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林凱,」我鼓起勇氣,直視他的眼睛,「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這個人。他自大、好面子,做事喜歡走捷徑,而且極其不注重細節。」
「他的方案看起來完美,但一定有致命的漏洞。」
陸執靜靜地看著我,沒說話。
我知道,這聽起來像是在紙上談兵。
但我必須試一試。
當晚,夢境成了我們的秘密作戰室。
不再有曖昧的拉扯和審問,我們面對面坐著,桌上攤開的是項目的資料。
在夢裡,我幾乎是本能地指出了林凱可能會忽略的幾個點,甚至推演出了他為了炫技可能會採用的、華而不實的幾個技術方案。
陸執聽得極其認真,他不斷地提問,我們在夢裡反覆推演,制定著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反擊策略。
16
決定項目歸屬的行業酒會,衣香鬢影,人模狗樣。
我穿著陸執讓人送來的小禮服,挽著他的手臂,以「助理」的身份,走進了這個名利場。
林凱也來了,身邊站著他那個小三,兩人春風得意,仿佛已經勝券在握。
看到我們,他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輕蔑的笑,端著酒杯走過來。
「陸總,真沒想到你還有心情來參加酒會。」他意有所指,「公司後院的火,都撲滅了?」
陸執面無表情:「不勞費心。」
「也是,」林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更得意了,「畢竟有趙得住這麼得力的『助理』,陸總自然是……如虎添翼啊。」
我笑了笑:「林總過獎了,我只是做了分內事。倒是林總,最近這麼春風得意,方案一定準備得很完美吧?」
果不其然,他那自大的老毛病又犯了:「那是自然。」
競標環節開始,林凱作為對家代表,意氣風發地走上台。
他的方案確實漂亮。PPT 做得天花亂墜,引得台下掌聲陣陣。
就在主持人準備宣布結果的關鍵時刻,我舉起了手。
聚光燈打在我身上,我頂著全場的目光,不緊不慢地開口:
「林總,方案第五十二頁,關於數據安全風險的評估模型,您用的是最新的『星盾』算法吧?
「這個算法雖然前沿,但對伺服器的瞬時算力要求極高,一旦遇到並發攻擊,很容易造成系統崩潰。請問,您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林凱的臉唰地一下白了。
這個漏洞,正是我們倆在夢裡推演了無數遍,最終確定的、他最有可能為了炫技而忽略的細節。
他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陸執抓住機會,走上台,接過話筒,沉穩的聲音響徹全場:
「我們的方案,雖然沒有那麼『前沿』,但我們保證,客戶的每一個數據,都是絕對安全的。」
他乘勝追擊,不僅當場拿出了我們更穩定、更可靠的備用方案,還順便揭露了林凱為了競標不擇手段、泄露我方商業機密的無恥行徑。
一場酒會,成了林凱事業和尊嚴的雙重滑鐵盧。
他被當場請出了會場。
看著他灰溜溜的背影,我心裡只有一個字:
爽。
17
我們贏了。
贏得酣暢淋漓。
深夜,辦公室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陸執沒有開燈,只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我給他倒了杯水,學著他之前的樣子,靜靜地陪著。
「趙得住。」他突然開口。
「嗯?」
他轉過身,一步步向我走來。
月光勾勒出他英挺的身影,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情緒翻湧,是我看不懂的複雜。
「我早就愛上你了。」
我愣住了。
「在那些夢開始之前,我就喜歡看你工作時較真的樣子,喜歡聽你小聲吐槽我時的樣子,喜歡你身上那股……不服輸的勁兒。」
「那些夢,只是讓我更確定了這份感情。」
「而這一次,」他伸出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看著你為了我,為了公司,站在所有人面前閃閃發光的樣子,我更確定了。」
「你就是我唯一想要的伴侶。」
他的聲音很輕,卻每一個字都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趙得住,一個平平無奇的社畜,一個在夢裡意淫老闆的膽小鬼。
何德何能。
眼眶一熱,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陸執俯下身,溫柔地吻去我的淚水,然後,吻住了我的唇。
這個吻,和夢裡任何一次都不同。
我們確定了關係。
18
危機解除後的第二天。
我收到了陸執的微信。
「晚上有空嗎?」
我:【?加班?】
他秒回:「約會。」
我看著那兩個字,感覺自己像個傻子,咧著嘴笑了半天。
沒有了任何目的和試探,沒有了劍拔弩張的商業危機。
他正式邀請我,進行一場只屬於「陸執和趙得住」的約會。
他訂的餐廳,是一家看起來很貴,但據說很難吃的網紅分子料理。
他穿了一身很正式的西裝,卻緊張得連刀叉都拿反了。
他想學著鄰桌給我切牛排,結果把一塊肉彈飛到了我的裙子上。
他笨拙地道歉,臉紅到了耳根。
我看著他手忙腳亂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還是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果斷的活閻王嗎?
