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本卿卿完整後續

2025-06-26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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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再也沒見到弟弟,只在門口發現了幾個用紙包好的饅頭。

弟弟不會寫字,沒有留信。

但我知道我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後來,來查瘟疫源頭的官兵說,是前線的屍體沒處理得當,生了疫氣。

再後來,我就被女學的顧夫子撿回去了。

說是撿,倒不如說是我主動要跟著她走。

她心軟,愣是多養了我這一張嘴。

我求她教我讀書識字。

「你為什麼想讀書呀?」她笑問。

她喜歡讀書寫字,也喜歡教別人。

「我想做大官。」我放下手中有些破爛的課本,認真地說。

「撲哧。」她被我逗笑了。

「好呀,那我等著你做大官哦~」

她拉起我的手,輕輕搖晃,以為這是一個孩童的玩笑。

殊不知,七年後,我真的金榜及第,以女子之身位列九卿。

16

哦,不對,馬上就不是九卿了。

「等我官復原職,陛下會立即擢升我為右相。」

我得意地站在獄中,隔著鐵窗看手上腳上都栓了鐵鏈子的江盛棠。

「升官發財死宿敵,真是人生三大樂事啊!」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

「哦,恭喜你。」

看他反應那麼平淡,我一下就沒那麼爽了:

「你就沒什麼要說的?」

他向我這裡走了兩步,那雙明亮的眼睛看向我:

「你這一年來,很不容易吧。」

「……」我突然泄了氣,「我在做什麼你不是知道嗎。」

他把手從空隙里伸出來,撫上我的臉:

「阿宣,謝謝你。」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立刻往後退了兩步:

「誰允許你這麼叫的?你這個意圖謀反的亂臣賊子,還不離我遠點!」

他眼睛裡又露出那種狡黠的笑意,語氣又十分無奈:

「你知道我不是。」

17

沒錯,我確實知道他不是。

拜託,那可是江盛棠啊!江家的孩子!皇帝會謀反,他都不會謀反的吧!

可惜皇帝只能看出我和他不對付,卻不知道我並非如同表現出來的那樣憎恨他。

那夜我看完文契,就知道江盛棠是被汙衊的了。

思來想去不知如何是好,上藥事件後不久,我乾脆直接找上了他,開誠布公地把事情和他說了。

他看著文契,沉默了許久。

我陪著他沉默。

「是陛下。」他的眉眼間都寫著疲倦。

「陛下?」我有些驚訝,很快反應過來,這大概又是一出兔死狗烹的故事。

他點點頭:「我父兄犧牲的那場戰役,就是因為陛下和北蠻串通,泄露了情報。」

我的震驚簡直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一方面我震撼於這樣的內幕,另一方面我難以想像的是——

「你知道了,你還幫他打仗?」

他苦笑了一下:「那還能怎麼辦?」

「陛下目光短淺,只知道已經收復了失地,便覺得武將無用,威脅軍權。」

「然而北蠻狼子野心,怎會甘於屈居我朝之下?」

「我父兄戰死,他們更是有恃無恐。」

他沒再說下去了,我卻懂了他的未竟之語。

所以,他不得不站出來,讓北蠻知道江家還有人,天朝還有良將,這片國土不是他們可以覬覦的。

哪怕是再度成為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氣氛一時有些冷硬。

他笑了笑,轉移了話題,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

「只是沒想到顧大人居然這麼相信我。莫非有什麼末將不知道的緣由?」

「……」我扯了扯嘴角,這個人還真的是。

「那不如將軍先回答下官一個問題吧。將軍的床板底下,為何會有下官早先丟失的珠花?」

「……」

我眼看著他笑容僵在臉上,隨即耳邊爬上一抹可疑的緋紅。

「是嗎?」他狀若不經意地摸了摸鼻子,「這珠花原來是顧大人的嗎?」

「……哈哈,末將以前不小心撿到的。」

「大人相信我嗎?」

我要真信了你,就有鬼了!!

