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一聽,覺得在理。
想到自己一周後就是千億家產的繼承人,他的膽子瞬間就肥了。
他咬咬牙,拿出手機,在幾個高利貸 APP 上迅速操作,臉上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瘋狂。
但這已經不關我的事了。
我將簽好字的離婚協議遞還給李建國。
盯著他簽完字後,拿走了屬於我的那一份。
然後,我平靜地走進臥室,收拾了幾件自己的舊衣服,裝進行李箱。
臨走前,我最後看了他們一眼:
「這房子,按協議歸我。半個月後我會賣掉,你們抓緊搬出去。」
李建國不屑地嗤笑一聲:
「半個月?用不著!一周後就是林氏集團的認親宴,我們會直接住進山頂別墅!這破屋子,你愛賣就賣,誰稀罕!」
我點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就祝你們,前程似錦。」
說完,我決絕轉身。
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我付出了半生心血,卻從未真正屬於過我的「家」。
9
一周後,林氏集團旗下的君悅酒店。
頂層宴會廳燈火輝煌,名流雲集。
這裡將要舉辦一場盛大的認親宴會,正式向外界宣布林氏集團失散五十年的血脈回歸。
李建國用高利貸的錢,給自己置辦了一身行頭。
他意氣風發地帶著兒子兒媳孫子,準備以主角的身份閃亮登場。
結果,一家人直接被門口的保安攔了下來。
「抱歉,請出示您的請柬。」
李建國挺著肚子,傲慢地昂起頭:
「請柬?我就是今晚的主角!我,李建國,林家失散了五十年的真少爺!」
保安嗤笑一聲,眼神輕蔑:
「真少爺?林家走失的是位千金小姐!冒充之前,怎麼連這也沒打聽清楚?」
「什麼?」
李建國傻眼了,兒子兒媳也懵了。
他們被死死地攔在門外,只能通過大廳螢幕的直播,焦急地看著裡面的情況。
螢幕上,周伯作為主持人走上台。
李建國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指著螢幕大叫:
「就是他!他就是林董事長!我親爹!快放我進去!」
保安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白痴:
「先生,那是我們林家的首席管家周伯。」
李建國的心猛地一沉。
緊接著,我的親生父母林正雄和林婉儀相攜走來,他們身後,跟著吳嬤嬤。
兒媳張麗立刻指著吳嬤嬤尖叫:「那個老太太!她不是林董夫人嗎?怎麼跟在別人後面?」
保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前面那位才是林董夫人,她身後跟著的是內宅總管吳嬤嬤。幾位,鬧夠了嗎?再不走,我就叫安保了。」
就在這時,台上的父親拿起了話筒,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
「感謝各位來賓。今天,我將向大家正式介紹,我失散了五十年,失而復得的親生女兒。」
話音落下,一道追光燈瞬間打向了二樓的旋轉樓梯。
李建國屏住呼吸,死死地盯著螢幕,心裡最後一絲希望和無盡的不安交織在一起,讓他幾近瘋狂。
然而,在萬眾矚目的追光燈下,緩緩步下台階的——
是我。
我化著精緻得體的妝容,頭髮被挽成一個優雅的髮髻,脖頸上戴著母親送我的「海洋之心」藍寶石項鍊,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在家人溫暖的目光中,我踩著紅毯,一步一步,從容不迫地走向舞台中央。
母親握住我的手,驕傲地向所有人宣布:
「這就是我的女兒,林瑾瑜。從今天起,她將正式回歸林家。」
「瑾瑜」,懷瑾握瑜,父母珍視之意,不言而喻。
從今往後,世上再無王淑芬,只有林瑾瑜。
螢幕外,李建國一家臉色煞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瞬間石化。
「不……搞錯了……一定是搞錯了!」
李建國瘋了一樣,再也顧不上什麼風度,像一頭髮狂的野獸,猛地撞開保安,不顧一切地沖了進去!
