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抓狂的我。
喉嚨里發出了低低的悶笑。
他伸出冰涼的手指,輕輕戳了戳我的臉頰。
「笑什麼笑!」我瞪他。
卻被他的笑容晃了神,氣也消了一半。
「算了算了,能聽懂『站住』、『別動』、『打架』就行!」
幾天下來,雖然過程雞飛狗跳。
但也勉強收編了七八個看起來相對「聰明」點的變異喪屍。
它們排成一排,場面相當詭異。
像一支行為藝術表演隊。
陸珩猩紅的眼睛掃過,那些喪屍立刻站得筆直。
「勉強……算個親衛隊吧。」
自我安慰中……
這天下午,我正指揮著「親衛隊」在商場門口進行「列隊」訓練。
陸珩突然猛地抬頭。
眼睛銳利地盯向商場側後方一條堆滿廢棄車輛的窄巷。
他喉嚨里發出充滿警告意味的低吼。
身體瞬間進入戰鬥姿態!
我也立刻警覺,精神力瞬間展開!
來了!
不是喪屍!是活人!而且訓練有素!
巷子裡幾道穿著迷彩服、裝備精良的身影。
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快速移動。
呈扇形包圍了過來。
動作乾淨利落,顯然是職業軍人!
為首的是一個三十多歲、面容剛毅的男人。
肩章顯示是上校軍銜。
他目光掃過我,掃過那排造型奇特的「親衛隊」。
最終定格在陸珩身上。
眼神中帶著深深的震撼。
我立刻給陸珩遞了個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同時,精神指令瞬間傳遞給我那群「親衛隊」:「警戒!別動!」
那為首的軍人聲音洪亮有力:
「蘇洛洛小姐?還有這位……先生?」
他準確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心裡咯噔一下,面上卻不動聲色:「是我。你們是?」
「方舟基地,第三特勤隊,趙銳。」
他言簡意賅,目光再次掃過陸珩。
「這位……就是傳聞中那位保留了理智的強大『守護者』?」
我注意到,他說的是守護者。
瞳孔微縮。
他知道「Project Guardian」?!
「趙上校,方舟基地的大人物,屈尊降貴找到我們這廢墟里來,有何指教?」
「總不會是想把我們抓回去切片研究吧?」
我直截了當地開口。
趙銳並不在意我的態度:「蘇小姐快人快語。我們觀察你們有一段時間了。」
「從你們離開曙光營地,到清理屍潮,再到……」
他目光掃過那群排排站的「親衛隊」。
嘴角似乎抽動了一下,像是在憋笑?
「再到你這位……朋友展現出的強大戰力,以及你控制喪屍避免衝突的能力,都讓我們印象深刻。」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
「林皓和白薇沒死成,現在,他們正四處散播謠言。」
「聲稱你和陸先生是竊取人類希望的大壞蛋。」
「正在煽動附近幾個小型營地的倖存者組成聯軍,要來討伐你們。」
果然!