18

江盛棠說他還是想繼續打,要打到整個北蠻百年內不敢再進犯。

我看了看他破碎又堅定的表情,抬手在虛空中摸索。

「……?你在幹什麼?」

我滄桑地嘆了口氣,放下了手:

「我在摸我頭頂上的『主和派』三個字。」

「……」

「算了,」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幫你想辦法。」

「你好好打仗就行了……自己也小心一點。」

就在我邁開步子的時候,他突然拉住了我的手,溫熱的感覺從手腕一直蔓延到心口。

他溫潤的聲音中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那朵珠花……我能留著嗎?」

……我還以為他要感謝我。但是這種問題我能怎麼回答?!

我認命地閉了閉眼,示意他鬆開我的手:

「隨便你。」

19

進了京,我只來得及換身衣服,就被大太監催著進了御書房。

皇帝卻還沒來。

「大人請入座歇息吧,陛下已賜了座了。」內侍柔聲說著,為我端來茶水。

我「嗯」了一聲,並沒有坐下。

君心難測,我既已知道他想要除去江盛棠,就明白在不引起他懷疑的情況下為江盛棠爭取來軍餉有多難。

——更何況我還是一個人盡皆知的主和派。

站在我自己的立場上,我也不可能放任朝廷再去剋扣百姓的口糧。

內侍見我依然站著,也不多說什麼,安靜地退出去了。

我看著皇帝掛在書桌後面的那副寫著「惟以一人治天下,豈為天下奉一人」的對聯,獨自推敲著最保險的說辭。

盤曲的檀香漸漸燃盡了,落下一段香灰。

青玉珠簾被撩起。

皇帝進來見我要跪,直接免了我的禮:「愛卿怎麼不坐?」

我應是,坐下了。

「愛卿舟車勞頓,屬實不易。」皇帝客套了一下,開門見山,「愛卿覺得此事應當如何處理?」

「自然是將江賊捉拿歸案,當眾斬首。」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暗芒:「愛卿當真如此覺得?」

我點頭。

「這自然是最簡單也最萬無一失的做法。只是臣還有另外一計。」

皇帝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不妨說說看。」

我忍住頭皮發麻的不適感。

「江盛棠包藏禍心,必然是自覺有不世之功。此番外通北蠻,則是為了塑造其百戰百勝的聲名,招攬人心。待其攻破北蠻王都,定要借受封之名回京逼宮。」

「江賊既有此意,陛下何不將計就計?只借他之手一舉滅了北蠻,再提前調度御林軍拱衛京城,趁其進宮述職時當庭拿下。」

皇帝把玩著那張文契,看著我似笑非笑。

「此招雖險,效益卻大。」

「只是……卻不像是愛卿一貫作風。「

我腦海中「嗡」的一聲。

「愛卿一向主和不主戰,更是對加徵稅糧之事深惡痛絕。眼下江盛棠要一路打進北蠻王都,少說也要半年有餘。國庫空虛,軍備和糧草已然告急,愛卿說,這筆錢糧,應當出在哪裡呢?」

我悄悄鬆了口氣。

皇帝果然精明,一眼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然而只要他願意往下接話,我就有應對之策。

「臣以為,國庫空虛並非一日之功。朝中定然早有蠡蟲,只待清查。」

我說出這句話,是要站在整個朝堂對面了。

聞言,皇帝瞭然地笑了:

「原來愛卿所求在此。既然如此,朕就任命你去做這個清查的人。」

「事成之後,擢為右相。」

我起身謝恩。

20

「所以你是從那些朝中權貴手裡摳出軍餉的?」江盛棠問。

我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戳穿他的偽裝:

「別裝了,我知道你知道。回京之後你的親衛就一直偷偷跟著我。」

清查之事的阻力超出我的想像。

京中權貴人盤根錯節,官商勾結,往往牽一髮而動全身。

我從探查開始,就成了全京城中人的活靶子——

三天兩頭就要被暗殺。

然而每次對方即將要得逞了,角落裡就會飛出一枚石子或是別的東西,替我擋下致命一擊。

事後我轉頭再去那裡尋找,又空無一人。

……

「難道你敢說不是你派的人?」我簡直想揪他耳朵。

江盛棠挑眉一笑,沒有反駁。

「行了,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我垂眸,看他手腳上叮鈴亂響的鐐銬。

他盤腿坐下,神情輕鬆:

「現在仗也打完了,我父兄的仇也報了,死就死了唄。」

他居然還對我笑了笑:

