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還明珠完整後續

2025-04-01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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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四歲入將軍府,此後十五年,我為將軍生育五子四女。

待我滿頭銀髮時,主母床前,我的兒女衣不解帶、噓寒問暖。獨我一人蜷縮在石榴園中,病著、痛著,苦苦煎熬著。

我這一生,卑微過、掙扎過、奮力一搏過,到頭來,拼得個魚死網破,也終不過是這偌大將軍府里的過客。

我於將軍而言,不過是一個污點,玷污了他與主母伉儷情深的佳話;我於主母而言,也只是見證她與將軍情深似海的玩意罷了。

我想娘親了,想爹爹了,想老太君了,想桃紅了,想記憶中的小小少年了。

1

再睜開眼,時間倒回十七年前。

門外的桃花開得正艷,柳樹也抽出細細的嫩芽。

娘親坐在不遠處的屋檐下,溫柔地做著手中的針線。

我一動不動,生怕這一切,皆是鏡花水月。

「姐姐、姐姐。」突然一個小姑娘呼哧呼哧地跑到我面前:「可找到你了,諾,給你桂花糕。」

桂花糕強硬地塞到我的手裡,我愣了一下,笑意盈盈地拿一塊放在嘴裡,真甜啊。

「姐姐、姐姐,你吃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師傅了。」說罷,小姑娘還鄭重地行了個拜師禮。

我一口噎在那,小姑娘又急急給我拍背。

我狠狠吞咽了幾口,才喘上氣來。

「什麼師傅啊?」

「姐姐不許耍賴,說好的要教我刺繡。」

我悶悶地想了好久,也不記得遼縣曾有這樣鮮活的姑娘,反倒有點像桃紅,總教我無可奈何。

小姑娘見我一臉迷茫,在旁邊急紅了臉。

我忙哎哎地答應,小姑娘才又露出了笑臉。

「你叫什麼名字啊?」

「姐姐,你怎麼了……我是桃紅啊,李子墨的妹妹呀。」

桃紅,桃紅,仿佛一道驚雷,炸裂我的心神。

我一把抓住她的袖子:「你是……是桃紅?」

小姑娘摸摸我的額頭;「姐姐,你是不是睡傻了?怎麼一覺起來,盡說傻話呢?」

悲痛、酸澀、驚喜,千萬種情緒湧上心頭。

如果我可以回到過去,桃紅是不是也可以另有機緣?

她變成了李子墨原本早夭的妹妹,雖然難以置信,但我自己的經歷不正說明一切嗎?

這一世,我不再是將軍府里卑微的小妾,桃紅也不再是老太君派來照顧我的丫鬟,我們都不必圈養在小院裡艱難度日,桃紅更不會因為要保護我,而慘死在將軍腳下。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巧合,還是命運對可憐人的垂愛,我欣喜無比,又受寵若驚。

哪怕是大夢一場,也希望能夠長長久久。

2

我這邊自傷自憐,小姑娘卻是雷厲風行。

半盞茶的工夫,就拉來自己的哥哥李子墨來給我看病。

我與李子墨青梅竹馬,又尚未及笄,所以男女大防並沒有那麼嚴苛。

李子墨他們到的時候,我正在院子裡魂不守舍地晾曬被褥。

李子墨看到,忙放下手裡的藥箱,急急上來幫我。

小姑娘就笑嘻嘻地拉著我坐在竹椅上休息,我有點過意不去,小姑娘笑嘻嘻地說:「我哥哥開心得很,就讓他干吧,他心裡不定美成啥樣呢。」

李子墨聽到後,就看著我們嘿嘿地傻笑,等忙完了這些,又馬不停蹄地劈柴挑水。

看著菜圃里的雜草有些茂盛,又挽了褲腿彎著腰,仔仔細細把雜草拔了,那樣子看起來像是在伺候什麼奇花異草。

我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等李子墨滿頭大汗地忙完,洗了手,才笑嘻嘻地湊到我們跟前:「我聽桃紅說,你有點不舒服,我給你瞅瞅。」

