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為了博得他白月光的青睞。
放棄了和我的羽毛球混雙,加入了籃球隊。
等他想回來。
卻發現球場被搶了,名額被搶了,連我身邊的位置也被搶了。
他無措地拿著球拍喊我的名字。
身旁的某人卻用清冷的嗓音怪怪道,「你自己沒有搭檔嗎?找別人的搭檔幹嘛?」
1
進入十月,天氣轉涼,桂花也落了滿地。
周六,校園裡時不時走過三三兩兩結伴的學生。
一陣涼風吹來,我攏緊了外面的運動外套,然後側目看向道路遠處,心裡升起一絲焦急。
終於,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
等顧簡氣喘吁吁地站定在我面前,我才抬手拍在他的肩上。
即使彎著腰,顧簡還是高了我半個頭。
「怎麼才來,等你好久了。」
早晨的陽光撒在他的英氣俊朗的臉上,我的心跳微微有些加速。
他喘完,看向我的眼神卻有些飄忽與心虛。
我看了看他空蕩蕩的手。
「你拍子呢?」
「沒帶,」他囁嚅道。
「沒帶你打什麼球?你知不知道我們訓練時間很緊張的,校隊選拔馬上就要開始了。」
我語氣有些著急。
心跳得更快了,不過這會是氣的。
我同顧簡是青梅竹馬,在他面前自然不用收斂自己的脾氣。
即使,我暗戀他。
他低下頭,一米八幾的大個此刻卻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不知怎麼的,我心裡湧上不安。
「林夕,我不能陪你參加羽毛球的校隊選拔了。」
我懵在了原地。
良久,才艱難地吐出,「為什麼?」
「校籃球隊希望我過去。」
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才硬著頭皮繼續說,「章妍去籃球隊當拉拉隊了,說要追籃球隊隊長,我再不過去,我怕她真跟別人在一起了,而且籃球隊也邀請我好幾次了。」
他又露出討好似的笑容,「林夕,你別生氣,你知道的,我有多喜歡章妍。」
我當然知道,你有多喜歡章妍。
甚至可以說,這個名字和顧簡一起,貫穿了我整個青春歲月。
章妍,顧簡的白月光。
顧簡喜歡她,追了她三年,在北川一中,無人不知。
「可羽毛球不也是你的堅持和熱愛嗎?」
我想試圖說服他。
京大體育生眾多,羽毛球特長生也不少,靠女單進去幾乎不可能,而我和顧簡的混雙則擁有很大的優勢。
畢竟我們一起搭檔了六年。
而只有加入了校隊,才有機會參加明年的全省高校聯賽,甚至是以後的省高校錦標賽。
「林夕,」他皺了皺眉,「這只是你的熱愛,我不過是陪你一段,你不能一直綁著我。」
一起搭檔了六年,他卻說,是我綁住了他。
我的手頹然墜下。
我終究不能強求他的想法。
「顧簡,你別後悔。」
「我怎麼會後悔呢,」他笑了笑,又迅速收斂起來,「林夕,這次算我對不起你,我給你帶一個月的飯,咱倆可是最好的朋友,你就當成全我吧。」
成全?