「我死完你就能升右相了。」

看他這副不負責任的樣子,我眼眶有點酸澀,卻是怒火中燒:

「你信不信我抽你。」

我屈膝半跪在地上,把手伸進去,真的要抽他。

真是白瞎了一張好看的臉,卻沒有配一個有用的腦子。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明亮的眼睛裡盛滿了笑意:

「怎麼了?你不想我死嗎?」

我還在嘴硬,聲音卻哽咽了:

「誰管你死不死……你想死的話,把珠花先還我。」

他沉默了,這沉默讓我心驚。

他突然把手伸出來,五指攤開,掌心上躺著一朵明黃色的珠花。

看到那抹亮色的瞬間,我的淚水撲簌簌地往下落。

我哭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還是在一片模糊的視野中想要去拿那朵珠花。

我顧宣是絕對不會低頭的。

誰管你,這種沒有良心的東西,真的死了算了。

即將要碰到珠花的剎那,他卻突然縮了手,把那珠花又藏起來了。

「幹什麼?快給我!!」我貼近鐵欄杆想去奪,被他輕而易舉地握住了手。

「別哭了,」他輕嘆了口氣,神色在我的淚水模糊下顯得格外的溫柔,「你還在這裡,我不會死的。」

我的胸膛還在劇烈的起伏,怔怔地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他伸手替我抹了抹眼淚,無奈地背後掏出了一串銀色的鑰匙:

「你看,這是什麼?」

「……」

江盛棠你大爺的。

我平復了一下呼吸,一時間無力處理心頭悲喜交加的情緒,只能很誠懇地對他說:

「你湊近點。」

他很乖地靠近了我。

我把手伸過去,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江盛棠被我打懵了,捂著臉呆呆的。

叫你騙我,活該!

21

一直到了邊關,江盛棠才將將把我哄好。

我也終於能夠問他那個困擾我許久的問題:

「那枚珠花你到底是從哪裡拿到的?」

他沉默了半晌,最後到底是不想把剛原諒他的我惹毛了:

「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在某次早朝。那會兒我剛在北邊站穩腳跟,就被皇帝催著回京述職。」

「狗皇帝問你:『顧愛卿,你對北方的戰事有何看法?』我這才注意到朝中有了女官。」

「你當時說:微臣以為,眼下既已收復失地,應當見好就收。若是過於冒進,一味向北推進,一來勞民,底層小吏家家戶戶抓壯丁,逼得無數人家失了頂梁的勞力,有違天朝『愛民如子』的祖訓;二來傷財,連年饑荒,瘟疫橫行,賦稅加征了幾輪國庫都虧空得厲害,早已無力再負擔繁重的軍費支出;三來北地蠻族未曾開化,野性尚具。江將軍逼得如此之急——兔子逼急了都咬人,何況是他們。惟恐貪功不成,被反將一軍,得不償失。」

我看他背得搖頭晃腦,抑揚頓挫,忍不住在他腦殼上敲了一下。

「所以你就對我懷恨在心?」

他抱著頭誒喲了一聲:

「……也不能這麼說吧。總之我覺得你都這樣罵我了,我拿走你一樣東西就當精神賠償了。」

我看他有些委屈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你說錯了。那不是我們第一次見。」

「啊?」他懵了,那模樣非常有意思。

我笑著捏了捏他的臉:

「你十五歲那年,去江南遊玩過一段時間。有次在路上看兩個小乞丐快要餓死了,你給了幾塊糕點。大的那個是我。」

他盯著我的臉,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訥訥半晌:

「我都不記得了。」

「沒事,」我拉住他帶著傷痕和繭子的手,那是幾年征戰留下的痕跡,「這就是我當時相信你的原因。」

22

這裡是邊關。

打仗的時候只有狼煙,太平的時候卻能開起繁華的榷場。

肉食者的恩怨影響不到最普通的百姓,他們只知道接下來幾十年都和平了。

——和平了,日子就會一點一點好起來。

江盛棠說,之前我在軍營里,都沒有體會過北地的民風民情,這次一定要帶我玩個夠。

看他興致勃勃,我也笑起來,心裡湧上一股略帶酸澀的溫暖。

總歸,八千里風塵,平蕪盡處是春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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