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 i 的那年,我宣稱失聲成了啞巴。
可誰知,班裡來了個話癆男生。
他撐著下巴,嘴唇說得紅嘟嘟的:
「好可惜啊,不能說話該多痛苦。」
「同桌,雖然你呆,但長得實在貌美。」
「我媽讓我在學校少說點話,說嘮叨的男生討人嫌。」
「嘿,這下好了,你就是我的天選同桌。」
好好的清冷帥哥,怎麼就長了張嘰嘰喳喳的嘴?
我雖想著,但仍裝著啞巴。
直到某天,他提著絲絨小蛋糕,紅著臉同我說:
「同桌,你願意當我女朋友嗎?」
「我媽說了,房子隨便挑。」
?
沒人告訴我啞巴吃這麼好啊!
1
青春期最憂鬱的那年,不想說話,於是對外謊稱「失聲」了。
抬起手指在唇前比叉,用小紙條交流……成了我的基操。
一開始,大家都不可置信地看我:
「失聲?你當演偶像劇啊?」
「沈枝意,你錢掉了。」
「和我說話,命都給你。」
我靜靜地回望著大家,硬是一聲沒吭,安靜得像幅背景畫。
久而久之,他們都開始動搖,唏噓著我怎麼這麼可憐。
連語文老師讓人背課文時都會自動掠過我的名字,去點下一個幸運兒。
當「縮頭烏龜」的感覺怪好的,我樂在其中。
直到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班主任領著位男生走了進來。
「新同學,喻常。」老師簡單地介紹著。
全班人的視線都一同落在他身上。
他定定地站著,校服穿得一絲不苟。
皮膚冷白,笑起來時臉頰有兩個極淺的梨渦。
看起來很安靜,和我一樣。
老師環視一周,目光落在我旁邊的空位上:
「喻同學,你先坐那裡吧。」
他點點頭,很快坐下收拾東西。
舉手投足間,盡顯淡然之意。
我挺滿意的,感覺這個新同桌很配我的氣場。
2
側頭同他對視上時,我淡淡一笑。
他稍一頷首,很快回正視線。
這人也是夠能忍的,上了一上午課,他一聲沒吭。
作為插班生,他竟一點問題都不想問我嗎?
我歪著腦袋,餘光悄悄地看著他,有些不知所以。
但轉念一想,最好不過啦。
任憑班級喧囂,我們這角落安靜如雞。
英語老師知道班上來了新同學,便按慣例讓他作自我介紹。
托她的福,作為同桌我終於聽到他的聲音了。
很是溫潤,聲如其人。
想必他的發音是刻意練過的,語調極佳,老師頻頻點頭以示肯定。
一眨眼,一天的課就上完了。
最後的晚自習上,我做完了作業,側頭看見喻常對著數學題發獃。
鉛筆擦了又畫,來來回回。
我終究是沒忍住,用便簽寫著:
【你輔助線畫錯了。】
順暢地做完該題後,他驚喜看我,說著謝謝。
而後,我看見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抬手,我自覺地寫下那段話:
【我不能說話,你想問什麼,可以直接告訴我。】
【我寫給你看。】
知道我「不能說話」時,喻常那雙狹長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仿佛發現了什麼稀世珍寶。
我狐疑他的舉動,但放學鈴響,也就沒再探究。
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地和我媽說:
「來了個比我還安靜的同桌。」
3
靠,好像看錯眼了。
喻常哪裡安靜,分明就是個話癆精。
第二天一來,他就一改昨日模樣,好似變了個人似的。
他單手撐著下巴,側過身,視線總是牢牢鎖住我:
「同桌,不能說話是不是很難受啊?」
「哎,咋這麼可憐,想說的話憋著多難受。」
「我平常在學校話不多,但一回家老喜歡和我媽聊天。」
他眉頭立刻蹙起,仿佛感同身受般。
「不過沒關係。」他又話鋒一轉,指了指便簽紙說:
「你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儘管寫在上面。放心,我一點也不怕麻煩,肯定做你最真誠的聽眾。」
這一長串話說得太密集了,我只得呆愣點頭。
下課鈴剛響,他就一溜煙兒跑出教室,速度極快。
再回來時,他手裡抓著一摞便簽本,整整十個花色。
「喏,你慢慢用,可千萬別吝嗇交流。」他自以為體貼地開口。
我嘴角抽搐,然後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我拿起筆,在一張印著小貓的便簽上龍飛鳳舞地寫下:
【好的,謝謝。】
本想結束這個話題,可喻常卻拿起便簽,驚嘆出聲:
「同桌,你字真好看。這就是不能說話後,狂寫字的回報嗎?」
?
我這雞爪撓過的字竟被誇好看。
接下來的日子裡,喻常不停在我耳邊叨叨。
像個 24 小時電台般,他不斷給我講著他的一切。
食堂土豆絲咸了,襪子破洞了,睡覺做了個怪夢,昨晚看的一部動漫爛尾了……
我默默聽著,感覺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終於,在他興致勃勃地分析數學老師新剪的髮型像哪種草時,我忍無可忍,撕下一張新便簽:
【你怎麼這麼喜歡聊天?你知道嗎,和你的氣質不太合……】
這話其實已經有些暗示在了。
只是可惜,喻常看到問題,宣洩的閘口打得更開了些。
「真的嗎?大家都說我這張臉,一看就是冷臉話少掛的。可真不是,我完全憋不住話。我媽天天耳提面命,讓我在學校悠著點,說嘮叨的男生最討女生嫌。」
「所以這麼久,我都裝習慣了。」他苦惱地抓了抓頭髮,委委屈屈。
而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臉上綻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還好有你同桌,你是第一個沒嫌我煩的。你看,我現在說這麼多,你也沒讓我閉嘴。我們倆,簡直就是天選同桌啊。」
我是不想讓你閉嘴嗎?我是不能讓你閉嘴。
懟回去的話已經到了喉嚨口,但還是被我生生憋了回去。
我攥緊了書本,只想結束這疲憊的對話時,喻常那清亮、帶著點興奮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對了同桌,明早的早餐我是給你帶雜糧煎餅還是土豆餅?或者你想嘗嘗校門口新開那家的小籠包?他家豆漿也很香。」
「......」
哥們這才十點鐘,你咋又扯上明天的早餐了?
