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傻子該不會以為砸了我的手機,我就沒法報警了吧?
7
「千意,給。」
李瑤瑤將手機遞給我。
撥號頁的號碼赫然是——110。
此刻,嚴筱的表情只能用精彩來形容。
一陣青一陣白第一次在現實中有了直觀的體現。
當接線警察說已經做好記錄,提醒我們準備好證據前往最近的派出所時,嚴筱突然朝我跪下。
她扯著我的褲腿,哭得聲嘶力竭:「千意,我知道錯了,是我男朋友逼我的,我也沒辦法。
「你不要報警好不好?要是讓學校人知道是我,我還怎麼活啊!」
她的眼裡,是對預設里灰暗未來的恐懼。
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我現在,就站在她恐懼的那個未來。
瑤瑤脾氣爆,直接破口大罵:「你怎麼活?你有沒有想過千意要怎麼活?
「真特麼賤,還男朋友逼的,你不同意他還能把你抬到床上去?
「敢做不敢當的垃圾。」
老好人舍長則是嘆息:「筱筱,你這次實在是太過分了。」
嚴筱越哭越響,抽噎得差點背過氣去。
舍長不忍,提議道:「千意,筱筱也不是故意的。你解釋清楚昨晚的不是你,但不說具體是誰,成不?」
我反問:「所有她造的孽,全讓我一個人受了是嗎?」
她做的壞事,我挨罵。
然後我費時費力地去澄清,還不能把她爆出來。
憑什麼?
這從頭到尾,最委屈的難道不是我嗎?
我做錯了什麼?
我為什麼要替一個害我的人遮掩?
如果不是嚴筱,我現在會躺在床上好好地補覺,而不是在這頂著各種蕩婦羞辱,努力地去證明自己的清白。
我沒她那麼會哭,所以我活該被欺負嗎?
8
越想越氣。
我踢開嚴筱,麻溜地收拾東西出門。
迎面撞上輔導員。
她告訴我監控已經拿到,學校會幫著出一則聲明。
可我問她要錄像時她支支吾吾:「這東西比較敏感,不能給你。」
敏感什麼?難不成也有人在實驗室偷情?
凝視著輔導員,我內心一片冰涼:「除了聲明呢?那些造謠的人要怎麼處理?嚴筱和她帶回來的那個男人要怎麼處理?不痛不癢地警告一聲嗎?」
輔導員:「學校會有自己的考量。」
好官方的回答。
我不該指望他們的。
棒子只有打到自己身上才會疼。
學校最在乎的,從來都只是學校的名譽。
為了維護名譽,無論學生受到怎樣的傷害,他們處理起來永遠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比起懲戒加害者,擺平受害者似乎更加容易。
這操蛋的世界!永遠都是受害者在妥協。
憑什麼!
別人妥協,我不妥協!
這次,我要跟他們硬剛到底!
9
報案和做公證花掉了我整整一天的時間。
回學校是六點半。
七點有堂選修課,我索性直接去了教室。
走進教室的剎那,原本鬧哄哄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幾十雙眼睛向我投過來。
有鄙夷,有玩味,更多的是看戲的興奮。
「哎喲,寢戰姐來了啊!」
隨著卷髮男生的一聲喊,整個教室哄堂大笑。
有男生沖我吹口哨:「林欲花,宿舍試過了,要不要課後跟我在教室里試試?」
霎時間,起鬨聲山呼海嘯。
動靜太大,隔壁教室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
看見是我,紛紛呼朋引伴,不一會兒,教室內外被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歡呼著,把對女性的羞辱當成一場盛大的狂歡。
人群中間,我緊緊地握著拳頭。
有那麼一瞬間,我氣得想哭。
但我忍住了。
眼淚換不來尊嚴,戰鬥才能。
我走到那男人旁邊,抄起書對著他腦袋就是一個暴扣:「不用等到課後,我現在就弄死你。」
我出手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男人足足地愣了三秒,反應過來時怒吼著想要揍我。
結果被我一腳踹翻凳子,摔了個狗吃屎。
「臭婊子,竟然敢打我兄弟!」
旁邊的黑衣男人揪住我衣領,沙包的拳頭就要落下,幾名女生尖叫著將他推開了。
霎時間,有人拉架,有人起鬨,還有人拿起手機開起了直播。
亂作一團。
突然,一名俊秀青年拍桌而起。
「林千意,你還嫌自己不夠丟人嗎?」
他失望地看著我,滿臉羞憤。
這神經誰啊?
哦,原來是我的傻叉前男友葉臻。
我沒看錯的話,他剛才一直都坐在下面。
看著我被人羞辱,沒有一點反應。
這時跳出來指責我丟人,他當自己是誰啊?
他有什麼立場?