惡人就是活得長。
我冷笑一聲:「所以?」
「所以……」
趙銳目光坦然地迎上我的視線:
「我們代表方舟基地軍方,希望能與你們建立溝通渠道。」
「我們知道陸先生的獨特,更看重蘇小姐你控制喪屍、避免人屍衝突的能力。」
「這或許是結束這場災難,為人類和……」
「像陸珩先生這樣保有理智的存在,開闢一條和平共存之路的關鍵。」
他遞過來一份文件。
【初步和平共處及合作意向書】
內容很簡潔,核心就是兩點:
一、方舟基地願意提供庇護。
承認陸珩的理智個體身份,提供必要的物資支持。
二、希望藉助蘇洛洛的能力,在方舟基地外圍建立「緩衝區」。
嘗試人屍和平共處的可能性。
並希望陸珩能配合進行血清相關研究。
為結束末世提供關鍵支持。
文件末尾,有方舟基地司令部的電子簽章。
「這是我們的誠意。」趙銳沉聲道。
「條件呢?」我抬頭直視趙銳。
「方舟基地不會做賠本買賣。」
趙銳眼中精光一閃:
「我們需要看到緩衝區的實際效果。」
「需要陸珩先生配合提供血清相關的數據。」
「當然,作為交換,我們會提供你們所需的一切保障。」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
「林皓和白薇……他們不僅是你們的仇人,也是方舟基地的威脅。」
「他們在利用恐慌集結力量,野心不小。」
「如果可以……」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再明白不過。
我笑了,笑容冰冷又燦爛:
「趙上校果然爽快。」
我揚了揚手中的意向書。
然後,說出我的條件:
「合作,可以。」
「緩衝區,可以搞。」
「血清數據,可以談,但是……」
我的聲音斬釘截鐵:
「林皓和白薇,必須交給我處置!」
趙銳二話不說,伸出手:「……成交!」
10
「他們本就是你們的獵物,方舟基地不會插手。」
「不過……」趙銳話鋒一轉。
指向我身後那群造型各異、還在齜牙咧嘴的「親衛隊」。
「蘇小姐的這支……『隊伍』,暫時不宜出現在方舟基地附近,容易引起恐慌。」
我翻了個白眼:「知道。我的『小弟』們就留在這附近待命。」
精神指令發出:【原地待命!保護地盤!等我信號!】
指令一下,剛才還緊張兮兮的喪屍們瞬間鬆懈下來。
該抓癢的抓癢,該發獃的發獃,場面一度十分悠閒。
趙銳身後的士兵們表情都有點繃不住。
「我們需要一個明確的信號和地點。」
趙銳指向地圖上被紅圈圈住的方舟基地。
「林皓煽動的聯軍正在集結,預計三天後就會出發。」
「我們需要一個讓他們有來無回的地方。」
我的手指划過地圖。
最終停在方舟基地東側一片用灰色陰影標註的區域。
廢棄的重工業區。
「就這兒!」我指尖重重一點。
「工業區腹地,靠近東三號冷卻塔。」
「那裡地形複雜,視野受限,適合關門打狗。」
趙銳仔細看了看地圖,眼中精光閃爍:
「好地方。我會安排人手提前隱蔽在制高點,確保火力封鎖外圍,只留一個入口給他們鑽。」
「但如何確保他們一定會進入核心區域?」
我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
「因為他們貪婪。」
「林皓想要的,是陸珩體內的血清,是我操控喪屍的能力。」
「我會讓他們『意外』發現我的行蹤,讓他們以為我帶著陸珩在工業區里『藏寶』。」
「林皓這種賭徒,一定會親自帶精銳突入核心區。」
「試圖把我和陸珩一舉拿下!」
「至於那些被煽動的炮灰,就交給上校你安排的『歡迎儀式』了。」
「而我和陸珩……」
「就在核心區,恭候林大公子和白小姐的大駕!」
計劃敲定,分頭行動。
接下來的兩天,我和陸珩成了「辛勤的園丁」。
只不過我們播種的是「誘餌」。
11
果然,魚兒上鉤了!