我這才恍惚想起,李子墨是跟著他爹爹學過幾年醫的,只是後來他爹爹被抓了壯丁,不久就戰死沙場,家裡只剩下孤兒寡母相依為命。

李家這些年便是靠著李子墨給人看病抓藥維持生計,比旁家要好上許多。

但是他爹爹走得早,許多字許多方子,他並不能全部都認全,便拜了我爹爹做先生,得空就跟著我爹爹學習,這幾年,不僅醫術見長,學問上也精進許多。

他小心翼翼地墊了手帕在我腕上,凝著神給我把脈,許久非常疑惑地盯著我瞧:「你身體怎麼虧空得這樣厲害?前幾日明明好得很啊。」

其實自這次醒來,我就感覺胸悶氣短,幾句話就喘不上氣。

李子墨見我神情落寞,立刻拍著胸脯說道:「珺珺,你不要擔心,我定能醫好你的。」

珺珺,很久沒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連我自己都差點忘了,原來我是珺珺。

不是奴婢,不是賤妾,更不是一件物件。

我又細細瞅著腕上的手帕,莫名熟悉得很。

李子墨順著我的眼神望去,急急將帕子抽回,鄭重地放回自己的懷裡。

我一直怔怔的。

李子墨的臉紅紅的,磨磨唧唧地又把帕子掏出來放在我手裡:「早該還給你的。」

我這才想起,好像是有一日,我隨他一起到山上採藥,他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我隨手拿來手帕給他做的包紮。

我好笑地看著他,他的頭就越發地低下去。

小桃紅見他哥哥如此窘樣,站在一旁掩嘴偷笑。

李子墨就連脖子都燒了起來。

「既然給你了,就是你的了,還給我做什麼?」李子墨聞言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裡,仿佛無數的星星在發光。

3

晚間,娘親接了爹爹從私塾回來。

我張羅了滿滿一桌的吃食,笑吟吟坐在桌旁等著。

爹爹本來一隻腳已經跨進來,見此十分迅速地縮了出去。

「珺珺,你又在打著什麼歪主意?」

娘親在一旁捂嘴笑,撂下爹爹,迤迤然進了屋。

我撅著嘴瞪著爹爹,爹爹摸摸鼻子,灰溜溜地進來,挨著娘親坐下。

娘親坐在餐桌旁輕嗤一聲,爹爹的老臉更紅了。

「珺珺,爹爹養的那幾隻鴿子真不能吃……」爹爹看著我,期期艾艾地說道。

我聽著爹爹的話,竟恍如隔世,原來我也曾這樣任性。

那時年幼,我時常跟著爹爹混跡在私塾。

爹爹不似旁人存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心思,縱著我跟一群半大小子在私塾學習。

村民雖有些看不慣,但大家感念爹爹恩情,並不多舌,時日久了,慢慢有許多人家也送了姑娘來此讀書。

世道艱難,平常人家莫說讀書,便是一本書都極為難得。

但爹爹滿腹經綸,十幾年前定居在此,不收束修,悉心教導全村孩子讀書識字。

我那時也確實調皮,上樹掏鳥蛋,爬牆去逃學,騎在李子墨背上,把他當大馬,更攛掇著大家整蠱我爹爹,往他裝書的箱籠里偷放蛤蟆。

我心中惻然,可是想到半年後家中的慘狀,又急急收回心神。

「爹爹、娘親,我們搬走吧。向北一直走,走到北魏去。」

「咳咳咳——」爹爹一口湯差點噴出來。娘親和我迅速閃躲到一旁。

等爹爹緩過來,和娘親一起不解得看著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只隱約地猜到,如果我們不走,必將大禍臨頭。

4

當初娘親死得蹊蹺,爹爹半年後也跟著去了,再然後就是多年不見的叔伯突然找上門來,騙我要認祖歸宗,卻不想轉手就將我賣了。

我的記憶模模糊糊,後來流落到將軍府,私下也想了許多,細細斟酌了幾年,唯有一個婦人著實可疑。

我那時已被叔伯賣給了人伢子,叔伯喪了良心,臨行前卻偷偷給人伢子塞了十兩銀子,偷偷交代,給我尋個乾淨的去處。

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亦是驚訝不已。

叔伯賣我,不過賺了五兩銀子,何故又拿出這十兩銀子來。

可我那時手腳被捆,嘴巴也被汗巾緊緊堵著。

無論使出多大的力氣,也不過是徒勞掙扎罷了。

後來人伢子又帶我行了月余,途中我和其他十九個女孩擠做一團。

其有幾個是官家獲罪女眷,一路上哭哭啼啼,人伢子的領頭蔡坤,耍得鞭子虎虎生威。

有幾個性子烈的,蔡坤就往死里抽,仍不服軟的,就丟給手下凌辱。

不過十幾日,二十個姑娘,僅剩下十三個。

那些不服管教的,有的被折磨死了,有的被隨意賤賣了,剩下的姑娘們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而我一路上縮在最裡面,從不吵鬧惹事,可無論多麼乖巧,每日定要被蔡坤單拎出來,挨上幾鞭。

