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應淮猛地錘著玻璃,眼睛裡布滿了血絲,臉色慘白。
我聽見他痛苦地低吼,聲線喑啞。
而後他又笑了,笑著笑著又哭了,最後蹲在地上像個瘋子一樣放聲大哭。
「是我害死的她……是我害死的!對不起!」
我冷笑著站在江應淮面前。
多諷刺啊,他在向我道歉。
可是那又有什麼用呢,我永遠都不可能活過來了。
那晚的我有多絕望呢?
我哀求兇手放過我,他只是無情地舉起刀子。
我努力想緊緊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卻打不通電話,只能看著自己被一刀一刀扎死。
最後被扔在泥濘的臭水溝里。
身體很疼,心也疼。
我告訴過江應淮的,我懷孕了。
可他說我是在妄想。
他以為我是在逼婚,是在耍手段。
他一次又一次地撕開我們的傷口,讓我痛不欲生。
我終於下定決心要和他一刀兩斷。
可就是這個決定,讓我丟掉了生命。
可笑啊,我一時竟不知道該怪誰。
整整一個月,江應淮仍舊不將我火化。
他把我放在殯儀館,每天都來看我。
我就靜靜地躺在那裡,沒有一絲生氣。
我聽見他說:
「知妤,我很想你。
「你能不能來我的夢裡看看我。ṭůₕ
「我知道你怪我……」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江應淮的頭上多了很多白頭髮,他整個人都被一層層灰敗籠罩著。
他不經意間抬起的手腕上皮肉翻起,猙獰恐怖。
我一瞬間愣在了原地。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觸及那些傷口,江應淮自嘲地勾了勾唇角,輕聲呢喃:
「知妤,我知道你很痛,我陪著你一起。」
「我後悔了,你能不能回來……」
我的心狠狠地揪起。
他這又是何必呢?
我根本不需要他這麼折磨自己。
10
由於江應淮拒絕工作,合作方和品牌商紛紛鬧著要解約。
粉絲不知從哪兒聽說了江應淮長期住在殯儀館的消息,大規模跑到殯儀館門口堵人。
還有媒體到處打聽我的名字。
眼看事態逐漸失控。
經紀公司想了很多辦法都不管用,最後他們居然找來了沈意。
畢竟沈意還是江應淮明面上的女朋友。
我本來以為沈意是來勸江應淮的。
沒想到她一進門直接給了江應淮一耳光。
「啪」的一聲響起,在空蕩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江應淮硬生生挨了這一巴掌,卻不為所動。
「江應淮,你以為你自我放逐,知妤姐就能原諒你嗎?」
「我告訴你你不配!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江應淮輕抬了抬眼皮,他直直地盯著沈意,一句話也不說。
我心底倒抽一口涼氣,沈意她真敢說。
「你不僅配不上知妤姐,你更配不上我!
「我知道你是拿我來氣她,你平時對她有多惡劣,現在的樣子就有多可笑!
「她現在死了,你裝深情又有什麼用?
「少在這裡自我感動,不噁心嗎?」
看啊,連旁人都知道江應淮平時對我有多惡劣。
只有我還一廂情願地跟在他身邊。
我卑微地乞求著那一絲溫暖,活得越來越沒有自我。
如今我死了,反倒是一種解脫。
我突然想為沈意瘋狂鼓掌。
「要是因為你,知妤姐的事情被爆出來……你難道想讓她死了也不安寧嗎?」
聞言,江應淮眉心微蹙,毫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沈意說得沒錯,一旦我和江應淮的舊事被翻出來。
毀的不止他一個人。
連死了的我也會被重新提起,成為輿論的中心。
我不知道沈意有沒有勸動江應淮。
那天過後,江應淮狀態好了一些,也按時出席活動了。
我依舊每天跟在他身邊,看著他拍戲,看著他工作。
看著他輾轉反側地失眠。
我知道他是在想我。
但如今的我已不再愛他,對於他的任Ṭűₒ何行為,我的心再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離開,但我想離開的心越來越強烈。
11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江媽媽醒的那天,我明顯感覺我身體的顏色越來越淡。
好消息傳來的時候,江應淮有一瞬間的呆愣。
好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急急地往醫院趕去。
我飄到病床旁邊,喜極而泣。
有什麼一直放心不下的東西瞬間落了地。
江媽媽雖然醒了,但意識還比較迷糊,還不能說話。
她看著我的方向一直流淚。
我心頭一驚,意識到江媽媽可能看得見我,我趕緊湊近了些。
江媽媽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沖我微笑。
我幾乎是一瞬間就讀懂了她的意思。
江媽媽說不怪我,那不是我的錯。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一陣陣酸澀在胸腔里翻騰。
眼淚還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我哽咽著說:「阿姨,ṭŭ⁺對不起,我代我媽媽向您道歉。」
我看見江媽媽笑著眨了眨眼睛,一如當初她知道我和江應淮偷偷戀愛時那樣溫柔。
我知道,她接受了我的道歉。
我的思緒開始有些渙散。
我知道,我就快要消失了。
可我好想再聽一聽江媽媽的聲音,好想聽她慈愛溫柔地摸著我的頭叫我乖女孩。
但是好像再也沒有機會了。
或許是太累了,江媽媽慢慢睡熟了。
我把目光轉向門外,一抬頭,就對上了江應淮驚訝的目光。
哐當一聲,他手裡的東西掉在了地上。
「知妤,是你嗎?」
12
「你真的回來了嗎?」
江應淮大步向我走來,眼角眉梢都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欣喜。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表情有點僵硬,卻還是沖我張開雙手,卻一下子穿過我的身體,撲了個空。
「知妤?你……」
江應淮不敢置信地凝視著我,聲音干啞。
我輕笑一聲,緩緩開口:「如你所見啊,我已經死了。」
江應淮的臉色驟然變得慌亂又茫然。
「知妤?對不起,對不起……」
他瘋狂地向我道著歉,可是又有什麼用呢。
「不用說對不起,我不恨你,但也不愛你。」
江應淮趔趄著後退了一步,神情淒涼,猶如一隻困獸。
「知妤,我真的很想你。」
「我不該那麼對你,是我混蛋,是我的錯……」
可能是因為真的不愛了吧,無論江應淮說什麼,我都無動於衷了。
我陪了他這麼多年,都沒得到原諒。
如今江媽媽醒了,我的罪終於可以消了吧。
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朝著他笑,「江應淮,我終於不欠你了。」
江應淮身形一晃,眼底瀰漫著濃重的絕望和哀傷。
心裡有一絲暢快閃過,我繼續開口:「我要走了……」
他急急地伸出手試圖拉著我,卻再一次穿過了我的身體。
「知妤?你別走……」
我又想起了高二的那個下午,他也是這樣朝著我伸出了手。
將我解救於被人圍觀的窘迫之中。
那是我第一次在學校感受到溫暖。
可就是那短暫的溫暖,竟將我困在了原地,整整十年。
「江應淮,你能答應我三件事嗎?」
江應淮慢慢抬眸,期待地等著我說下去。
「我的葬禮上不要放黑白照,放我笑得最燦爛的照片吧!」
這些年過得太苦了,我想以後多笑一笑。
江應淮點了點頭,「好!」
「葬禮上不要放菊花,要我喜歡的玫瑰。」
「好!」
「別把我禁錮在小小的盒子裡,我想去環遊世界。」
江應淮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眼底的情緒劇烈地一顫。
他嘴唇有些微顫動,隨後艱難地說:「好!」
得到了他的保證,我輕輕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