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我可以賣東北菜!
周敘嗤了一聲,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功夫了。」
「我家有一堆澳洲進口牛排。我打算讓廚師煎好後分裝,帶到集市上賣。」
「到時候誰還會看你的東北菜啊。」
說完,他給跟班們使了一個眼色,他們心領神會,沖我吹了聲口哨。
「李想想,只有你這種鄉下來的土包子才會把土味當成寶貝。」
「我們什麼山珍海味沒吃過,怎麼會看得上這種東西。」
「賣不出去賠本了別哭鼻子。」
好聒噪啊。
我懶得理會他們,托著下巴看向顧洵。
「我這幾天帶你多試試東北菜,挑一樣你最喜歡的我們去賣好不好?」
顧洵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墜滿星星。
「好!」
6
顧洵最喜歡的是鍋包肉。
東北菜分量很足,我點了一盤,他整盤全吃光了。
末了還舔了舔嘴角,一臉憧憬地問我:
「明天還能來吃嗎?」
但我沒有選擇賣鍋包肉,這種正菜放到集市上賣不太合適。
顧洵第二喜歡的,是東北燒烤,尤其是東北大油邊。
畢竟是燒烤屆的隱藏王者,自帶肥瘦黃金配比。
我決定了,就現烤現賣大油邊。
集市當天人很多,周敘特地找了一輛推車,賣他從家裡帶來的澳洲牛排。
見我出攤,他不屑地嗤笑一聲。
「就這種街邊攤,外面到處都是,誰會吃啊?」
他來得早,推車前早就排起了長隊,門庭若市。
我這爐子還沒起火,冷冷清清也是正常。
只是他實在幼稚,讓跟班去賣牛排,自己倚著欄杆,懶洋洋地抱胸看我。
「這是什麼肉?看著很劣質,不是進口的啊。」
「還自己烤?好歹請個店員吧,你自己烤的能吃嗎?」
他懂什麼?
姥姥愛吃燒烤,吃遍鎮上所有燒烤店。
我的手藝是最厲害的師傅手把手教出來的,烤出來的串每次都會被村裡人哄搶乾淨。
「我跟你尿不到一個壺裡,別吵我了。」
我煩躁地瞪了周敘一眼,輕扯顧洵衣袖。
「你別理他,我烤得可好吃了,保准比店裡的還要好吃。」
顧洵認真地看著我的動作,重重點頭,眼睛很亮:「我相信。」
油邊放到爐子上,一烤滋滋就冒油,香氣直衝天靈蓋。
燒肉的香味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同學們三三兩兩聚了過來。
我趕忙吆喝:「正宗東北大油邊,牙尖一壓就爆汁,一串只要五塊錢!」
這話一出,連牛排攤前的人都往這邊探頭。
畢竟周敘帶來的牛排,一塊還沒巴掌大,就要賣三十八元。
我的攤位前瞬間擠了不少人。
周敘的臉色不太好看,冷哼了一聲:「還真是什麼東西敢往嘴裡送啊。」
「一串五塊錢,能用什麼好肉?」
「是啊。」
一直喜歡周敘的校花宋知曉突然開口,嫌棄地看了我的油邊一眼。
「這種價格,怕不是用的老鼠肉、地溝油?」
我氣得拿起油邊就咬了一口:「你胡說,我買的是護心肉,我自己都敢吃。」
可她蹙起娟秀的眉:「李想想,你和我們不一樣的。」
「你這種鄉下來的女孩,已經習慣了吃不乾不淨的東西。我們城裡人要是吃完你的烤串,怕是要上吐下瀉進醫院了吧。」
「還有,你這肉怎麼還烤焦了?你知不知道,烤焦的東西吃了會致癌,你是想害死同學們嗎?」
我知道宋知曉不喜歡我,因為我平白占了周敘未婚妻的這個位置。
但我沒想到,她能這樣血口噴人。
本來想買油邊的同學,錢都掏出來了,因為她和周敘的一唱一和又訕訕收回了手。
人群瞬間作鳥獸散。
周敘單手插兜,沖我挑了挑眉,頗有些得意。
我的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正想扯著嗓子破口大罵時,顧洵忽然拿起烤好的油邊喂到自己嘴裡。
明明是在擼串,他卻一口一個吃得十分優雅。
油邊外皮烤到微焦起脆殼,內里筋膜帶著彈牙的糯感,他吃完一串又拿起一串。