待到了京郊,我們十幾個女孩被扔在破廟裡,縮成一團。我身上的鞭傷,反反覆復地結疤,又反反覆復地被抽裂。

我那個時候,又累又困,又驚又痛,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只迷迷糊糊看到一個婦人走進來。

她衣著華貴,儀態蹁躚,看著就像是從高門大戶里出來的。

「ŧũ̂⁺遼縣來的柳珺珺是哪個?」

蔡坤轉身指著我道:「在那呢、在那呢。」

「主子有話,京城最大的芳香園是個好去處。」

「是、是、是。」

如果不是後來將軍府挑選侍妾,且銀錢給得十分大方,足夠一個普通百姓,舒舒服服過上幾輩子,我可能早就已經淪落花樓。

蔡坤見錢眼開,到處搜羅姑娘,卻不想將軍府要求格外不同,相貌清秀、身段婀娜,且必須身家清白、無親無故。

蔡坤忙活幾日,不盡如人意,眼睛滴溜溜地放到我的身上。

這才有了我往後十五年的苦難。

想到這裡,我仿佛又回到了身陷將軍府的無助時光,我的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痛,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地攥著它,不斷地收緊。

娘親急得把我拉到懷裡,害怕得直掉眼淚:「珺珺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慘白。」

爹爹也急得手腳無處可放,見我攤在娘親懷裡,滿臉冷汗,連唇色都失了顏色。

「珺珺,爹爹答應你,我們走,我們即刻就走。」爹爹拍著我的背,急急地承諾。

許久,等我終於從那一場噩夢中,回過神來,爹爹和娘親已經急得聲音發顫。

「爹爹、娘親,我們走吧,越快越好。」

我攥緊娘親的衣袖,即便是陽春三月,卻只覺得冷得厲害。

5

我那日的樣子定是嚇壞了爹爹。

自那日承諾我搬家之後,爹爹和娘親就忙著打點行裝。帶不走的,這兩日就陸陸續續地送人。

而我一個人偷偷來到李子墨家,躲在牆角啾啾地學著鳥叫。

李子墨聽了暗號,偷溜出來,頭上還沾著許多雜草,像是剛從山上去採藥回來。

我踮起腳尖,細細將他頭上的雜草摘出來,李子墨急急蹲下來,身體向前傾著。

待我拍拍手,示意好了,就見李子墨又燒紅了臉。

「子墨哥哥,你願意娶我嗎?」

「等你及笄,我就來娶你。」

我問得突兀,李子墨卻答得毫不猶豫,仿佛生怕我反悔一般,應了之後又面露羞澀,撓著頭嘿嘿傻笑。

「要是我不在了呢?」

「你怎麼會不在呢?」

「我說假如呢……」

「假如嗎,假如你不在的話,我會一直在這裡等你。」

「如果我一直不回來呢?」

「那我就一直等著,你肯定會回來的。」

「要是等不到,你會娶別人嗎?」

「不會的,我會一直等著你,你肯定會回來的。」

「子墨哥哥,那我要搬走了。你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我想起前世,我那時懵懂無知,男女之情半點不懂,待我被叔伯誆騙走,他傻傻地找上門,拿出爹爹離世前交給他的婚書,說他馬上就要湊夠聘禮,讓我耐心等他迎娶。