這簡直就是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笨拙,又可愛得要命。
吃完飯,我們沒有去看電影,也沒有去逛街。
他拉著我的手,在深夜空無一人的大街上,慢慢地走著。
「趙得住。」
「嗯?」
「以後,別再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了。」
「啊?」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認真地看著我。
「因為,我想要的所有未來,都在現實里,和你一起。」
19
我和陸執的關係,就像辦公室里突然多出來的一盆綠植。
一開始沒人注意,但只要他開始明目張胆地澆水、施肥、曬太陽,瞎子都能看出來不對勁。
比如,他會以「順路」為名,每天早上給我帶一份和我前晚在夢裡念叨過一嘴的早餐。
再比如,開會時他會一邊罵著別人,一邊不動聲色地把我面前的涼水換成溫水。
我的「摸魚三人組」閨蜜們,終於坐不住了。
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我被她們三個「綁架」到了天台。
「趙得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閨蜜一雙手抱胸,學著電視劇里的樣子審問我。
「你和活閻王,到底什麼情況?」閨蜜二一臉八卦。
「你是不是被他下降頭了?還是抓住了他什麼把柄?」閨蜜三的腦迴路永遠那麼清奇。
我看著她們,沒忍住,笑了。
幸福這玩意兒,真是藏不住。就算嘴巴不說,也會從眼睛裡、眉梢上、嘴角邊,偷偷跑出來。
「我們在一起了。」
天台上一片死寂。
三秒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
「臥槽!真的假的?」
「怎麼搞到手的?快!傳授一下屠龍之術!」
「他……活兒好嗎?」
我被她們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問著,腦子都快炸了。
我該怎麼解釋?
說我們是在夢裡先搞到一起的?她們非得以為我瘋了不可。
正當我無言以對時,通往天台的門被推開。
陸執站在門口,皺著眉:「你們在幹什麼?還不下班?」
閨蜜們瞬間噤聲,站成一排,像三隻等待檢閱的小鵪鶉。
陸執沒再理會她們,徑直走到我面前,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語氣裡帶著不容置喙的霸道。
「風這麼大,穿這麼少,病剛好就想再進一次醫院?」
說完,他當著我那三張已經石化的臉,彎腰,一把將我打橫抱起。
「走了,回家。」
被他抱在懷裡,聽著身後越來越遠的驚呼聲,我把臉埋在他胸口,笑得像個傻子。
20
「以後,別再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了。」
陸執是這麼說的。
但他媽的,夢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只是,我們的夢,徹底變了樣。
不再是那個審問我的純白空間,也不是那座壓抑的黑色孤島。
夢境的主導權,好像徹底轉移到了陸執手上。而他,顯然是個悶騷的浪漫主義者。
前一天晚上,我們還在巴黎鐵塔下接吻,塞納河的風吹起我的裙角。
第二天,他就帶我去了海底世界,和五顏六色的魚群共舞,巨大的鯨魚從我們頭頂緩緩游過。
他還會在夢裡,變出一整個遊樂園,只有我們兩個客人。
我們坐旋轉木馬,吃棉花糖,在摩天輪升到最高點的時候,煙花在整個夜空綻放。
這些,都是我曾經跟他提過,或者沒跟他提過,但暗自幻想過的浪漫場景。
他在用這種方式,彌補我們所有錯過的、笨拙的開始。
我窩在他懷裡,看著滿天煙火,忍不住吐槽:「陸總,你也太土了吧。」
他捏了捏我的臉:「不喜歡?」
「……喜歡。」
誰能拒絕得了這種專屬於自己的、極致的浪漫呢?
雖然老套,但架不住心動啊。
21
周五下班,陸執開著車,卻沒有往我家的方向走。
「去哪?」我問。
他目不斜視地開著車,雲淡風輕地扔下一句話:
「回家,見我媽。」
我差點從副駕駛上彈起來。
「見……見家長?就今天?我什麼都沒準備啊!穿得也這麼隨便!」
「不用準備。」他語氣平淡,「只是吃頓飯。」
說得輕巧!
那可是你媽!未來可能成為我婆婆的人!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開始在腦子裡飛速演練各種應對方案。
陸執的家,在一處安靜的別墅區。
開門的是一位氣質溫婉的阿姨,看到我們,她笑了笑:「回來了。」
我僵硬地喊了聲:「阿姨好。」
陸執拉著我的手, 把我拽到他身邊,面不改色地跟他媽介紹。
「媽, 趙得住。」
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差點讓我當場跪下。
「你兒媳婦。」
他媽愣了一下, 隨即無奈地瞪了他一眼, 然後把目光轉向我,那眼神, 溫和又帶著一絲審視。
我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
飯桌上,他媽問了我一些關於工作和家庭的常規問題,我都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氣氛不算熱烈,但也還算和諧。
直到他媽放下筷子, 認真地看著陸執:
「你考慮清楚了?小趙是個好姑娘,但你們……」
「我考慮得很清楚。」陸執打斷了她的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這輩子, 就她了, 非她不娶。」
他轉頭看向我,在桌下, 緊緊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刻,我所有的緊張和不安, 都煙消雲散。
22
我以為見家長已經是終極大闖關了。
沒想到, 陸執這個狗男人,憋著壞呢。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周五, 我正為了一個傻逼甲方的修改意見而暴跳如雷。
陸執一個電話把我叫進了他辦公室。
我以為又要開小灶加班,心不甘情不願地挪了過去。
辦公室里沒開燈, 只有投影儀亮著。
上面放的不是 PPT, 而是……一張張我的照片。
有我托著腮幫子發獃的, 有我因為方案通過而傻笑的, 有我在酒會上意氣風發的。
還有我在他家,燒得稀里糊塗睡得像豬一樣的。
都是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偷拍的。
「趙得住, 」他從黑暗中走出來, 手裡捧著一個絲絨盒子,「你說我工作狂, 不懂浪漫。」
「你說我毒舌,不會說好聽的話。」
「你說我霸道,總是什麼事都自己決定。」
他每說一句,就向我走近一步。
「但從今以後, 我想把我的工資卡交給你,我的甜言蜜語只說給你聽, 我所有的人生決定, 都想有你參與。」
他單膝跪地, 打開了那個盒子。
裡面是一枚戒指, 款式簡單又別致,是我曾在夢裡拉著他的手, 胡亂畫在他掌心裡的樣子。
「所以,趙得住小姐,」他的眼底,是前所未有的緊張和溫柔, 「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餘生,來證明這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