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樾吶,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斯文,小雪她爸當時可喜歡你了,抱著你,你不吵也不鬧,安安靜靜的就知道笑。」
「後來長大一點,你和小雪天天粘在一起,我們幾個大人還說這長大肯定會在一起。」
我得體地笑了笑,順著她的話說:
「阿姨,這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當不得真。」
她拍拍我的手,嘆了口氣:
「是小雪沒這個福氣,如今和你差距也是越來越大,倒是配不上你了。」
我輕輕笑了下,本意是想說這種想法不對:
「阿姨,沒什麼配不配的,重要的是兩個人是不是走在同一條路上的人。」
她大概理解錯了意思,對我說:
「我聽小雪說她在準備考研,學校就是當初高考時的目標院校,正好也是你讀大學那個城市,到時候……」
我溫聲打斷她:「阿姨,我要出國留學了。」
「還有,我已經有女朋友了,還沒來得及告訴我爸媽。」
恰好陸雪從外面回來進廚房洗手,我們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見,但她背對著我,靜靜地站在那兒。
許久都沒有動。
空氣安靜了幾秒,陸雪媽媽許是為了緩和氣氛,問起我的女朋友。
我微笑著說起與她相識的過程。
是和我一起參加競賽的女生,溫柔清醒,謙遜律己,本碩博連讀,每年都拿國獎,參加的各種比賽也都獲了獎,會書法,會下棋,還會打架子鼓。
然後我將手機打開,找到一張她在學術論壇上發表演講時的照片。
看完我對她說:
「她是我很喜歡的人,也是我的同路人。」
話題終結在了這裡。
後來回去的路上我莫名想起站在洗手台前挽起袖子的陸雪,小臂上有著淡淡的傷痕。
那是洗去的紋身。
瞬間,像是時光交錯。
曾經草稿紙上被劃了無數道橫線卻依舊明顯的名字,是她和許凌風開始的信號。
如今手臂上淡淡的紋身,卻已成了他們結束的標誌。
那場青春里突然迸發的荷爾蒙,也終於如潮水般退去了。
11
我和陸雪之間的糾纏,到這裡差不多就結束了,曾經我的確對她選擇另一條路後將會面臨的命運很期待。
我想知道在如今這樣每一個上升渠道都充滿無數競爭者的情況下,她會如何走到前世的高度。
更想知道花費無數心血培養了她十多年的家庭,又要怎樣再支撐她重新追夢。
我得承認,我就是希望看見她在這條路上過得不好,來證明我前世的行為是正確的。
但我也知道,我的確是做錯了。
狄更斯的《德魯德疑案》中有這樣一句話:
「最好的禮貌態度就是不要多管閒事。」
一旦管了,是要負責任的。
所以這次我擺正自己的位置,沒有再擅自干涉陸雪的任何選擇。
前世她遺憾於沒有和許凌風在一起,我不知道這世她會不會遺憾放棄的那二十一道選擇題。
不過命運的奇妙之處就在於從來沒有最佳選擇,無論選哪一個, 都會產生遺憾。
重要的是承擔選擇的後果。
而我如今對陸雪這一世的命運走向已經沒有任何興趣,畢竟人生這麼長。
此後無論她是逆風翻盤重回巔峰, 還是就此止步泯然眾人。
都已經和我沒有關係。
我停止往回看,繼續往前走。
國外留學的三年和女朋友是異國戀,李翰給我打電話時, 笑著調侃我:
「江樾,你這一走就是三年,不怕和女朋友感情淡啦?」
我一邊趕 ddl,一邊淡定從容地回復:
「我和她雖然不在同一個地方, 但在奔赴同一個目標, 靈魂只會越來越靠近。」
他曖昧地「嘖」了一聲, 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換了個話題:
「還記得許凌風嗎?」
「他被一個暴發戶一見鍾情後瘋狂砸錢追求,結婚時可氣派了,邀請了一大群曾經的同學,獲得了無數艷羨的目光, 可惜……」
可惜還沒到兩年,暴發戶就開始喜新厭舊, 認識了更年輕更帥氣有才的男人,於是一如既往地砸錢追求。
被出軌的許凌風大鬧了一陣後, 得到的是暴發戶要離婚的結果, 他不答應, 如今兩人還在為離婚的事耗著。
我漫不經心地聽著,忽然發現許凌風的臉已經在我的腦海中慢慢變得模糊, 除了記得他挺帥之外,想不起其他深刻的記憶。
哪怕他當初和陸雪相戀, 在我眼裡也沒什麼特殊的地方,我也從未將他當做過競爭對手,畢竟我們從始至終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大概是見我聽得有些意興闌珊,李翰不再提他, 反而說了句:
「陸雪考研考了兩次都是以 0.1 分之差被刷了下來,可真是運氣不佳啊!」
終於趕完 ddl,我長舒一口氣,不以為意地回復了句:
「哦,那我祝她好運。」
那之後不久的一天,我忽然收到一條被撤回的消息。
是陸雪發的。
但我也沒問。
直到我回國, 曾經的好友為我辦了個接風宴,一併前來的陸雪問我有沒有看見那條消息。
我搖了搖頭說大半夜的, 在睡覺。
一旁的好友李翰不能理解但大受震撼:
「(「」「做了個零碎的夢,誤將夢境當了真。」
「沒打擾到你就好。」
我維持著友好的微笑, 恍覺撒了個很拙劣的謊。
她做夢的半夜,我那邊是白天。
不過已經不重要,就像那句被撤回的「江樾,你喜歡過我是嗎」一樣, 答案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如今的我會在屬於我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而我的愛人,就在道路前方。
望著她深深看了我一眼後轉身離開的背影, 瘦削孤寂。
女朋友捧著小蛋糕走來輕聲問我那是誰。
收回視線,我牽住她的手,不在意地笑笑:
「一個自幼相識的普通朋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