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叔,我想您搞錯了,我和您兒子只見過一面,之後沒有任何聯繫。」
他明顯不相信:
「沒有聯繫?」
「沒有聯繫他會那麼生氣?沒有聯繫他會說你行為不檢點,在外面亂搞男女關係,還騙他的錢?」
砰!
我腦子像被炸開一樣,血氣直往頭上涌。
行為不檢點,亂搞男女關係,騙錢?
巨大的荒謬感和憤怒瞬間淹沒了我,我氣得聲音都變了調:
「王叔叔,請您說話負責任。我什麼時候行為不檢點了?我什麼時候騙他錢了?
我和他只在華萊士見過一面,一杯水都沒讓他請,您兒子莫名其妙給我發了十條侮辱人的家規,騷擾我,還跑去街道辦事處汙衊我,現在您又打電話來空口白牙地造我的謠。」
「您家裡是開窯廠的吧,那麼喜歡造謠。」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似乎被我的激烈反應震住了,但很快,他又找回了那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只是底氣沒那麼足了。
「你喊什麼?女孩子家家的,一點教養都沒有。我們興家那麼老實的孩子,從來不說謊,他說有,那就肯定有!」
「你是不是看我們家家境好,想攀高枝沒攀上,就因愛生恨,故意敗壞我兒子名聲?我告訴你,你這種女人我見多了,你最好趕緊給我們興家道歉,不然……」
我冷哼一聲:「不然怎麼樣?」
「你搞搞清楚,是你兒子,王興家,像塊狗皮膏藥一樣騷擾我、汙衊我。」
我現在正式通知你,如果你們父子再敢打一個電話來騷擾我,我立刻就去派出所報案。
我手機里所有通話都有錄音,你剛才說的每一個字,都是證據。
咱們看看,警察是相信你們空口白牙的汙衊,還是相信我手裡的證據。
說完,我根本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把這個號碼也拖進了黑名單。
掛了電話,我坐在工位上,氣得半天緩不過神來,手腳冰涼。
無恥!下作!
自己腦子有病,居然還倒打一耙,編造如此惡毒的謊言來汙衊我,還讓他爹來找我。
這是一家子什麼奇葩。
因為憤怒,我的身體微微發抖。
同事投來關切的目光,我勉強笑了笑,表示沒事。
但我知道,這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
他敢這樣肆無忌憚地汙衊我,就是認準了女孩子臉皮薄,怕事情鬧大影響名聲,會選擇忍氣吞聲。
我偏不。
10
由於心不在焉,效率極低,平時準時下班的我為了完成手頭的工作拖到了晚上八點。
我剛從地鐵站走回我家小區門口,遠遠就看見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杵在那兒。
POLO 衫,腰板挺直,不是王興家是誰?
我頭皮一麻,下意識想轉身躲開。
可他眼尖,已經看到我了,直接快步走了過來,攔在我面前。
「周婉」
他喊我名字,語氣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熟稔。
我後退一步,警惕地看著他,手悄悄摸進包里,握住了防狼噴霧。
「你怎麼在這兒?」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
他眉頭皺著,反問道:
「我給你發了那麼多消息,打了那麼多電話,你為什麼不回?還拉黑我,你這是什麼態度?」
我簡直要被他的理直氣壯氣笑了:
「王興家,我跟你不熟,拉黑你是我的自由。請你讓開,我要回家。」
他居然往前又逼近了一步,目光在我臉上逡巡:
「周婉,你別再鬧了。」
「我承認,我之前說話可能直接了點,但那都是為了你好,是想讓你變得更好,能配得上我們王家。」
「你只要乖乖認個錯,保證以後都聽我的,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計較。」
晚風吹過,我卻覺得一陣反胃。
我冷下臉。
「讓開。」
他不讓,反而開始喋喋不休:
「你看你,又化妝了吧。還穿這種裙子,這麼短,像什麼樣子。以後不許穿了,聽見沒有?」
「還有,這都幾點了才下班。一個女人家,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最重要的本分是伺候公婆丈夫生兒子,你趕緊把工作辭了。」
「讓開。」
他的話像蒼蠅一樣嗡嗡地圍著我轉,字字句句都透著令人作嘔的控制欲。
我試圖繞過他,他卻一次次擋住我的去路,甚至伸出手想抓我的胳膊。
「你別碰我!」
我側身躲過,聲音拔高,引起了小區門口保安的注意。
保安朝我們這邊看了過來。
王興家似乎有點顧忌,動作停頓了一下,但嘴上卻沒停,聲音壓低了卻更加急促:
「周婉,你別不識好歹,我告訴你,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打聽打聽,有多少女人想進我們王家的門。」
我拔聲朝保安喊了一聲:
「保安大哥!」
保安立刻走了過來,他認出了我:
「怎麼了,周小姐?」
王興家見有外人過來,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沒事,我們有點家務事要處理。」
我立刻對保安說:
「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這個人我不認識,他一直騷擾我,不讓我回家!」
保安大哥人不錯,立刻板起臉對王興家說:
「先生,請你立刻離開,不然我報警了。」
王興家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他咬著牙:
「周婉,你給我等著,有你求我的時候。」
說完,他才悻悻地轉身走了,背影都透著一股不甘心的僵硬。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這才鬆了口氣,腿有點發軟。
見狀,保安大哥關切地問:
「周小姐,你沒事吧?真不認識?」
「真不認識,一個神經病。」
我道了謝,匆匆走進小區,心臟還在怦怦直跳。
不是害怕,是那種被髒東西纏上的極度噁心和後怕。
他居然找到我家小區來了。
還說什麼等著、求他。
這種人,真的是什麼事都乾得出來。
今天只是攔路說教,明天呢?
