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讓我阻止因車禍殘疾的女主自殺。
昔日萬眾矚目的芭蕾舞演員,如今左腿空蕩蕩,死氣沉沉坐在輪椅上,自殺進度已經高達 96%。
第一天。
我:「姐姐,陪我去趟迪士尼,殘疾人可以走綠色通道!」
第二天。
我:「姐姐,殘疾人證可以免稅,你來我公司上班唄?」
一個月後。
我:「姐姐,小區組織足球賽,我給你報名了守門員,我看對面誰敢踢你!」
江語夏:「……」
「我知道你不把我當殘疾人,但你能不能把我當個人?」
1
我讀取系統任務時,女主正坐在輪椅上,怔怔地看著窗外。
她全程一動不動,只有胸膛的微微起伏在表明她還活著。
那雙原本被外界稱為璀璨星辰的眼睛,如今覆蓋著一層濃郁的死氣,把她和這個世界隔絕開來。
系統說道:【江家這種豪門,利益向來排在親情前面,她以前再優秀耀眼,現在也只是個殘廢。她父母已經有兩個月沒來看她,男友也在忙著陪剛回國的青梅參加各種豪門宴會。你可能需要用更耐心的安慰和陪伴,才能打開她封閉的內心,斷絕她自殺的念頭。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心理醫生的身份……】
我打斷:「江家沒給她請過心理醫生嗎?」
【請過,還是國內最頂級的心理醫生,從她半年前剛恢復意識的時候就介入治療了。】
我指著她 96% 的自殺進度:「那說明這個路子沒用,包括你剛才說的什麼安慰陪伴,全都沒用。」
方才我看完了詳細資料。
半年前剛出事時,江父江母還是很關心江語夏的。
江母每天都會來醫院陪她說說話,還請了她從小到大的所有好友來安慰她。
但江語夏遭受的打擊太大,一直沒有緩過來,時間久了,江母也失去了陪伴的耐心。
系統:【這不就是說明因為沒人陪伴,她才想要自殺的嗎?】
「不,她不想活,是因為發現自己沒有價值,又無能為力。」
資料里,江語夏曾是萬眾矚目的芭蕾舞演員。
她天資聰穎,不僅會芭蕾,鋼琴、繪畫、馬術都學得很好,甚至精通四門外語。
曾經有江夫人的好友上門做客,江夫人恭喜好友女兒的畫作拿了國際獎項。
當時好友說:「還不是因為語夏沒有專精畫畫,不然哪有我家丫頭什麼事。」
當初多麼耀眼,現在的境地就多麼絕望。
尤其所有人都離她遠去,無一不提醒她已經是個毫無用處的殘廢。
對她來說,只有死亡才是解脫。
系統問:【那你打算用什麼樣的身份接近她?護工還是閨蜜?我可以現在就給你安排。】
我搖搖頭:「我的身份壓根不重要。」
系統撓了撓不存在的腦殼:【我怎麼聽不懂?】
我沒解釋,低頭弄了一會手機,然後邁步進了病房。
腳步聲讓江語夏稍微回了神。
她扭頭看我:「你是?」
明明是個問句,語氣里卻沒有任何好奇。
她壓根不在意我是誰,也不關心我為什麼出現在她面前。
主動問我一句,不過是出於她二十多年形成的良好教養。
我對她露出個燦爛的笑臉:
「姐姐你不記得我啦?我是葉澄澄呀,小時候我家和你家是鄰居,你還教過我彈鋼琴呢!」
江語夏的眼睛沒有絲毫波動:「你有什麼事嗎?」
我沖她咧嘴一笑:「姐姐,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江語夏掀了掀眼皮。
我笑容邪惡,兩步衝到她身後,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推上了輪椅。
「姐姐,你陪我去一趟迪士尼唄,殘疾人可以走綠色通道,有你在我就不用排隊了!」
江語夏臉上的死氣出現了一絲裂痕。
不等她出言阻止,我迅速推著輪椅跑出病房。
剛才我擺弄手機就是在買票。
這麼好的機會,不用白不用!