奶奶的,早知道不當啞巴當聾子了。
4
喻常是個少爺。
雖然很不想承認這個話癆是。
他的書包是某個低調奢華的牌子,腕上的運動手錶也價值不菲。
經常,他帶來的零食飲料,都是我沒聽過的牌子,包裝異常精緻。
當了他口中「天選同桌」半個多月,我苦心經營的憂鬱氣質可謂被沖得七零八落。
每天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能說的男人?
某天,我開始考慮要不要突然宣布我「痊癒」了,我能說話了。
念頭最旺盛時,喻常神神秘秘地遞給我一個紙盒,上面繫著綢緞蝴蝶結。
他聲音比平時低了些,語氣有些低啞:
「一家新開的甜品店,我排隊好久買的絲絨蛋糕,你嘗嘗?」
我看著眼前這個小盒子,又看看他微微泛紅的耳根,有些不知所措。
他終於良心發現,打算彌補對我耳朵的長期荼毒?
我遲疑地接過來,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塊小巧玲瓏的紅絲絨蛋糕,看起來很美味。
舀了一小口送進嘴裡,也確實如此。
喻常目不轉睛地盯著我,那雙平時總帶著笑意的眼睛,此刻很專注。
他開口,聲音低沉:「同桌……雖然你看起來有點呆呆的,但長得確實貌美。」
話音剛落,他迅速移開視線,而後有些支支吾吾。
「那個……我媽讓我一定要喊你回家吃飯。」。」
喻常的臉徹底紅透了,他盯著自己的手指,禿嚕道:
「她說想讓你和我耍對象,當我……老婆。」
手裡的勺子震驚得掉在桌面上。
什,什,什麼玩意兒?老婆?
還沒等我緩過神來,喻常又追加了一句更離譜的:
「她還說,你想要咱家哪套房就直說。」
他抬頭看我,聲音發顫:
「我……我其實也很稀罕你。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我徹底石化,嘴裡的蛋糕瞬間失去了所有味道。
不是,沒人告訴我——
啞巴吃這麼好啊?
5
【這事很重大,你等我回家問問我媽。】
我壓下心中的震驚,暫且先這樣敷衍著他。
喻常瞭然地點了點頭,「那肯定要經過丈母……啊不是,阿姨的同意呀。」
「這是我媽的微信,可以多了解一下。」
嗯?咱倆媽估計聊不到一起去。
如此想著,但我還是輕巧地接過便簽,上面寫著一串電話號碼。
收下後,我歪頭繼續舀著蛋糕。
【挺好吃的,你要不要來一口?】
濃郁甜香,我饜足地眨巴著眼。
「我不是很喜歡吃甜食。」
喻常淡淡出聲,眼卻直勾勾地盯著我嫣紅的嘴唇。
「但你喂,我就吃。」
得了,真是個大少爺。
秉著吃人手短的念頭,我將蛋糕遞到他嘴邊。
「同桌,你好像沒換新勺子……」
藥劑吧吃不吃,我正想忿忿收手,卻看見他一下子咬住,舌頭還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
「好吃,我下次還和你買~」
喻常雙眼彎彎地看我,笑得如沐春風。
我愣怔看著,耳梢紅了一片。
【下次再這樣吃,我和你急。】
臨近上課,我還是小小地發怒了一下。
喻常瞟了一眼紙條,恰逢物理老師抱著書悠閒地走進來。
就在大家準備安分上課時,他驀地湊近,在我耳邊輕語:
「小啞巴,你想怎麼和我急?」
他溫熱的呼吸拂在我臉上,聲音啞中帶欲。
我偏頭瞪他,卻見他已正視黑板,面色如常。
6
放學鈴響,我揣著口袋那張燙手的紙晃回家。
媽媽正從廚房端出一碗豆腐豬肝湯,抬頭看我。
「回來啦,今天在學校還是沒說話?」
換了鞋後,我點了點頭:「對。」
我媽笑著搖了搖頭,眼裡閃著寵溺。
她年輕時,是個十足的叛逆少女,沒少干讓家長拿掃把追的事。
所以當我那天和她商量想在學校裝啞巴時,她只是挑了挑眉。
「嗯,聽起來是有點奇怪。」
她動作不停,繼續修剪著綠植:
「不過我小時候也玩過『誰先跟某某某說話誰就是傻子』的遊戲,大家一憋也能憋一禮拜呢。」
「你想玩就玩唄,只要沒憋出內傷也沒傷到朋友感情就行。」
此時此刻,我媽盛了小碗湯給我,溫聲道:
「在學校不說話,在家可得跟媽媽多說點哦。不然我真怕你哪天連『媽』都不會喊了。」
我夾著菜,語氣帶些撒嬌:「知道啦。」
飯桌上我們聊著些學校的瑣事,突然,我想到喻常那小子。
我放下筷子,看向老媽,眼神有點飄忽:
「對了媽,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的那個話癆同桌嗎?」
「當然,怎麼啦?他又在你耳邊當永動機了嗎?」
我媽憋著笑,饒有興致地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