我爸兌換了十塊錢獎金。
「你和韓家那小子,感情挺好?」
我點點頭。
能不好嗎?他是我最忠誠的小小舟下士,比宜修身邊的剪秋還好用。
我爸平地放雷。
「那你要不要和他結婚啊?我們兩家也算知根知底。」
我尖叫:「誰要和丫鬟結婚啊?」
我媽嘆了口氣:「韓舟也是這麼說的,他也不想和丫鬟結婚。」
我:?
倒反天罡。
找打!
8
雖然我很想暴打韓舟,但是反派聯盟內部絕對不能出現矛盾。
我們的智商已經遠遠比不上主角團了,要是再不團結起來,還贏個錘子?
韓舟說,他要在下午的籃球比賽上,狠狠殺一殺裴景行的威風。
「為什麼女生們都迷戀裴景行啊?他是帥,但我也不差啊。」
他很嫉妒。
他長得確實不差,但沒有女生會喜歡一個傻子。
我有些心酸。
作為他的盟友,我決定助他一臂之力。
比賽前,我偷偷溜進更衣室,找到裴景行的更衣櫃:08 號。
竟然沒鎖,天助我也。
我拿出剪刀,開始加工。
大功告成!
我貓著腰往外溜,撞進一個有點硬的懷抱。
「救世主?」裴景行有點驚訝。
我把剪刀藏進口袋。
「噓——」我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