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趕我走那天,我正收拾著行李。
而他在客廳給剛回國的白月光挑禮物,頭也不抬地說:
「這一個月你別回來了,若若要過生日,我和小寶得陪她。」
傅小寶興奮地跳起來:「耶!小寶最喜歡若若媽媽了!」
我沉默著,他卻跑過來趴在我耳邊小聲說:
「你永遠都別回來了好不好,我只想要若若一個媽媽。」
1
看著傅小寶眼裡真切的光,我淡淡答應:「好,我答應你。」
他許是不信,非要拉勾約定。
我跟他拉完勾,承諾再也不會回來後,他立刻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
「反正你也不是我親媽媽,我和爸爸都不喜歡你。」
聽到這話,我早已麻木。
我知道七年能養熟一條狗,但是養不熟一個孩子。
傅言沒聽見我們的對話,看過來問:
「小寶,和媽媽說什麼悄悄話呢?」
傅小寶屁顛屁顛跑過去,要告訴爸爸這個好消息。
傅言聽完竟然笑了,對他說:
「小傻瓜,她在騙你呢,她不可能不回來,她離不開我,更捨不得你。」
傅小寶聽了這話,眼裡滿是失落,幽怨地瞪著我,嘟囔著「撒謊精」。
傅言太自信,好像很懂我。
不過之前的我確實這樣賤,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一次又一次。
他說「我們要去看若若的演奏會,今天不回去了」,卻不知道我那天準備了驚喜。
他說「我們要跟若若一起吃飯,晚飯你自己解決吧」,卻不知道那天我精心做了一大桌子菜。
他說「若若生病了,我們要去照顧她」,卻不知道那天我也發高燒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顧。
可我每次都選擇原諒,因為我愛傅言,愛傅小寶。
哪怕我不是傅言的妻子,也不是傅小寶的親媽。
但我仍相信只要付出的真心,就能換來一絲真心。
直到上周,我看見網上流傳著傅言和章若若要訂婚的消息。
才知道,我為他們付出的七年就是個笑話。
所以這次,我打算徹底離開。
2
走出傅家大宅的時候,我才發現今天天氣格外好。
傅言似是察覺到不對,走過來拉住我,皺眉問:
「溫婉星,你不會來真的吧?」
「我們分手吧。」
他有些不滿:「都給你台階下了,別不知好歹。」
接著又說,「別胡鬧了,一個月後我有驚喜給你。」
我心冷笑:什麼驚喜?你們的婚禮嗎?
他以為像以前一樣只要哄兩句,我就會再回到他的身邊。
我看著他,眼裡沒半分情緒。
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若若」。
他頭也不回地接起電話。
果然如此。
我沒再停留,頭也不回地離開,沒有一句道別。
3
我用積蓄暫時住進了一個普通賓館,打算慢慢找房子。
從前我是兒童心理學博士,七年前為了更好地照顧傅小寶,便中斷了學業當全職主婦。
當時導師眼睜睜看著我放棄出國交流回來直接升副高的機會,惋惜地說:「這麼好的苗子可惜了。」
可我當時心意已決,畢竟能跟暗戀十多年的男神在一起,我認定那是我此生僅有的機會。
她收了我的辭職信,只說:「希望你別後悔。」
八年過去,這句話就像迴旋鏢一樣正中靶心,我又灰溜溜地找了回去。
導師推了推眼鏡,滿臉恨鐵不成鋼,語氣疏離:「婉星,有些機會走了就不會再來了。」
「沒關係的,我可以從最基層的做起,讓我幹什麼都行。」我懇求道。
她嘆口氣,終究鬆了口:「我可以給你個機會。」
我滿心感激。
4
我得到了一份兒童心理醫生實習助理的工作。
去兒童醫院上班的第一天,就看見幾個護士們圍著一個小女孩。
「寶寶你好可愛啊!」
「阿姨給你買好吃的好不好?」
「瑤瑤喜歡什麼呀?」
小女孩悶悶不樂,小臉皺成一個小包子。
我把那幾個護士勸走,蹲下來問她:
「寶寶怎麼了?是不是不喜歡好多人圍著啊?」
她點點頭
我溫聲跟她解釋:「這些阿姨沒有惡意,只是喜歡你呀。」
小女孩竟突然抱住了我,或許是因為我讀懂了她的情緒。
我把她抱進診室,值班醫生抬頭問了:「你是孩子家長?」
我連忙搖頭說:「我是新來的助理,我看她在門外,就帶她進來了。」
醫生「哦」了一聲,繼續翻看手裡的資料。
面對冷遇,我有些尷尬,想把女孩放下來,結果她抱我抱得更緊,不肯撒手。
「寶寶別怕,我一直陪著你。」我輕聲安撫她,她這才鬆手,怯怯地躲在我身後。
醫生瞥了她一眼:「哦,是她啊,我已經跟家長說讓她轉院了。」
語氣冷漠到像對無藥可救的病人。
我微微皺眉,捂住孩子的耳朵,小聲建議:「當著孩子的面說這個,會不會不太好?」
醫生不耐煩地抬眼:「擺正你的位置,你只不過是個助理。不滿意可以辭職,你之前不是最喜歡辭職了?」
我被懟得說不出話。
畢竟當初,華大心理學博士才女辭職的事傳遍了整個圈子。
有很多人覺得我不珍惜機會,對不起導師的栽培。
他把女孩的資料甩給我,不屑地說:「你這麼厲害,那你來治。給你一個月,治不好就自己走人」
我接過資料,領著女孩就出了門。身後傳來他的嘀咕說:「還以為自己是華大才女呢......」
我暗暗發誓,一定要治好這個小女孩。
5
看到資料那一刻,我卻後悔了。
不是因為這個叫季月瑤的 6 歲小朋友因為創傷後應激障礙患了嚴重失語症,也不是因為換了多家醫院都沒好轉;更不是因為幾乎每個看過的醫生都束手無策......
