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上笑容不變,像是第一次見到我一樣,服務熱情周到,只是在上菜時會更加小心。
酒過三巡,大老闆和領導突然提到了港城。
有上司在的飯局總是拘謹,他們聊起港城的市場前景和公司的戰略規劃,漸漸地我也聽出了他們話里的意思。
公司打算在港城開分公司,????甚至連辦公室、住處和潛在客戶的前期聯繫都已經做好了,就差人了。
既然在我們部門的飯桌上提起,意思也不言而喻,於是我和余晴對視一眼,一起舉起手。
最終去分公司的人選敲定,除了部門經理、我和余晴,還有剩下的四個同事,一行七人,一個半月後出發。
走出酒樓時大家的後勁還沒消,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去港城後的方案,我和余晴聊得興起,沒注意到帶著一群人迎面走來的葉時競。
「唐驕姐!好巧啊,你也來這裡吃飯!」
沈茉莉歡喜的聲音響起,再沒有當初的唯唯諾諾。我和同事們望向她時,她正挽著葉時競沖我招手。
4
我眨眨眼,疏離地沖她點點頭,裝作沒看到其他人尷尬的臉色和葉時競責備的目光,準備和他們擦肩而過。
葉時競卻存心不讓我好過,他語帶嘲諷地開口:
「唐驕,我以為你在店裡發了一通瘋,已經沒臉來這裡吃飯呢。」
「哦,我忘了,唐驕也不好面子,求我復合的時候要多卑微有多卑微。我這還有她以前求我復合的小作文呢,你們想不想看?」
沈茉莉聞言愣了一下,隨即有些忐忑地看向我,見我毫無反應才安撫起葉時競:
「走吧,競哥,別鬧了。」
其他人尷尬地推著他往前走,有熟識的女生小聲地沖我道歉。
那一瞬間我覺得很丟臉,倒不是因為求復合或是小作文,只是單純地為自己曾愛過他而感到丟臉。
「不好意思啊,」我對同事們和領導說:
「年輕的時候眼光不行,沒想到和智障談了這麼久。」
余晴接話道:
「我想起來了,他是不是上次那個假裝讓你給他點贊,實際上是試探你想找你復合的點贊哥啊?那你眼光很差了!」
余晴的話逗樂了剛剛還有些尷尬的同事和領導,也激怒了正興致勃勃地給沈茉莉找聊天記錄的葉時競。
他收起手機大步朝我走來,想要伸手抓我時被眾人攔住。
「唐驕你什麼意思!你自不自戀啊我找你復合!你算什麼東西,連茉莉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
「你以為我真的有多喜歡你?不過是看你每次求我復合的時候太可憐了才答應的!」
他的同伴們伸手要去捂他的嘴,一邊道歉一邊拉他離開,同事們將我緊緊護在身後,看向他的目光像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瘋子。
他的聲音就在這樣的凝視里漸漸弱了下去,我盯著他逐漸心虛緊張的臉笑著說:
「葉時競,你看看你現在瘋瘋癲癲的樣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吵大鬧很光榮嗎?」
「你要不轉頭看看,你朋友們現在有多丟臉呢?」
我知道那樣的目光有多傷人。
我和他上次分手,是我無意間知道,他第一次跟我復合併非是他說的那樣離不開我,只是他知道公司根本沒有讓他晉升到海市的想法,而他在南城租的房子也遠不如我家舒服,所以他買了一束打折的花回到了我身邊。
這幾年,我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都結婚生子,我也期盼著和葉時競開啟新的人生篇章,可我和葉時競始終分分合合,我也愈發患得患失。
那時候的我也算是大齡戀愛腦了,得知這樣的欺騙,我跑到他公司樓下和他大吵一架。
他只是不咸不淡地說:「有完沒完,那都多久的事了,而且復合的事你也同意了,現在又在鬧什麼。」
「你看看你現在瘋瘋癲癲的樣子,為了這點事在大庭廣眾之下又喊又叫的。」
「算了,分手吧,我丟不起這個人。」
身邊人來人往無一不朝我投來目光,他的同事在不遠處交頭接耳討論我的醜態,甚至有人掏出手機不只是拍照還是錄像,葉時競始終雙手抱臂不耐煩的看著我。
我又退縮了,伸手想去拉他的手,可他只是避開我,轉身走向他的同事。
我看著他們好像在說些什麼,向我投來的目光帶著嘲諷和審視。
我從身邊玻璃的反光看清了自己的樣子,滿臉淚水,歇斯底里,最後落荒而逃。
5
那是我們分手最長的一次,整整兩個月都沒有聯繫。
我在那段時間裡陷入了深深的焦慮,我怕在短視頻上看到自己發瘋的樣子,也怕出門被當時在現場的人認出。
這樣的焦慮讓我在工作中頻頻出錯,幾度被經理叫去談話。
最後一次因拿錯會議 PPT 而被叫去談話時,經理讓財務把工資給我看了。
上面記錄著我寫兩個月因遲到和出錯扣的錢,看得我心驚膽戰。