我叔伯擔心打草驚蛇,草草應他,待我及笄,就送我回來與他成婚。待他要問,要把我帶往何處,叔伯十分不耐煩地將他打發,嘲弄他,莫要想著追上門來,當那打秋風的窮親戚。

我們走得很匆忙,那一日他追著馬車,要我記得我們的約定,他就在這裡等我回來,等我及笄了,就回來嫁給他。

可是我們誰也沒有想到,此次一別,竟是永別,我們再也沒有見過。

或者,我們也曾見過,那時我在將軍府艱難度日七年,邊關突然告急,將軍臨危挂帥。

但此去歸期難定,主母放心不下,與其讓別人鑽了空子,不如遣我一個不得寵的小妾,常伴將軍左右。

我隨將軍駐守了城,戰事曠日持久,軍需補給卻難以為繼。

將軍採納幕僚賈羽建議,派暗衛扮作土匪,屠殺遼縣數百人充作糧草。

那時了城上下一片歡呼,家家戶戶都吃上了一頓好肉。

將軍與賈羽更是美酒佳肴暢飲一晚。

待酩酊大醉時,賈羽嘲弄著講起,有一個小小的郎中,以身做局,誘得他們在山中盤桓良久,差一點無功而返,最可惡的是,他竟然弄髒了他新做的袍子。

他一刀砍下他的腦袋,再想要拿他家人發作,卻不想這人,除了一個經年未歸的未婚妻,本就是孤家寡人一個,想想真不解恨。

直到那時,我才恍然記起他來,與我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句玩笑,與他,卻是一生的承諾。

彼時滄海桑田,我已千瘡百孔,驀然回首才發現,原來我也曾被人珍重,小心翼翼地放在心裡。

如今再來一遭,我只想問他,可願和我一起走。

「你們要搬到哪裡去?」李子墨急得一頭汗。

「一路向北,往北魏去。子墨哥哥可願同行?」

「什麼時候走?」

「三日後。」

6

三日後,我們兩家人,雇上兩輛馬車風塵僕僕地向北而去。

臨行前一晚,李子墨娘親請了媒婆上門求親,兩家人正式定下婚約。

待我們趕到北魏,已是一個月後。

爹爹念著李家孤兒寡母投奔我們,便想著替他們租個院子,兩家人還做鄰居。

小桃紅站出來笑嘻嘻地說道:「何必浪費那銀錢呢,租一個大點的院子,住在一起多熱鬧。我們兩家既是親家,便是一家人。」

李家娘子哎哎地要上前阻攔,我娘親拍了板:「就這麼辦。」

我下意識去看李子墨,平日裡就他喜歡講規矩,估摸著不會同意。

李子墨卻朝我娘親拜了拜:「一切但聽師娘吩咐。」

說完又偷偷看我,我們四目相撞,又急急錯開眼神,只覺得心中小鹿亂撞。

接下來幾日,爹爹和李子墨到處尋找合適的宅子。

娘親則帶著我和小桃紅,去採買些鍋碗掃把。

我很快發現,蓉城因為地處兩國交界,這裡所販物品十分豐盛,北魏的汗血馬、皮草、牛羊、奶酪,大夏國的瓷器、絲綢、香料、草藥,都格外得搶手。

也另有一些來自大夏國的書畫、刺繡格外得北魏貴族喜歡,價格要比大夏國翻上好幾倍。

回到客棧後,我便與家人商量,可在此尋些生意來餬口。

7、

半個月後,我們兩家人搬進新租的小院,臥室五間、廚房一間,還有一間大大的前廳,價格卻十分便宜。

李子墨解釋說:「主家殷實,並不十分看中銀錢,見我們從大夏國來,師傅又識文斷字,便低價租於我們。若得閒時,可時常與他家走動走動,他家中妻子是大夏人,思鄉心切,兩家人若能時常來往,也能寬慰妻子幾分。」

李家娘子雙手合十,並在胸前碎碎念著:「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小桃紅伏在她娘的肩上:「娘,以後好日子多著呢。」