小丑一樣,可笑至極。
我翻了個白眼,轉身走上講台。
拍拍話筒,很好,能用。
「我在這裡,是想提醒一下張奕、薛曉悅……你們十三個人,準備好收法院的傳票吧。」
每說一個名字,我就在黑板上寫下他們的名字。
寫完時,紅色的粉筆字覆蓋了整面黑板。
「你有病吧!」
兩個男生衝上講台,他們慌忙地擦去自己的名字,指著我鼻子大罵:「我們不過是實話實說,你本來就是個千人騎萬人嘗的騷貨!」
我靜靜地聽著,歪頭看向外面直播的人群:「都錄下來了嗎?」
「啊?錄、錄下來了。」
「很好。」
我轉頭,對著那兩名男生笑道:「感謝二位送來的自爆,正愁證據不充分呢。」
瞬間,他們臉色一片蒼白。
也就在此時,我將報警回執放到投影儀下方。
印著公章的報警回執和訴訟書出現在大螢幕上時,全場安靜。
「 我這個人嬌氣,受不得委屈。誰讓我難受,我一定會讓那個人更難受。
「各種造謠我的群聊和帖子,我全都做了區塊鏈保存,剛才說的十三個人,只是第一波,造謠傳謠的,一個都跑不了。」
有人不安地叫囂:「我們說的都是事實,你憑什麼告我們!」
「事實?真是不好意思,竟然忘記澄清昨晚帶人回宿舍的不是我。」
說著,我放出監控。
配合著公證書一起展示給所有人。
監控顯示我下午七點進入實驗樓,第二天早上七點才離開。
中間一直待在實驗室沒出來。
擔心有人看不懂監控,我還放出了一段單獨的視頻。
視頻里,我處理著失敗的培養基,神情頗為沮喪。
背景音是師兄師姐說我培養基丑的玩笑聲。
當時我還埋怨他們笑話我,現在,真的感謝得不得了。
因為這個視頻的拍攝時間和學生會查寢時間完全重合。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我出現在實驗室的同時不可能再回到宿舍。
「我靠!突然變懸疑故事。」
「後面這個視頻有些眼熟,今天上午就有人放出來過,不過當時沒人信。」
「誰知道是不是偽造的?」
「拿偽造證據去做公證?這可太刑了。」
「哈哈,還好我沒跟風罵,張奕他們這次算是踢到鐵板了。」
10
這一切,隨著直播和聊天被擴散出去。
當晚,抖音熱榜出現一個詞條:
#江南醫大女生強勢闢謠#
滿屏叫好聲中,有幾條評論格外惹眼。
熱評第三:【所以是誰晚上帶男人回宿舍了?】
熱評第七:【這完全是弄錯對象搞出的烏龍,那幾個被告真倒霉。】
熱評第八:【也不一定是造謠吧,指不定這女人就是這樣的人。只是帶男人回宿舍的不是她而已。】
特別是排名第八的評論下面,無數鍵盤俠肆意狂歡。
這群人在闢謠的視頻下造謠,何其諷刺。
我平靜地保留好證據,一條條地回覆:
【很好,我的被告又多一個。】
五分鐘後,那條評論消失了。
我的私信里,那人一連給我發了十幾條消息。
他先是苦苦地哀求,見我油鹽不進便開始辱罵和威脅。
我一一地錄屏存證。
網絡並非法外之地。
人需要為自己說出的話付出代價。
如果有些人不會為吃人血饅頭而愧疚,那就用鋼板去硌掉他們的牙。
11
「千意,等等我。」
下課時,葉臻叫住我。
他神色莫名:「你怎麼不早點拿出證據?」
我不理他,提起包就走。
他急忙拽住我:「這次是我錯怪你了。我向你道歉。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葉臻長了張好臉,委屈起來格外招人。
只是或許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哪怕是道歉,他也沒有放低自己的姿態。
與其說這是他尋求我的原諒,不如說是他給我一個台階。
以前,這個台階我會下。
但是現在,我選擇繼續往上爬。
「放開。」
「不放。」
「再不放開我告你騷擾。」
聽見告字,葉臻身體一顫,手下意識地就縮了回去。
呵,慫貨。
我算是明白了,這些個男的就是賤。好好地說話不聽,非得威脅才行。
葉臻身邊,一名黃毛摟住他的肩膀。
斜睨了我一眼,勾著葉臻脖子拖他走:
「臻哥,這可是報警小仙女,你怎麼還敢招惹她啊。」
繼寢戰姐之後,我又有了一個新的外號:報警小仙女。
報警小仙女……
這個外號我喜歡!
12
經此一役,許多人看我的眼神都變得敬畏起來。
一些喜歡開玩笑的男的都不敢在我面前口嗨了。
偶爾遠遠地能聽見一些酸話,我一走近,他們就閉嘴了。
原來,世界竟然可以如此清凈。
感覺空氣都變得芬芳起來。
哼著小曲回到宿舍,迎面撞上哭哭啼啼的李瑤瑤。
看見我,原本只是小聲地抹淚的李瑤瑤摟住我脖子,號啕大哭:
「嗚嗚嗚,他們現在說帶男人回宿舍的人是我!」
我臉色一沉:「誰說的?你那天不是社團聚會聚到後半夜嗎?那麼多證人。」
「對啊,可他們都不替我作證。」
「為什麼?」
「不知道。」
突然想到什麼,我問瑤瑤:「你們社長是不是叫舒長安?」
「對。」
「那天聚會他是不是沒在?」
「開始沒在,後來過來了。」
「幾點過來的?」
「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