第三天清晨,天剛蒙蒙亮。
廢棄工業區外圍就傳來了嘈雜的人聲。
還有各種武器碰撞的聲音。
他們打著「討伐惡魔、奪回人類希望」的旗號。
林皓狂呼:「兄弟們!惡魔就在裡面!」
「抓住他們!奪回我們的希望!方舟基地會記住我們的功勞!」
林皓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荒野,極具煽動力。
雜牌軍躁動起來。
「皓哥哥……」白薇扯了扯林皓的衣袖。
「我總覺得……不太對勁。」
「蘇洛洛那個賤人詭計多端……」
「怕什麼!」林皓打斷她。
「消息是方舟基地那邊『意外』泄露出來的,絕對可靠!」
他們剛深入不久。
工業區外圍就猛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
「啊……!」
「有埋伏!」
「軍方!是軍方的人!」
「快跑啊!」
慘叫聲瞬間響起。
趙銳安排的外圍「歡迎儀式」準時開始。
如同收割麥子般,精準地清理著那些被煽動來的炮灰。
雜牌軍瞬間崩潰,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核心區內。
我和陸珩早已在此等候。
林皓帶著他最後的二十多個心腹精銳,沖了進來。
他們個個氣喘吁吁,神色緊張。
「蘇洛洛!怪物!果然在這裡!」林皓狂笑一聲。
手中的突擊步槍直指我們。
「這次看你們往哪跑!」
白薇也看到了我們,尖聲叫道:
「皓哥哥!快殺了他們!別廢話了!那個怪物很危險!」
「聽到了嗎?陸珩。」
我無視林皓的叫囂:
「他們到現在,還在叫你怪物。」
陸珩喉嚨里發出一聲嘶鳴。
「怪物?」我上前一步,與陸珩並肩而立。
「林皓,白薇,你們這種被利益蒙蔽雙眼的人才是真正的怪物!」
陸珩衝過去,兩隻手掐著林皓和白薇的脖子。
「不……不要……」
林皓絕望地掙扎,擠出幾個字。
「陸珩!」我開口。
陸珩的動作猛地停住。
「別髒了你的手。」我冷冷道。
「他們,不配。」
我早就準備好了一個巨大的喪屍「水池」。
「送他們下去。」
「不……!!!」兩人發出最後一聲慘叫。
身影消失在喪屍堆中。
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我站在原地,聽著深淵裡傳來的絕望樂章。
結束了。
真的結束了。
「趙上校。」
「我們可以……談談真正的和平了。」
11
方舟基地最高級別的保密會議室里。
趙銳和幾位基地高層將領都來了。
會議桌中央,攤開著那份最終修訂的。
《人屍和平共處及未來共生髮展協議》
「第七條,喪屍方承諾約束區域內所有保有理智及可被約束的個體。」
「不得主動襲擊人類定居點及遷徙路線。」
「第十條,人類方承諾,在確保安全前提下,逐步開放特定『共生區』。」
「允許保有理智的喪屍個體參與基礎建設及物資生產,換取基本生存保障。」
「第十三條,關於 G-01 血清的後續研究, 由方舟基地生命科學中心主導。」
「陸珩先生自願配合提供必要生物樣本及行為數據。」
「蘇洛洛女士全程陪同並協助精神穩定。」
協議條款一條條被確認。
每念到涉及陸珩的條目。
趙銳都會特意停頓,看向陸珩。
用儘量平和的語氣詢問:「陸珩先生,您是否同意?」
陸珩點點頭:「嗯!」
「最後一條。」
「為保障協議執行及協調共生區事務, 特設『人屍關係協調辦公室』。」
「由蘇洛洛女士擔任首席協調員, 直接對基地司令部及陸珩先生負責。」
我:「……」很好, 喜提新官銜。
人屍居委會大媽。
「好。如無異議, 請雙方代表簽字。」趙銳示意。
我拿起筆,在代表「喪屍方」的位置簽下自己的名字。
輪到陸珩了。
兩個字歪歪扭扭, 像小孩子初學寫字。
會議室里響起幾聲善意的笑聲。
陸珩耳朵開始泛紅。
「協議生效!」趙銳宣布, 帶頭鼓起掌。
12
走出壓抑的會議室。
陸珩立刻湊到我身邊。
高大的身影將我籠罩。