2
路上,江語夏一臉平靜地和我說:「抱歉,我對出去玩毫無興趣,請你把我送回去。」
我乾脆地說了聲「好」,把車停到路邊:「姐姐你自己回去吧,需要我給你再叫個車嗎?」
江語夏錯愕地看向我:「我沒法自己回去。」
我聳聳肩,重新啟動車子:「那沒辦法了,你只能跟著我。放心吧,晚上我會把你平平安安帶回醫院的,不用擔心你的人身安全。」
江語夏看出來我在逗弄她,眉間染上怒意:「我要求你把我送回去,否則我會報警。」
我無所謂地說:「沒問題,你現在就可以報。」
她咬唇不說話了,也沒有掏出手機。
按照她的情況,其實早就可以出院了,一直把自己困在醫院不出來,無非是抗拒和外界的溝通。
又怎麼可能報警。
系統忽然尖叫:【你快停下,她的自殺進度變成 97% 了!】
我繼續踩油門,毫不意外地說:「被一個不熟悉的人強行帶出門,又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回去,甚至出於最後的自尊心,連向外界求助都不願意,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變成了殘廢。」
「如果我是她,我也會更想死。」
系統急得代碼亂竄:【既然知道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做?萬一她想不開死了,咱倆都會受處分的!】
「安啦。」我在腦海里摸了摸系統不存在的頭,「她不會自殺的。」
「只要我讓她變得有用,她就沒那個空閒去琢磨自殺的事。」
江語夏的殘疾人身份是真的有用。
因為全程走綠色通道,一天下來,我帶著她玩了十多個項目。
江語夏一開始還非常抗拒,我走到哪個項目門口她都說沒興趣。
可玩了幾個項目後,她不說話了。
不是真香打臉,而是我壓根不理她的意見。
我和她唯一的語言互動,就是在走每個項目的快速通道時都大力稱讚她:
「姐姐,我帶你來真是最正確的選擇!這個項目本來要排倆小時,有你在我們五分鐘就進去了!」
「姐姐你就是掌管古希臘排隊的神,剛才你就該大喊一聲大小姐駕到統統閃開,太拉風了!」
「看到其他人羨慕的眼神沒有?看到沒有?沒辦法,咱的特權就是好用!」
江語夏一開始還很難堪,畢竟她自從出事後,就沒出現在人這麼多的場合。
她很介意別人投來的目光,無論是好奇還是同情,對她都是傷害。
但是在我洗腦級的誇讚下,她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
因為她發現,在這個地方,殘疾好像真的不是什麼必須要同情的事。
除了排隊的人群向她投來羨慕的眼神外,沒什麼人會特意看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都沉浸在遊園的樂趣里。
相比之下,一個陌生的殘疾人,真的沒有關注的必要。
從迪士尼出來時,江語夏雖然還是很沉默,但臉明顯比來時要紅了一點。
直到她發現我沒有把她帶回醫院,臉色才又白淡下來。
「你要帶我去哪?」
3
我把江語夏帶回了她獨居的房子。
其實她早就可以出院了,但因為家裡人無心照顧她,她又不想獨自面對生活的種種不便和社交,乾脆一直住在了醫院裡。
那家私立醫院有江家的投資,她想住多久都可以。
有最頂級的醫護團隊照顧,江父江母也樂得省心。
但那畢竟是醫院,住久了,沒病也會生出新的病來。
白天在迪士尼時,我假裝房子被水淹了無處可去,可憐巴巴求江語夏收留。
她被我纏得沒辦法,只好同意讓我暫住她的房子。
方才來的路上,我又堅持主人不在我不能私自進來,連哄帶騙把江語夏拐了回來。
為了慶祝江語夏的出院,我大手一揮點了個豪華外賣。
外賣員來時,我正蹲在臥室收拾行李。
聽到敲門聲,我對坐在客廳的江語夏喊:「姐姐,我在忙著收拾衣服,麻煩你去拿一下外賣!」
【你怎麼能讓她去呢?她自己推輪椅怪不方便的,你直接去拿一下明顯更快呀。】
我沒理系統,而是透過門縫觀察江語夏。
自從她腿出事後,身邊所有人都在強調她的不方便。
除了洗手間的區域她堅持要自己來之外,其他任何事,能不用她動手,周圍的人都會儘量不讓她動。