又拿眼睛瞧著我與她哥哥,笑得曖昧不明。

李家娘子被逗樂,笑罵她,小姑娘家家的,一天沒個正形。

我站在一旁看著大家,從未覺得如此開懷。

是的,好日子還多呢,我們大家一定都會好好的。

第二日,待一家人安置妥當,娘親就做了許多大夏國的糕點,親自送於主家娘子。

我和小桃紅也帶了幾幅我們繡的手帕,跟著娘親,一併送於主家娘子。

主家娘子十分歡喜,特意吩咐丫鬟,煮了茶水,要與我們花下品茶。

小桃紅閒不下來,見主家娘子興致正好,便主動唱了一首家鄉的小曲。

主子娘子聽罷淚水漣漣,拉著小桃紅的手捨不得撒開,轉頭問我娘親:「這是哪家姑娘,可定下了親事?」

娘親笑道:「這是我親家女兒,尚未訂婚。」

主家娘子便連聲說好,小桃紅被羞紅了臉。

待我們回到家中,爹爹和子墨也自外間回來,各自找到了活計。

爹爹學識淵博,尋了私塾當先生,子墨則去了藥館,做個學徒潛心學醫。

我們幾個女眷見此,也不願閒著,便商量著做些刺繡手帕拿去販賣。

這樣一年下來,家中銀錢上便綽綽有餘,要比在遼縣寬鬆許多。

爹爹挂念遼縣學子,他們家中多無成年男丁,不是戰死沙場,就是被抓了壯丁,許多人家只能靠著女人做些皮肉生意,勉強維持生計。

現在日子穩下來,爹爹便寄了許多錢財回鄉。

我知道,若不是因為我,爹爹與娘親定不會背井離鄉,爹爹一直憐憫遼縣孤寡,雖無親無故,但捨棄了他們,爹爹依然心中有愧。

娘親事後,也多次探我口風,我佯裝驚厥,爹爹與娘親便不再多問。

可當初離開,實是無奈之舉。

天子之怒,伏屍百萬,血流千里,然布衣之怒,不過免冠徒跣,以頭搶地耳。

我們生如螻蟻,對抗權貴,不過是自尋死路。

現下能做的不過是保全自身,靜待時機。

8

兩個月後,遼縣那邊回了信。

信中除了答謝問好之外,又講了一件怪事。

我們走後不過月余,村裡陸陸續續來了好幾撥人,鬼鬼祟祟地尋人。

有人要找會跳霓裳羽衣舞的女子,有人要尋擅長刺繡的女子,更有人似是拿了肖似我與娘親的畫像,秘密排查村裡十三歲的女孩。

我們幾人看罷,都心驚不已。

雖然村民們守口如瓶,但是一家人終是惴惴不安。

李子墨坐在一旁更是幾次欲言又止。

等大家散了,便瞅了機會,將我拉在一邊。

「珺珺,你下個月就要及笄了,及笄後我們立刻成親好不好?

「聘禮我已經攢夠了,嫁給我,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你哪裡來的錢攢聘禮?」

「以前在遼縣,雖然問診賺不了幾個錢,但是我賣草藥存了十兩銀子,到這做了學徒,我每月也能有五十文錢。」

「子墨哥哥,你賣草藥一次能賺多少錢呢?」

「兩文錢。」

「那要攢很久啊。」

「娶媳婦不都是這樣嗎?」

我看著面前這個憨憨的少年,抬著頭看著他微微笑道:「子墨哥哥,那我等你來娶我。」

9

到我及笄那日,家裡熱熱鬧鬧擺了一日的宴席。

第二日,李子墨便請人抬進 10 箱聘禮,並兩隻大雁,向我父母正式下聘。

爹爹和娘親應承得十分爽快。

在所有人的惴惴不安中,我們很快就舉辦了婚禮。

婚禮那天,我坐在小轎子裡,吹吹打打繞城一圈,被李子墨娶進我們的小院。

我偷偷掀開轎簾,但見李子墨高頭大馬走在前頭,路人不停向他慶賀,他一路咧著大嘴笑個不停,像個呆子一般,我瞧著瞧著,就笑彎了眉眼。

待到晚間,賓客散去,李子墨小心翼翼地挑開我的蓋頭。

我偷偷抬眼看他,卻見他又如呆子一般,只顧著傻笑。

「做什麼,這麼看著我?」

「珺珺,你掐掐我,我怕自己在做夢。」

我起身,輕輕吻上他的嘴角:「這樣呢?還是在做夢嗎?」

李子墨突然抱住我的腰身,笨拙著想要加深這個吻。

我順勢將雙手圈在他的脖子上,任他在我唇間毫無章法地試探。待他呼吸急促起來,李子墨卻生生忍住,把我抱到繡墩上:「餓不餓,先吃了點東西。」

我看著這個呆子,湊到他耳邊悄悄說道:「子墨哥哥,我只想吃你。」

10

成婚後,我們本來想著,舉家繼續北上。

主家娘子知道後,憐惜我們,寬慰道:「到了這裡,前塵往事便如過眼雲煙。若你們信我,便安心留下。我夫君雖是商人,但他父兄皆在北魏朝中任職,只要不出北魏,尋常人等奈何不了他。得他庇護,定能保你們一家平安。」