回到家,我媽看我臉色不對,問我怎麼了。
我沒敢說王興家找到小區的事,怕她擔心,只說不太舒服。
夜裡,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王興家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和那些威脅的話在我腦子裡反覆播放。
我知道,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了。
拉黑、罵走,對他這種人根本沒用。
他只會覺得你在欲拒還迎,或者在挑戰他的權威,進而變本加厲。
必須得想個辦法,打在他的七寸上,讓他徹底不敢再來惹我。
我冷靜下來,開始仔細回想他說過的每一個字。
開寶馬,三套房,單位好像也提過一嘴,叫什麼來著。
對了,好像是什麼局下屬的一個事業單位。
我記得他微信頭像,似乎是一張在單位門口拍的照片,背景里的單位名稱拍進去了一半。
一個計劃緩緩在我腦中成型。
11
我立刻打開微信黑名單,找到他的頭像,放大仔細看。
果然。
雖然模糊,但結合他提過的信息,我基本鎖定了他的工作單位。
然後,我翻出之前他發給我的那十條家規,特別是婚後須立即辭職、專心伺候公婆丈夫、必須生育至少三名男孩那幾條。
他不是覺得自己單位好、條件優越,可以高高在上地對別人進行審判嗎?
那我就讓他在最在乎的地方跌倒。
我整理了一下所有的材料:
那十條家規的截圖、他換號打來的通話錄音轉成的文字稿、以及我向街道辦事處說明情況的記錄。
然後,我寫了一封邏輯清晰、陳述客觀的郵件。
郵件標題是:
「關於貴單位職工王興家同志借相親之名宣揚封建糟粕、歧視女性並惡意騷擾他人的情況反映」
在正文里,我沒有添加任何情緒化的指責,只是平鋪直敘:
簡述了我和他的相親經過,附上他單方面發送的十條家規截圖,重點標出要求女性辭職、必須生三男、禁止化妝消費等條款。
說明其事後進行電話騷擾、要求我公開道歉接受規訓, 以及到街道辦事處惡意汙衊我的行為。
並帶上我的困惑。
如此公然宣揚性別歧視、違反基本人權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言論和行為, 是否符合貴單位對職工的基本要求?此人借相親之名行騷擾之事, 是否涉及濫用單位聲譽?
我沒有留下我的真實姓名和電話,只用了一個新註冊的郵箱。
我知道,這種單位對這類群眾反映通常會很敏感,尤其是涉及性別歧視、封建糟粕這種紅線話題,更何況內容如此驚世駭俗。
檢查無誤後,我點擊了發送。
郵件地址, 是我在網上查到的他們單位紀檢和辦公室的公開郵箱。
做完這一切, 我的心跳得有點快。
這種單位,最怕的就是影響和輿論。
就算不能把他怎麼樣, 也足夠讓他喝一壺的。
領導談話、同事側目,夠他受的。
他不是要面子嗎?
我就在他覺得最有面子的地方,輕輕戳一下。
12
接下來幾天,⻛平浪靜。
我沒有再接到任何騷擾電話, 家族群里也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只是偶爾還會有人把那十條家規拿出來瞻仰⼀下, 感嘆大千世界⽆奇不有。
王家的名聲也是臭了。
大概一周後,謝大娘又給我媽打來了電話。
這⼀次, 她的語⽓不再是哭嚎, 語⽓訕訕:
「妹子啊,那個,⼩婉她, 沒事了吧?」
我媽開了免提, 我倆對視⼀眼。
我媽故作平靜:
「沒事了啊,怎麼了?」
「沒、沒事就好, 那個,王家那邊, 哎喲, 也不知道怎麼了, 興家那孩⼦好像被他們單位領導叫去談話了,回來後就蔫了, 他家⽼⼈也打電話把我臭罵⼀頓, 說以後再也不摻和了, 讓我也別再提這茬了。」
謝大娘的聲音越來越⼩, 試探問道:
「小婉她,沒做什麼吧?」
我媽看了我⼀眼, 我輕輕搖了搖頭。
我媽淡淡說道:
「⼩婉能做什麼?她⼀個⼥孩子家家的。」
「可能就是⼈家單位覺得影響不好, 教育了一下吧。⾏了,這事兒過去了,以後都別再提了。」
掛了電話, 家⾥一⽚寂靜。
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暖洋洋的。
我媽看著我,最終什麼也沒問,只是嘆了口氣, ⼜笑了笑:
「晚上想吃什麼?媽給你做。以後相親的事⼉, 咱不急,慢慢來, ⼀定找個正常人。」
我也笑了:
「嗯,媽,我想吃紅燒肉。」
「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