哪怕她只是想拉一下窗簾曬曬太陽,看護都會大驚小怪地讓她歇著,特意放下手裡的活跑去替她拉窗簾。
在所有人眼裡,只有一條腿的???她就是個易碎的陶瓷娃娃。
需要被小心呵護。
因此更顯負擔。
她大概也沒想到我會讓她幫忙拿外賣,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
外賣員的敲門聲還在繼續,我也跟著催促:「姐姐快點,外賣超時的話,外賣員會被扣錢的!」
江語夏的視線凝在了門上。
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推著輪椅走到門口,開門接過了外賣。
在看到外賣員的瞬間,她又習慣性地緊繃起來。
外賣員也看到她了,卻沒任何反應,匆匆留下一句「祝您用餐愉快」,就趕去送下一單。
江語夏看著手裡的外賣袋,緊繃的身體一點點鬆了下來。
確認她沒事,我才回答系統的問題。
「我去拿外賣的確更快,但是讓她自己拿才更有用。」
系統表示不理解:【拿個外賣而已,這麼小的事有什麼意義?】
「身體有缺陷的人是很敏感的,尤其江語夏這種從雲端驟然墜入泥潭的人,敏感度只會更高。周圍人的照顧和小心翼翼的對待,只會愈發讓她覺得自己沒用,在泥潭裡陷得更深。身體不便當然需要被呵護,但我理解的呵護,是在她需要的時候幫助她,而不是先入為主地認為她無能,直接給她的價值判死刑。拿外賣雖然只是個小事,但我想讓她知道,我沒有真的把她當成殘疾人,她也不是沒用的。」
我頓了一下:「況且,她之前就像個蛹一樣把自己封在厚厚的繭里,但這樣的結果不會是破繭成蝶,而是直接悶死自己。她本身也需要多和外界接觸,一層一層拆掉自己的繭。」
視線里,江語夏正垂眸拆著外賣的包裝盒,她已經很久沒有做這種事了,因此顯得有點小心翼翼。
封住盒子的保鮮膜被她一圈一圈拆下來,系統輕聲感嘆:【看起來真的像拆繭一樣……我得把這段錄下來,讓我同事們也看看。】
我好奇地問:「你和你的同事們,做的都是這種拯救主角的攻略任務嗎?」
系統晃動了兩下代碼模擬點頭:【嗯,我們局長會在各個小世界穿梭,發現身陷困境的女主就會記錄下來,把任務帶回局裡分配下去。其實嚴格來說不止女主,還有各種各樣的女配,但是局長說,每個女孩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所以她們都是女主。】
怪不得。
江語夏的身體有不可逆的殘疾,是不符合「女主標準」的。
在原劇情里,她自殺後成了男主念念不忘的早死白月光,女主因此才體驗了一把虐戀情深。
江語夏的人生只是一個虐文故事的鋪墊,她生命的休止符,反而是一個爛俗故事的開端。
我一直以為系統弄錯了女主和女配。
原來根本沒弄錯。
在它們眼裡,所有人都是主角。
我抓到了關鍵詞,有些詫異:「你們只攻略女生?在我的認知里,攻略主角這種任務,主角多半是男生。」
什麼攻略腹黑反派,拯救黑化男主,各種穿越故事幾乎承包了我所有的通勤時間。
系統的聲音多了點自傲:【就是因為大部分系統都在攻略男主、拯救男配,所以我們局長才成立了一個專門攻略女主的管理局。】
【局長說,和男主總是被穿越者拯救相比,那些深陷困境的女主們,更多的是直接被穿越者占據身體。也許這是大快人心的爽文,但結局再解氣,親歷的都不是她們原來的自己,本質是對她們人生的全盤否定。但每個女主、每個人生都是獨一無二的,直接剝奪她們把人生過得更好的可能,未免太武斷。如果在我們管理局的幫助下,她們能擺脫困境,走出最絕望的那段黑暗,也許會比把人生交給別人更有意義。】
我點點頭,忽然想到另一件事。
葉澄澄這個身份本來是不存在的,是系統專門給我捏出來,又植入進了江語夏的記憶。
估計在它們管理局眼裡,就算是小世界,每個人也都有各自的人生吧。
如果讓我附身在某個人身上,又為了江語夏而隨意改變對方原本的人生,對那個人也不公平。
等江語夏把餐桌擺好,我才慢悠悠出現,雖然都是統一的外賣餐盒,但江語夏擺得整齊又漂亮。
我又是一頓不要錢式的猛夸,順便看了眼她最新的自殺進度。
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