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了我的衣角。
滿臉「求表揚」的期待。
「老公真棒!字寫得真好!」
我毫不吝嗇地豎起大拇指。
他喉嚨里立刻發出愉悅的咕嚕聲。
下巴蹭了蹭我的發頂。
嗯,很好哄。
然而, 當首席協調員的「福報」很快降臨。
接下來的幾天,我成了方舟基地最忙的陀螺。
上午,要陪著陸珩去生命科學中心「獻血」。
抽血針頭扎進他胳膊時。
他眼巴巴地盯著我,眼神濕漉漉的。
無聲地控訴著「老婆他們欺負我」。
下午,要在基地外圍規劃中的「緩衝區」扯皮。
人類代表擔心喪屍失控,要求設置高壓電網和重機槍哨卡。
喪屍代表只會憤怒地低吼和比劃。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我像個幼兒園老師一樣兩邊安撫。
晚上,還要整理「共生區」試點方案。
處理各種投訴……
比如哪個喪屍把人類種的土豆當石頭扔著玩。
或者哪個倖存者隔著安全網朝喪屍吐口水被精神恐嚇……
幾天下來,我感覺自己老了十歲。
嗓子冒煙,眼圈發黑。
某天深夜, 我終於下班。
回到臨時分配給我們的小套間。
一進門, 就看見陸珩像個巨大的門神一樣杵在玄關。
猩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老公, 還沒睡啊?」
我有氣無力地打了個招呼, 想繞過他癱到沙發上。
陸珩卻突然伸出雙臂。
結結實實地把我撈進了他冰冷的懷裡。
抱得死緊,勒得我差點斷氣!
「呃……松……松點……」我掙扎。
他不為所動, 反而抱得更緊了。
還把毛茸茸的腦袋埋在我頸窩裡,使勁蹭。
喉嚨里發出委屈的嗚咽:「嗚……洛洛……不要……」
「不要什麼?」我被他蹭得脖子痒痒的, 有點懵。
他抬起頭, 像被拋棄的大狗。
控訴地看著我:「不要……開會……不要……別人……」
他努力組織著語言。
憋了半天,蹦出幾個詞:「只……看我……陪我……」
我瞬間明白了。
這幾天我早出晚歸,陪他的時間少得可憐。
這位喪屍王老公……吃醋了?
而且積怨已久?
看著他這副委屈巴巴求關注的樣子。
我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
「噗……」我沒忍住笑出聲。
伸手揉了揉他的大腦袋。
「傻老公, 我是在工作啊。」
「為了我們, 為了以後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用再躲躲藏藏。」
他似乎理解了一點:「……累……洛洛……累……」
「嗯,是有點累。」我靠在他胸口。
覺得無比安心。
「只要老公抱抱,就不累了。」
陸珩立刻收緊了手臂, 把我抱得更舒服些。
下巴輕輕擱在我頭頂。
喉嚨里的咕嚕聲像一首安撫的搖籃曲。
「老公……」我帶著濃重的鼻音, 瓮聲瓮氣地開口。
「嗯。」
他立刻應聲, 手臂收得更緊了些。
「以後……」
我抬起頭認真地說:
「我儘量早點回家, 不開那麼多會了, 多陪你。」
陸珩眼睛瞬間亮得像兩盞小燈泡!
「但是!」我話鋒一轉, 故意板起臉。
「以後不准再抱那麼緊!差點被你勒斷氣!」
「還有!抽血的時候不許裝可憐!科學家小姐姐都偷偷笑話你了!」
陸珩乖乖點頭:「嗯……輕點……不裝……」
我破涕為笑:「傻樣!」
窗外,方舟基地高聳的圍牆在夜色中投下巨大的陰影。
圍牆之外, 是危機四伏的廢墟。
圍牆之內, 是無數掙扎求生的倖存者。
小小的房間裡,兩個傷痕累累的靈魂。
一個人類,一個喪屍。
緊緊相擁在一起。
未來會怎樣?
協議能順利執行嗎?
共生區真的能實現嗎?
血清研究能成功嗎?
我不知道。
但我只知道, 這一次。
無論前方是荊棘還是坦途。
是毀滅還是新生。
我和他,我的喪屍王老公。
都將並肩而行,至死方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