原來在顧簡眼裡,我是那個一直困住他的人。
又或者說,是阻擋他奔向理想與幸福的人。
可當初明明是他,主動賴在我身邊。
也是他,信誓旦旦地對我說,「我會一輩子站在你的身後。」
2
我與顧簡,從豆丁大起就認識了。
我兩是在一個巷子裡長大的,甚至連老家都在同一個地方。
他就住我隔壁。
近到上一秒他爸才用皮帶抽他屁股,下一秒他的哭叫聲就能傳進我的耳朵里。
顧簡小時候沒我發育得快,經常受欺負。
我受他媽的囑託,拿了不少阿姨做的甜點作好處,肩負起了保護他的重擔。
再後來,不知顧簡他爸從哪得知的運動長身體,於是給我爸遞了兩條煙,便將他送來和我一起打羽毛球。
我爸當時就已經是有名的羽毛球教練了。
我經常去給他送飯,每天看著他訓練球員,心裡也生出了成為職業運動員的想法。
可無論我怎麼努力,他總是說我不夠格,沒天賦,打不了女單,想趕我走。
直到顧簡過來,他才隨意地指了指比我還矮的顧簡。
「你就教教這個小蘿蔔丁吧,你兩就在一邊玩玩。」
可沒想到玩著玩著,我和顧簡竟然成了父親帶的羽毛球隊里,有名的混雙。
顧簡的個子也在他爸滿意的笑容中成功竄上了一米八。
那時在球場上,顧簡每天都站在我的後方,對我說,「別緊張,我就在你身後。」
到後來變成了,「我會一輩子站在你身後。」
隨著少年輪廓的長開與身條的拔高,那聲充滿磁性的,又帶著點神聖意味的承諾徹底敲動了我的少女芳心。
可惜,青春期春心萌動的不止我一個。
顧簡也有了喜歡的人,章妍。
章妍是我們高中最漂亮的女生。
在全市多所高中里都能排得上丑號的校服也遮不住她清新靚麗的容貌與優越的身材。
不用穿校服的時間裡,她總是一身白裙,像一朵白玉蘭,卻又帶著少女的俏皮。
追她的男生能從她們班排到校外,顧簡也是其中一個。
還是最傻的一個。
因為除了他,沒有人會蠢到把情書誤塞到教導主任的包里。
於是,他成了第一個在年級大會上念自己情書的人,念完就被搭配到一邊罰站。
我作為單科狀元上去領獎時,刻意偏過頭,不去看正在沖我擠眉弄眼的他。
多少還是嫌他丟人的。
後來,他突然決定發憤圖強,在一個雷雨大作的日子拜我為師,要跟著我好好學習。
我以為他開了竅,決定化戀愛腦為學習腦。
我萬分欣慰,又有點慶幸,因為高中學業壓力太大,我和他都沒有時間再一起打球了,可學習又將我們綁在了一起。
顧簡沒有辜負我的期待與苦心,整個高三幾乎是拼了命地學習。
高考成績出來,他只比我低了兩分。
我兩一起進了本省最好的高校。
本以為,我可以在某一天,將這些年的少女心事全盤托出。
直到我看到了新生群里那張熟悉的臉。
章妍成績也很好。
原來,是為了章妍。
3
我開始了獨自訓練的生活。
沒有了顧簡的訓練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難熬。
只是有時候還是會習慣性地回頭看,或者說一聲,「顧簡,撿球。」
可身後,已經是空蕩蕩的一片了。
顧簡仍然每天找我約飯,哪怕我兩的學院離了近兩公里,他還是樂此不疲地蹬著自行車跑來我們這邊的食堂。
可我卻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
飯桌上,他談起他的新朋友,說起籃球隊的趣事時,我只覺得心下茫然。
對於校隊選拔,我也失去了信心。
其實考上大學後,我爸對我說了實話。
我的身體素質很好,也能吃苦,未必不能走職業運動員的路。
可他見過太多的失意、傷痛與籍籍無名了。
這條路很難,他不希望我走。
我心裡並沒有太大的抱怨。
我腦子聰明,做什麼事都有耐心,能吃苦,學習對我而言並不難,憑成績我就能上很好的大學。
羽毛球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麼像生命般不可割捨的東西。
只是當初小小的我被訓練場上的熱血感染,才萌生出了那樣的願望。
事實上,當個愛好就很不錯,我依舊可以每天打羽毛球。
但我還是有站上更大賽場的執念,以及玩競技體育拿獎牌的執念。
可沒了混雙,又兩年沒有系統性訓練的我,拿什麼去跟羽毛球特長生爭女單的位置呢?