「我是不是眼花了,居然看見顧洵吃東西了?」
「他家那麼有錢,他怎麼會吃這種東西?」
「連厭食症的人都願意吃,天哪,李想想的烤肉得多好吃啊。」
顧洵反常的舉動引得同學們的圍觀。
我知道,他特別害怕成為人群焦點,這種場合會讓他感覺極度不適。
我正想讓他換個地方待時,他忽然放下手裡的簽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像是做足了心理建設般,輕聲開口:
「不髒的。」
「想想五點就去集市買新鮮的肉,認真清洗、切快,再串上竹籤。」
「油邊很好吃,也很乾凈,我很喜歡。」
7
因為顧洵的這一番話,原本四散的人再一次聚集過來。
有幾個同學嘗試著買了一串,瞬間雙眼放光,一口接一口。
吃完又立刻掏出錢來多要了一把。
一時間,我的燒烤攤前人群熙攘。
原本在牛排車那排隊的人,也跑到了我這裡。
周敘氣得不行,拽著人的衣袖不讓走:「你別去她那,我也賣五塊錢。」
這是打骨折價了。
可那些同學不領他的好意,拔腿就跑。
「你的牛排是從家裡帶過來的,過了這麼久,肉都放柴了,不好吃還塞牙。」
「李想想那個烤串新鮮出爐,還熱乎著呢。」
周敘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攤位前除了他的兩個跟班,就只剩下宋知曉了。
他們齊刷刷往我這邊看,可能是肉香味太過誘人,我清晰地看見四個人一起咽唾沫。
跟班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他:「周哥,要不然咱們也去試試?」
「看過去是很好吃……」
被周敘一記眼刀殺來後,他又訕訕閉上了嘴。
但我發現,周敘自己偷偷花錢收購了一串我的大油邊。
他站在角落裡試探地咬了一口。
然後將肉吃了個精光,甚至還舔了舔竹籤。
再回來時,他看我的眼神發生了些微妙的變化。
「那個,李想想,我媽喊你今晚去家裡吃飯。」
「今天我過生日。」
自從我來到這座城市後,周阿姨幫了很多忙,她喊我,我還是得去的。
我點了點頭:「知道了。」
顧洵正在給我打下手,聞言動作微微一頓。
燒烤供不應求,很快就收攤了。
我算了一下,今天小小發財一筆,凈賺七百多元。
我笑眯眯地拍著顧洵的肩膀:「今天多謝你了,改天請你吃飯!」
顧洵面頰發燙,耳尖微紅。
我這才想起,他討厭和別人有肢體接觸。
可他沒有後退,只是望著我,瞳孔里倒映出我的模樣。
「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
我這人一向仗義:「行啊,你說。」
「我今天也過生日,你能陪我嗎?」
8
我看過顧洵的學生信息表。
我記得他的生日不是今天,還差一個月呢。
可顧洵非說是表填錯了。
見我沒有立刻回復,他便安靜地幫我收拾燒烤架子。
微微垂著頭,似乎有些沮喪。
但還是善解人意地告訴我:「沒、沒關係。」
「周敘畢竟和你有婚約,你去陪他吧。」
「我一個人過就可以,我也習慣了。」
一邊說,一邊把我負責的那片區域打掃得乾乾淨淨。
我當即掏出手機給周阿姨打電話,和她說我今天有事不過去了。
然後看向顧洵:「行啦,我陪你過生日。」
「想要什麼生日禮物,七百以內都行。」
我送不起太貴的。
可顧洵突然轉移了話題,問我:「想想,你……想家了是嗎?」
我愣了愣:「啊?」
「前兩天,不小心聽見你打電話,說想家。」
我當然想家。
在這座城市,我只認識周敘一家,一個親人也沒有。
周阿姨給我找了一間公寓,我獨自住。
家裡除了我以外沒有活物,壓根沒人能和我說話。
對於話嘮來說,簡直就是酷刑。
我好想回家和姥姥嘮嗑啊。
顧洵微微彎腰,慢吞吞地問我:「帶身份證了嗎?」
我有隨身攜帶身份證的良好習慣。
但好端端的,問這個幹什麼?
能有什麼需要用到身份證的場合?