而是因為,她家長那一欄寫的竟然是:季爍
他是傅言最大的競爭對手季氏集團的總裁,也是那個從小學開始跟我對著干相愛相殺的髮小。
從小就經常捉弄我,長大之後更是對我冷嘲熱諷:
「你 tm 是傻子吧?竟然為了他放棄大好前程?」
「你眼瞎嗎?無名無分的,到底圖什麼?」
「溫婉星,你就是賤,就非得在一棵樹上弔死。」
最後一次吵架不歡而散後,他就出了國,再也沒聯繫。
他回國了?還當了爸爸?
我看向身邊的小女孩,發現她的眉眼,確實和季爍有幾分像。
她正專心玩玩具,覺察到我在看她,也轉頭望向了我,像是在問:怎麼了?
「沒事,瑤瑤繼續玩。」我回以微笑,心裡卻亂了。
如果他因為討厭我,不讓我接近瑤瑤怎麼辦?那我豈不是要立刻辭職?
她接著玩玩具,而我則在想,如果他因為討厭我不讓我接近瑤瑤怎麼辦?那我豈不是要立馬辭職走人?
我瘋狂搖搖頭,把這個ṭüₚ念頭甩出去:世界這麼大,肯定是同名同姓。
話已出口,覆水難收。
我只能默默祈禱,只是巧合。
6
這時,手機震了,來電顯示是傅言。
我看了一眼就直接掛了,可他鍥而不捨地打,只能接起。
「掛我電話?」他的聲音滿是不可置信。
「有事嗎?」我冷冷地問。
「小寶最喜歡的玩具落家裡了,你趕緊送過來,我們在寶麗酒店。」
寶麗酒店我再熟悉不過,當初是傅言讓我幫他找的,專門給章若若辦生日宴的地方。
「我很忙。」我說。
他嗤笑:「你有什麼可忙的?不就是個家庭主婦嗎?」
我懶得解釋,準備掛電話,那頭卻傳來傅小寶的聲音:「那個女人什麼時候送過來?能不能快點!」
傅言安慰他:「快了快了。」
然後轉頭對我吩咐:「別抓緊送過來。」
說完就掛了。
我就像他們的保姆,永遠任由使喚。
從前再刺耳的話,我都自己消化,一次次妥協,到最後,連我都不認識自己了。
7
還記得當初,章若若懷了傅言的孩子,卻為了去國外參加鋼琴大賽,拒絕了傅言的求婚。
剛生下傅小寶,就提了分手,遠赴英國。
那時傅言打電話來,聲音崩潰:「婉星,孩子怎麼一直哭?」
我跟博導請了假,火急火燎趕過去,發現家裡亂成一團。
傅言眼底青黑,滿臉胡茬,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守著哇哇大哭的孩子。
我趕緊檢查,發現孩子只是餓了,沖了奶粉喂他,哭聲漸漸停了。
我把小寶哄睡,對傅言說:「他只是餓了。」
傅言卻抓住我的手:「婉星,留下來好不好?我們一起生活。」
我知道不對,時機、動機都不對,卻抵抗不了暗戀多年的誘惑,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後來我搬去傅家照顧小寶,可博士課業繁重,我還收到了出國交流的邀請。
那天傅言抱著我說:「把課業停了吧,反正也賺不了幾個錢,我養你。我和小寶都不能沒有你,婉星,我會對你好的。」
面對傅言的話,雖然心裡不舒服,我還是停了課業。
照顧傅小寶,確實比別的孩子更費心。
他總動不動哭鬧,不知道是因為被親媽拋棄,還是知道我不是親媽。
看著他在我懷裡哭的可憐模樣,我暗暗發誓,要加倍疼他,像對親生孩子一樣。
他的小性子、頑皮,我都歸咎於「沒有親媽在身邊」,一味包容。
我以為自己做到了一個母親能做的一切,可事實證明,他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8
回憶陷得太深,瑤瑤碰了碰我的手,我才回過神。
她眨巴著小眼睛,眼裡滿是關心。
我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我沒事。」
連陌生的孩子都懂關心我,可小寶呢......
這時護士過來提醒:「瑤瑤的家長來接了。」
我應了聲,帶著瑤瑤出門。
剛走到大廳,就看見一個西裝革履、面容英俊的男人,我瞬間定住。
男人看了我一眼,隨即蹲下身,對瑤瑤張開手:「瑤瑤,爸爸來接你了,過來。」
瑤瑤卻不肯鬆開我的手,死死拽著。
我尷尬地走上前:「瑤瑤的家長您好,我是瑤瑤的新醫生。」
季爍嘆口氣,站起身:「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你。」
說完轉身就走,見我沒跟上,又回頭禮貌地說:
「麻煩溫醫生,幫我把瑤瑤送到車上。」
9
一路無言,我抱著瑤瑤,跟著季爍走到地下停車場的黑色奔馳旁。
瑤瑤似是累了,在我懷裡甜甜睡著了,我輕輕把她放在后座,關上車門。
「孩子大了,傅言允許你出來上班了?」季爍終於開口。
以後肯定還要見面,為了避免麻煩,我主動解釋:
「我和他已經沒關係了。我離開他了。」
許是見了太多次我和傅言吵架賭氣跑出來之後再回去。
他笑了一聲,語氣帶著不信:「這次又打算幾天回去?」
我認真而堅定:「永遠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