4
十月中旬,學校組織了一場籃球迎新賽。
籃球賽的聲勢在校園裡總是要比羽毛球、桌球等球類比賽要大得多。
顧簡也給我發來消息,邀請我去看比賽。
【林夕,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必須得來給我撐腰】
在顧簡眼裡,我一直都是他最好的,朋友。
【會去的】
我嘆了一口氣。
可就在比賽當天,室友突發腸胃炎,我和另外兩個室友手忙腳亂地將她送去醫院。
等趕回學校時,離比賽開始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希望還能趕得上。
我買了一瓶水,就匆匆往籃球館跑去。
趕到時,比賽已經接近尾聲,最終以顧簡一個漂亮的三分結束了整個賽事。
原來顧簡也很會打籃球。
而自詡最了解他的我,今天才知道。
哨聲吹響,比賽結束,他已經滿頭大汗。
不得不說,一群身材健碩、陽光熱血的男生一同歡呼的場景,確實很能激動人心。
突然感覺有人戳了戳我的肩膀。
我轉頭,是穿著拉拉隊隊服的章妍,看起來自信又大方。
與我身上灰撲撲的運動球服形成鮮明對比。
而她身上披著的,是顧簡的外套。
還是進大學之前,為了改善他的直男審美,我給他買的。
買的時候他說不喜歡,買了之後卻又天天穿。
「顧簡給你留了位置,」她修長的手指指了指身後那個無人的座位。
章妍聲音甜甜的,笑容也很友善。
我向她道了謝,但沒有去坐。
我是受約而來,現在也算看到了,送完水我就走。
有他兩同時在的場合,我總是覺得自己很多餘。
就像是王子與公主的舞台劇,我一個無關人士站在台上,既自討無趣,又分外扎眼。
視線重新回到籃球場上,顧簡也正好看了過來。
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綻開笑容。
像是一隻打了勝仗的金毛犬。
我剛欲沖他招手,就感覺身旁有一道人影沖了出去。
章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外套脫下,跑向了場內。
藍色的裙擺隨著她的步子微微揚起,亮片在籃球場的燈光下閃爍著碎光。
可以說得上賞心悅目了,以至於顧簡的眼神一路追隨著她離開。
我生生按下了即將抬起來的手。
心頭微涼。
「章妍,水是送給我的嗎?」
他走上前去,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眸子卻亮亮的。
章妍白了他一眼,隨後就越過他,向另一頭正在收拾東西的男生走過去。
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籃球隊隊長了。
確實很帥。
其實顧簡不比他差,就是憨了些,看起來不太聰明。
顧簡的臉上露出失落,一瞬間又從勝利的金毛,變成了路邊被人拋棄還淋了一場大雨的頹敗小狗。
隨後又重新露出微笑,向我走來。
「我往這看了好久,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那就太不夠哥們了。」
「誰是你哥們,我可是青春熱血女大學生。」
我沖他翻了翻白眼。
他笑了笑,然後伸手來接我的水。
我內心有些抗拒,拿著水的手不自覺地往後收了收。
他的手落了空,眉頭輕皺,詫異地看著我。
「不是給你的。」
他愣了一下,然後又露出不以為意的神情,「別鬧了,這場打下來渴死我了。」
我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
我不怎麼說謊,也不太會說謊。
就在我的腦袋飛速運轉之際,餘光突然瞄到旁邊一個穿著籃球服走來的人影。
我立馬轉過臉看向他。
那男生眉目深邃、輪廓俊朗。
但神情卻很淡漠,看起來有些不太好惹的樣子。
細看又有幾分眼熟。
還沒等我猶豫抉擇,手裡的水已經不受控制地遞了出去。
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只能強扯出笑容,「同學,送你的水。」
他停下腳步,愣在原地,臉上的淡漠化去了幾分,露出一絲茫然,又似乎有些受寵若驚。
「林夕。」
顧簡在喊我。
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用這麼冷的聲線喊我的名字。
可伸出去的手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只能固執地舉著。
那人也迅速反應過來,接過我手中的水,真誠地對我說了聲,「謝謝。」
身後傳來議論聲,「我去,江硯竟然收女生水了。」
他的身後有幾位穿著同樣球衣的男生走來,搭上他的肩膀,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我沒看錯吧,咱們江硯冷神終於知道拒絕女生的水是件傷人心的事啦,你小子總算是開竅了。」
比起一群人吵鬧的調侃聲。
叫作江硯的男生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看向我的眼裡多了一分專注。
「林夕。」
顧簡的聲音已經隱隱染上了生氣。
我這才回過神,把視線從江硯臉上移開。
轉頭就看見顧簡有些難看的臉色。
他強扯出幾分笑容,「走,帶你去吃飯。」
他有些急切地拉過我的衣袖,卻被我甩開了。
「算了,顧簡,你好好休息吧,我等會還要訓練。」
我轉身離開,沒再看他有些受傷的神情。
5
我一個人來到了羽毛球館。
章妍身上披著的外套,還有顧簡在章妍面前手足無措又帶著期許的表情,都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惹得我心煩意亂。
只有握住球拍時,我才能將自己從這種大到快要將我吞噬的落寞情緒中抽離。
我拒絕了幾個熟悉的球友的邀約,不停練習著最基礎的發球。
然後再麻木地撿回來。
機械重複的動作,仿佛又將我帶回到了七歲那年,剛剛開始練習的狀態。
那時我也是一個人,克服掉所有的枯燥、酸痛與孤獨,就靠著一顆純粹的初心堅持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胳膊已經酸得抬不起來了。
球館裡向我投來不少擔憂的視線。
骨子裡的要強讓我受不了這樣的目光,於是打算撿完剛剛打出的幾隻球就離開,卻突然看到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江硯?