經理只是在一旁幽幽提醒:「這份考勤,已經足以讓我開除你了。」
錢真是個提神醒腦的好東西,什麼焦慮都比不上沒錢的焦慮來得大。我向經理再三保證自己一定不會再犯後,經理讓我參與了之前那個項目。
一個高強度多加班壓力巨大的國家工程,如果成功我就不會被掃地出門。
我開始早出晚歸當牛馬,在沒有空閒時間傷春悲秋。
直到有一天晚上下班回家,看到了蜷縮在門口的葉時競。
他喝得爛醉,正淚眼婆娑地喊我的名字。
「唐驕,我想你。」
「唐驕,我等了你好久,你為什麼一直不來找我,你難道真的要和我分手嗎!」
「我錯了唐驕,不要和我分手,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不要和我分手。」
隔壁的鄰居聽到聲音出門查看,就看到了抱著我的腿不撒手、一邊哭一邊喊的葉時競。
鄰居立馬貼心地飛速關上了門,快得我來不及求助,最後只能打電話給他的朋友。
可葉時競不願意回家,死死握著我家門把手不願意走,他的朋友面露難色求我收留他一晚。
最終葉時競睡到了我家沙發,他的朋友帶著曖昧的笑容對我說:「唐驕,你別生氣了,其實阿競就是小學生脾氣,對喜歡的人說不出好話。」
「當時他以為自己要去海市,哭著打電話問我怎麼辦,他不想離開你。」
「後來得知自己不用去海市就立刻回去找你了,只是嘴硬才說是因為沒得到晉升。」
「這次也是因為不想在同事面前丟臉才罵你的,你多包容。」
他的朋友喋喋不休地為他解釋,我看著他突然沒忍住小聲嘀咕了一句:「憑什麼?」
憑什麼是我一次次包容他呢?我們二十七歲了,年齡都夠上四個小學還有多的,他怎麼就毫無長進呢?
那天送走他的朋友後我回了公司加班,給葉時競發了消息讓他醒了就離開。
可等我回到家,迎接我的是滿屋浪漫的裝飾,和被人簇擁著手捧玫瑰的葉時競。
他在眾人的見證下單膝跪地求我原諒,細數著這些年的過錯。我本以為我會欣喜,實際上內心想的是原來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對。
在他問出那句:「唐驕,你可不可以原諒我。」時,我又退縮了。
我那時覺得他們是共同的朋友,怕他們?ù?夾在我和葉時競中間難做,而且我確實心有不甘。
我問自己:「七年青春都蹉跎在他身上了,你真的甘心到最後一無所有嗎?」
我最終接過那束玫瑰,又陷入了循環的怪圈。
6
酒樓的鬧劇最終在我說完那句話後結束了。
葉時競臉色灰敗地被朋友帶走,我和同事也各回各家。
接下來的時間,我一邊做著工作交接,一邊和同事們做著到港後的規劃,順便抽空辦?ū??了去港的通行證。
南城的房子沒人住了,我打算和父母商量著租出去。
視頻聊天的時候父母卻突然提起葉時競,我也才想起分手的事還沒同他們說過。
媽媽說:「小葉最近老是給我們發消息,說是跟你吵架了你不肯理他,讓我們來勸勸你。」
我皺眉,剛想說我和他分手了,媽媽卻接著說:「我們沒理他,驕驕,媽媽不知道你和他怎麼回事,但我希望你不要委屈自己。」
「你今年就要二十八歲了,媽媽希望你多為自己考慮。」
聽著媽媽的柔聲細語,我眼眶倏然紅了。
我的父母文化程度不高,但一直很努力地給我創造最好的生活條件,當初得知我大學畢業要留在南城發展時第一時間為我買房就是為了給我留條退路。
我第一次帶葉時競見父母時,他們就不太滿意他,特別是在得知葉時競與我同居後,爸爸當即表示了反對。
「哪有男人結婚前就住老婆家的!他還住得心安理得連房租都不交,這樣的男人怎麼給你好的未來!」
????而我堅持認為這是父母的舊思想,是刻板印象,和父母多次因為這件事爭吵。
吵到最後,葉時競也知道了這件事,他說我父母傷了他的自尊,和我分了手。
我苦苦挽留,對他說:「那是我父母說的,並不是我說的啊!」
可葉時競卻說:「你父母這麼勢利眼,難保你以後不會變成他們那樣,我不需要這麼市儈的妻子。」
後來父母鬆了口,還親自跟他道了歉,葉時競才和我復合,只是不再住我家了。
他也不再跟我回家見父母,提起我父母時也經常表示他們市儈迂腐。
想到這裡,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哭著和媽媽道歉:「對不起媽媽,我以前太蠢了,才會為了他傷你們的心。」
媽媽溫柔地笑笑,正要開口時爸爸卻說:「以前蠢沒關係,以後機靈就行,爸爸媽媽不怪你,只希望你不要為了一個男人傷心。」
我一邊哭一邊狠狠地點頭保證,媽媽說:「我在網上看到一句話,叫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不要因為一點點不甘心就把自己陷在一段壞的關係里苦苦掙扎,及時抽身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