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不是。
怎麼做生意的頭腦,也遺傳嗎?
司湛的基因,會不會太可怕了點?
「……你別亂跑。」我詞窮半天,「找個地方玩,想吃什麼喊紀堂辰,別喝太多冷飲,懂?」
奶團委屈:「懂。」
我摸摸他腦袋上的毛。
談完工作,已經是後半場。
我匆匆返回,發現顧堅強小朋友,已經在窗邊坐下了。
椅子太高,他小短腿一晃一晃。
背對著我,一本正經說:
「我麻麻叫顧念,是西雅圖最漂亮的女人。」
「但她不喜歡我喊念念,每次我喊,她都會難過。她喜歡我喊 Cathy。」
「叔叔。」他撐著臉,憧憬地盯著旁邊身形高大的男人,「你真的和我長得好像,你是我哥哥嗎?」
夜色迷離,背後的宴會廳,華光璀璨。
西裝筆挺的男人顯然被問得愣了下,大掌抬起來。
想摸摸奶團的腦袋,又頹然放下。
他嗓音很啞,用一種近乎溫柔的低聲,說:
「不是的,你要喊我爸爸。」
我腳步瞬間凍住。
是司湛。
9
太久沒見司湛。
他的臉熟悉又陌生。
司家生意遍布全球,很難完全避開。
我在財經新聞里刷到過他,不過,都立刻換台了。
所以也不知道,他如今竟然成了這樣。
他瘦了好多。
仍舊整潔體面,但三十出頭的年紀,手杖不離手,眼中堆積著化不開的疲憊。
全無當年的意氣風發。
坐在我對面,瀰漫出孤獨的氣息:「你不解釋一下嗎?」
我回過神:「嗯?」
「車禍,假死,下落不明。」
司湛苦笑,「我在醫院裡待到第二天,才知道那場車禍里,我撞到的人是你。」
「我立刻回去找,他們卻告訴我,你死了。」
「怎麼可能。」他喃喃,「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不相信,於是我繼續找。可怎麼找都找不到。」
「顧念」這個人,好似人間蒸發。
他在車禍中撞碎了左腿膝蓋骨,右肩粉碎性骨折。
拖著病體,到港城找岳父。
仍被拒之門外。
我心情有些複雜。
「你找我做什麼?」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應該找你嗎?」
「可我們沒有感情。」我提醒他,「司湛,對於你來說,我是一個負擔。」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如果沒有我,你就可以好好跟姚安安在一起。」
「不是的。」司湛眼中流露出痛苦掙扎,「念念,當初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姚安安的確打算在一起,但那是因為……」
「麻麻。」身後傳來奶團的聲音。
顧堅強小朋友吃完南瓜小餅乾,小跑過來。
探頭問:「我洗完手啦,打擾你們敘舊了嗎?」
「沒打擾,你來得剛剛好。」我立馬將他抱起來。
「媽媽已經跟這個陌生叔叔聊完了,可以走了。堅強你還餓不餓?媽媽回去給你煮一盅白酒湯圓好不好?」
司湛身形一震:「……堅強。」
他:「他叫司堅強?」
我:「關你什麼事。」
奶團:「已經不餓啦!麻麻,我想自己走!」
我難得強硬:「不行。」
「怎麼了?」
「今天人太多,怕你被拐走。」
「但是……」
「你以後在外面,不要亂認親。這個叔叔不是你哥哥,知道嗎?」
「……」
奶團有點委屈,不說話了。
我湊過去,親親他:
「對不起,媽媽語氣重了,跟你商量呢。你亂不亂認親,媽媽都愛你。」
奶團一秒改口:「我也喜歡麻麻,我會改的。」
他立刻對著司湛:「對不起,叔叔,我不該亂叫你。」
司湛失笑:「沒關係的,寶寶。」
他說:「念念,你把我們的孩子教得很好。」
「是我的孩子,跟你沒關係。」
「念念……」
「別叫我念念。」我說,「我早就不用顧念這個名字了,如果是工作需求,你喊我 Cathy。」
10
司湛在西雅圖住了下來。
他帶著電腦,有時在公司樓下辦公,有時在三樓咖啡館,坐一下午。
我知道他在等我。
但我不打算見他。
公司的女孩們天天討論:
「救命你們看見沒,樓下那帥哥高管,今天竟然戴金絲邊眼鏡來的!」
「這是什麼斯文敗類漂亮寶貝!我一口親死!一口親死!」
「冷靜點,那可是司湛,司氏執行總裁,我們的合作方。」
「啊?總裁也風雨無阻來上班嗎?而且他的腿是不是受傷了,看起來好辛苦……媽的更愛了。」
「好像是前幾年車禍,救治不及時,留下了後遺症。」
「為什麼?」
「我聽說啊,是為了追咱們……」
我從旁邊路過。
女孩們瞬間噤聲。
晚上,我接奶團去吃晚飯。
一上車,他就往我懷裡蹭:
「麻麻,我今天遇到爸……上次那個叔叔了。」
「你今天不是去遊樂園了?」
「對,就在摩天輪底下,他說人類艦隊已經找到三體人,從星際返航了,紅岸基地就建在北城。只要我跟他回國,就能找到爸爸。」
我:「?」
我:「挺炸裂的,我都不知道呢。他還說什麼?」
「沒有了。我說如果我有爸爸,我也想騎大馬。」
「然後?」
「他說等他腿康復了,就給我騎。」
我:「……」
我解開安全帶:「紀堂辰,看好小少爺。」
紀堂辰:「好。大小姐,您要去哪?」
我拉開車門:「去找我那不值錢的前夫。」
11
說是前夫,並不確切。
我們都沒正式離婚。
深夜咖啡館。
司湛姍姍來遲:「你終於願意見我。」
今日有雨,他撐手杖,西裝外穿一件深色大衣,氣質比過去儒雅。
我開門見山:「不要跟我兒子講奇怪的事。」
「比如?」
「地球人找到了三體人!」
「那是你說的。」司湛微頓,徐徐道,「或者,你希望我跟他講,世界上根本沒有三體,是他媽媽拋棄了他爸爸,編謊話來騙他?」
「我哪有拋棄你?你少倒打一耙。」
「你有。我出差回來,你就不要我了。」
「司湛。」我也不懂他在糾纏什麼,嘆息,「你明明知道為什麼。是你說的,你不要孩子。」
話一出,四下靜默。
西雅圖雨勢加大,水霧朦朧,像人的眼淚。
司湛長久望著我,沉默很久,眼中再一次浮起掙扎。
但這次,像是下定了決心。
他說:
「念念,我沒有瘋。但我有一個故事,你一定要聽完。」
「你說。」
「我們活在一本小說里。」他徐徐地,低聲,「我曾綁定過一個系統,要求我,攻略女主姚安安。」
12
司湛覺醒在和我初遇那一年。
那年我讀高一。
新學期開學,遲到了,翻牆,正好遇到他執勤。
站在晨光里,清清冷冷,乾乾淨淨的。
非常無情地問我:「叫什麼?」
我好奇:「你不認識我?」
司湛撩起眼皮:「我應該認識?」
我一把推開他,轉身就跑:「那我幹嘛告訴你名字啊?我又不是缺心眼。
」
結果,那天午休。
他帶著教導主任,一個一個教室找。
硬把我揪了出來。
「就她。」他面無表情,手指指向我,「遲到,翻牆,逃考勤,推我。」
我:「……」
我被罰站。
司湛路過,我的狐朋狗友們趁機瘋狂起鬨,堵著他不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