他已經換掉了剛剛的球衣,正穿著一件白色短袖和黑色中褲。
發尖還有些濕,像是剛洗了頭髮,還沒有完全吹乾。
原本冷峻的面容在球館燈光的照耀下變得有幾分柔和。
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又幹練。
他耐心地用左手將地上的球一隻一隻地撿起,骨節分明又分外修長的手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六個疊得整齊的羽毛球。
直到他向我走來,我才看到他的肩上還背著一個羽毛球袋。
「你還打嗎?」他把球遞給我。
我愣了一下,然後接過球,輕聲道了謝,又接著說,「不打了,休息一下。」
他點點頭,「那我來得不是時候。」
我疑惑地望著他。
「我以為你會缺一個對手,」他頓了頓,挑了下眉,又自然道,「或者一個混雙的隊友。」
我心裡掠過幾分驚訝,「你不是校籃球隊的嗎?還會打羽毛球?」
他眼裡溢出笑意,嘴角微微彎起,流露出幾分少年意氣。
「誰說打籃球的就不能打羽毛球了。」
他卸下肩上的帶子,從球袋裡拿出一支黑色球拍。
上面是熟悉的logo,一個很有名的運動品牌。
「借用一下你的球。」
隨後他邁開雙腳,重心微微向後,左手捏著球,右手的出拍動作一氣呵成。
一道清脆的打擊聲。
很漂亮的拋物線。
動作也正規標準,一看就不是業餘的。
雖然他莫名其妙在我面前發了一個球這件事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我此刻卻像是看到了希望。
「你想和我組混雙?」
「如果你願意的話。」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臉上是認真與莊重。
「為什麼?」
「想爭取一下,」他一邊走去撿剛剛發出的球,一邊低聲道。
「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清他的話。
「我說,想爭取一下能不能進羽毛球的校隊。」
他站起身,右手還拿著拍,左手則握著那隻羽毛凋零的球,立在球網的另一方與我對視,眼睛裡露出幾分溫柔。
6
我和江硯的混雙隊伍組得有些莫名其妙,卻又異常地有默契。
原本以為要磨合很久的,可等他真正站在我身後時,似乎就已經清楚了我所有發球與走位的習慣。
配合起來像是一起練了多年的隊友。
對此江硯的解釋是,「只能說明我們是天生的混雙搭檔。」
明明臉上還是掛著一副清冷的表情,語氣里卻透著點得意的傲嬌。
很快就到了校隊選拔的日子。
我和江硯一路晉級,拿下了賽場上為數不多的連勝。
校隊的教練拿著白色的紙質名單停在我們面前,有些驚疑地開口,「你兩不是特長生?」
我搖了搖頭。
教練似乎陷入了沉思,有些惋惜道,「倒是挺難得的,但如果不是特長生的話,應該沒什麼時間來訓練和比賽吧。」
我連忙開口,「教練,我能平衡好學習與訓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