我們細細思量,想來那Ťŭ̀⁼些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把手伸到北魏來,便安心住下來。

而我與子墨的日子,過得更是蜜裡調油。

因為我的身體虧損得厲害,子墨這幾年一直幫我盡心調養。

從前未出嫁時,我還在家做點刺繡,幫娘親準備下三餐。

自嫁於李子墨,他腰杆子硬了,他的媳婦,他捧著,一丁點家務都不讓碰。

我娘親覺得實在太不像話,幾次阻攔,李子墨就嬉皮笑臉地推拒,一股腦地全包在自己身上。

家中的粗活累活本就是他幹著,如今更是連打掃漿洗的家務都包攬在身上。

他若是不得閒,便買了甜嘴零食,哄著自己的妹子去干。

連他娘親都取笑他,這哪裡是娶媳婦,分明是祖宗。

便是我閒得不行,拿上針線繡上兩針,他瞧見了,都奪了去。

見我不依,一個大男人取了籮筐,竟模仿女兒家,繡起花來。

「珺珺要是喜歡,我繡給你用。」

見他如此,便連我也覺得李子墨可能瘋了。

晚間,我躺在他在懷裡,字字斟酌著跟他講起這些反常。

李子墨卻突然把我的臉摁到他的懷裡。

「珺珺,我曾經做過一個長長的夢。我夢見師傅師娘突然離世,有兩個自稱是你叔伯的男人把你帶走,我帶著婚書去苦苦哀求,他們才勉強答應,等你及笄,就送你回來與我成婚。

「可是後來我等了七年,你一直沒有回來,反倒是村裡突然來了一群土匪,他們一路放火殺人,不過一夜之間,大家都死了。

「我死了,心有不甘,魂魄隨著屍首來到了城。卻見滿村老幼如牲畜般,被人宰殺,被人分食。我目眥欲裂,卻無可奈何。

「再後來,我在了城遇到了你。可你已經嫁給了守城的將軍,但是他對你不好,不僅動手打你,連你辛苦生下的孩子也強行抱走。我見你日日垂淚,恨不得殺了狗賊,卻連揮上一拳的本事都沒有。

「後來你又隨他走了,但是我的魂魄沒有辦法離開了城,不知道又過了多少年,我循著記憶又回到了遼縣,你那時候靜靜地躺在院中,我便附身在你身旁的柳樹上。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心中十分驚痛,想要抬起頭,卻被李子墨狠狠摁在懷裡。

我感受他咚咚的心跳聲,感受著ťŭ̀ₚ他渾身緊繃的肌肉、感受著頭頂泄露的抽噎聲。

我緊緊抱著這個男人:「子墨哥哥,那只是夢。」

11

此後,李子墨對我寵溺更盛。

婚後第三年,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

後來聽小桃紅說,李子墨聽到我時不時的慘叫色,一個大男人竟扒著產房的窗戶痛哭起來。

一家人焦頭爛額,又看著他哭笑不得。

後來聽著我的慘叫聲弱了下去,李子墨就急著要衝進產房,幸得被我爹爹拉住。

再後來,嬰兒的啼哭劃破小院,李子墨鬆了一口氣,卻昏厥在產房門外。等我被收拾妥當,娘親和小桃紅抱著孩子歡喜進來。

我伸手接過孩子,輕輕用下巴磨蹭孩子稚嫩的額頭,一股酸澀湧上心頭,原來孩子竟是這樣的柔軟啊。

小桃紅見我要哭,邊幫我打理頭髮,便給我形容李子墨的滑稽樣,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慫的男人。

我聽了,笑得合不攏嘴,那點悲戚立刻被衝散了。

娘親見我倆這樣,無可奈何地搖頭:「整日裡,就知道欺負子墨。」

「就沒見過這麼不頂事的,嫂嫂有孕,他上吐下瀉的,嫂嫂生孩子,他又是痛哭又是昏厥的……」

我急急捂了小桃紅的嘴,嘴角的笑意怎麼也壓不下去。李子墨,就是個呆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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