除了網吧,就是……酒店了。
我嚇了一跳,連忙鬆開握住他的手:「你想幹什麼?」
「雖然你長得好看,但別亂來啊。」
顧洵迷茫地看著我,小聲問道:「我們買機票去東北行嗎?」
「啊?」
來回機票很貴,我沒這麼多錢啊。
像是看出我的疑惑,顧洵連忙解釋:「我、我來買。」
「我想去你們村裡看看,行嗎?」
我沒想到,回村能這麼快。
有錢就是好啊,居然敢買全價機票。
下了飛機轉大巴,再坐個汽車就到我們村了。
姥姥聽說消息後,早就在門口等著我。
我從小在她身邊長大,之前從沒和她分離過。
在我設想里,久別重逢,姥姥該老淚縱橫。
再不濟也是緊緊抱著我不肯撒手。
結果看見我後,她一拍大腿,第一句話就是:
「哎呀媽呀,李想想,你搞對象了?」
「老厲害咯,還敢把對象帶回家裡?」
9
姥姥是個很傳統的東北人,活潑得不得了。
我向她解釋只是同學,她湊過來和我咬耳朵。
「能跟你回來,我尋思著也不是普通同學吧?」
「和周敘的那個婚約是你爸媽生前開玩笑定下的,你別較真。」
「我瞧著這小伙子長得老俊了,打心裡喜歡。我開明著呢,又不會反對,你和我說實話。」
我精明著呢,姥姥從我嘴裡套不出話來。
她悻悻閉上了嘴,從廚房裡端出早就準備好的東北菜。
尖椒干豆腐、小雞燉蘑菇、溜肉段還有地三鮮。
她愛在飯桌上嘮嗑,顧洵剛吃了一口,姥姥就忍不住問他:
「小崽子,你和想想到底是什麼關係?」
「想想從沒把男同學往家裡帶過,你可是頭一個。」
顧洵抿了抿唇,回答她:「我們是……朋友。」
「哦,朋友啊。」
姥姥點了點頭,又問他:「那是什麼朋友,男女朋友那種朋友嗎?」
顧洵呼吸一滯,握住飯勺的手微微一頓。
「咋怎麼害羞呢?」
姥姥笑眯眯地看搜 胡巴$士 免費看後續著他:「小崽子,我就直接問了,你是不是中意我們家想想啊?」
「要不然千里迢迢帶她回東北幹啥?」
顧洵的額上滲出一層薄汗:「我……」
才說了一個字,就被姥姥雙眼放光地打斷:「姥姥問你,你看見想想的時候,有沒有樂得嘎嘎滴?」
「想想難過的時候,你的心裡是不是刀剌子似的?」
「你想不想春天和她薅婆婆丁吃,夏天上地里和她薅大蔥吃,秋天和她抓蛤蟆燉母豹子吃,冬天和她燉大缸酸菜吃?」
顧洵是個內向的人,被她炮珠似的話嚇到,頭也不敢抬,將臉埋在飯盆里。
只露出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尖尖。
我覺得,他可能後悔來東北了。
在這裡,i 人就像新鮮的玩具一樣。
我連忙打圓場:「人家餓了這麼久,你倒是讓他吃啊。」
姥姥這才反應快來,酷酷給他夾菜。
眼看著顧洵吃了三碗米飯,盤子上的菜也全乾光了,姥姥震驚地睜大眼睛悄悄問我:
「這孩子飯量這麼大,這麼能吃,咋滴還這麼瘦啊?」
我忘了告訴她,顧洵有厭食症。
但現在也不需要說了,姥姥壓根不會相信。
我們向學校請了一天假,連著周日,能在東北呆兩天。
我白天帶顧洵去趕大集。
「你來的其實不是時候,我們這夏天沒什麼特色。等冬天來,四周冰天雪地,皚皚白雪。腳踩在雪上有嘎吱聲,可以堆雪人、打雪仗,還可以去雪場滑雪。」
「玩累了就回家,屋裡供著暖氣,炕頭熱乎乎的,喝一碗咸豆腐腦,再嗦兩口凍梨,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我眉飛色舞地說,顧洵安靜地聽,和我穿過熟悉的那片黑土地。
昨天太倉促,來不及給顧洵準備蛋糕。
我特意去了熟悉的蛋糕店,借了點原材料,親手給他做了一個。
我只見過顧洵吃東北菜,不知道他會不會吃蛋糕這類的甜品。
而且我的手藝不好,做出來的蛋糕可沒有燒烤好吃。
本來直接買個省事,但我不想這麼敷衍。
顧洵借著生日的名義,特地帶我回東北,我想謝謝他。
姥姥平時聒噪得很,傍晚我給顧洵慶生的時候卻不見蹤影。
屋裡只剩下我們兩個。
十七根蠟燭插得滿滿當當,燭火搖曳,照亮了一方天地,也映亮了顧洵的眉眼。
我扯著嗓門唱生日歌,他雙手合十,虔誠許願。
那個蛋糕其實不太好吃,我糖放多了,齁甜齁甜的。
但他吃了一大塊,告訴我:「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生日蛋糕。」
「因為,第一次有人陪我過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