兒子和兒媳也趁亂抱著金寶,連滾帶爬地擠進宴會廳。
10
「錯了!全錯了!」
李建國衝到台前,指著我,歇斯底里地咆哮:
「我才是真少爺!你們都被這個女人騙了!」
他又轉向我姐姐林青雅,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姐!你快告訴他們!我才是你弟弟!怎麼能讓這個黃臉婆鳩占鵲巢!」
林青雅厭惡地甩開他的手,眼神冰冷如霜:
「別亂叫,我只有一個妹妹,就是林瑾瑜。」
她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譏諷:
「李建國,這一切,原本就是林家對你的一場考驗。很可惜,你交上了一份最爛的答卷。」
「如果你在得知自己『飛黃騰達』後,依然能善待你的髮妻,那麼你和你一家人未來的富貴,林家可以給你。只可惜,你選擇了最無情、最無恥的一條路。」
這番話,如同最後的宣判,將李建國徹底打入了地獄。
他面如死灰,渾身顫抖地癱軟在地,嘴裡喃喃著:「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還是兒子李偉先反應過來。
他「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抬起手,狠狠地抽著自己的耳光,每一巴掌都響亮無比。
「媽!媽我錯了!我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被我爸蠱惑!媽,我是你親兒子啊,血濃於水,你不能不要我啊!」
兒媳張麗也立刻跪下,她掐了一把懷裡的金寶,孩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她抱著孩子,哭得梨花帶雨:
「媽!您看在金寶的份上,原諒我們這一次吧!金寶不能沒有奶奶啊!是我們錯了,我們以後一定好好對您……」
李建國也終於回過神。
他連滾帶爬地挪到我腳邊,抱著我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嚎:
「淑芬!不,瑾瑜!老婆!是我混蛋!是我不是人!三十年的夫妻情分啊,你不能就這麼拋下我!我以後什麼都聽你的,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看著眼前這幾張痛哭流涕、醜態百出的臉,我的內心毫無波瀾,只剩下無盡的厭惡。
我輕輕撥開李建國的手,聲音冷得像冰。
「一家人?」
我緩緩地掃過他們每一個人。
「當你們嫌我丟人,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裡的時候,想過我們是一家人嗎?」
「當你們為了前程,把離婚協議甩在我臉上的時候,想過我們是一家人嗎?」
「當你們面對催債人,把我當貨物一樣推出去抵債的時候……」
我頓了頓,看著他們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們,早就不是一家人了。」
周圍的賓客都是人精,幾句話就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對著他們指指點點,滿是鄙夷。
李建國一家,徹底成了全場最大的笑柄。
眼看求情無用,李建國竟然耍起了無賴:
「就算……就算你是真千金,我也是你丈夫!夫妻一體,你的富貴,就是我的富貴!」
「哦?是嗎?」
我笑了,笑得無比諷刺。
「李建國,你不是最懂『換位思考』嗎?你不是說,如果是我被豪門認回,你絕不會拖累我,會主動離開嗎?
「怎麼真輪到你自己,就變得這麼自私了呢?」
李建國被我懟得啞口無言,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姐姐林青雅在旁邊冷冷地補刀:
「別忘了,離婚協議你們已經簽了。林家的律師團,隨時恭候。如果再敢糾纏,林家有一百種手段對付你們。」
李建國徹底慌了,開始口不擇言:「那……那我借的高利貸呢?要不是因為她!我何至於去借高利貸!她得替我還!」
兒子李偉也立刻湊了上來:「對!媽,還有我投資虧的那三十萬!你也得給我補上!我是你唯一的親兒子,你不能不管我!你再安排我進林氏集團當個高管,我保證不給你丟臉!」
兒媳也抱著金寶上前:「媽,這可是您的親孫子!林家這麼大的家產,將來金寶必須有一份!」
我看著他們貪婪至極的嘴臉,終於失去了最後一絲耐心。
我拿起話筒,聲音通過音響,清晰地傳遍全場:
「李建國,你的賭債,是你咎由自取,與我無關。你借的高利貸,是你利慾薰心,更與我無關。從你簽下離婚協議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再沒有關係,我一分錢都不會給。」
「李偉,」我看向我曾經的兒子,眼神涼薄,「你投資的虧空,是你眼高手低,妄圖一步登天的代價。林氏集團,永不錄用一個為了錢,可以出賣母親的不孝之徒。你的前途,自己買單。」
「至於孫子,」我看著那個被教壞的孩子,心中閃過一絲憐憫,但很快被決絕取代,「他姓李,是李家的後代,與我林家,毫無瓜葛。」
我的話音剛落,宴會廳門口,那群高利貸的催債人,早已等候多時。
看到李建國徹底失勢,他們再無顧忌,一擁而上,像拖死狗一樣把他往外拖。
「還錢!李建國你個騙子!快還錢!」
尖叫聲、哭喊聲、咒罵聲混作一團,成了這場鬧劇最刺耳的尾音。
我冷冷地看著他們被拖走,看著他們此刻卑微如螻蟻的模樣,心中毫無波瀾。
我轉過身,對身邊的父母和姐姐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爸,媽,姐姐,我們回家吧。」
這一次,是回到我真正的家。
11
我回到了林家。
回到了這個我遲到了整整五十年的家。
這裡沒有油煙,沒有做不完的家務,沒有指責和輕視。
有的是母親親手為我熬的燕窩粥,是父親怕我受涼、悄悄放在我床頭的羊絨披肩,是姐姐拉著我逛遍了所有高定店鋪,只為看我多笑一笑的耐心。
我像一塊乾涸了半個世紀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這份遲來的、濃得化不開的親情。
我知道,我錯過了五十年的時光,有些東西,永遠也追不回來了。
我不可能像姐姐林青雅那樣,擁有執掌商業帝國的雷霆手腕;也不可能像其他名媛一樣,從小就精通琴棋書畫、多國語言。
我失去的人生無法重來,但好在,我還有以後。
父母和姐姐告訴我,前半生,我的目光都在別人身上,為家庭奉獻了一切。後半生,我應該為自己而活。
我不再是誰的妻子,誰的母親,誰的奶奶。
我就是林瑾瑜。
於是,我開始學著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我請了老師,從最基礎的禮儀和普通話學起, 彌補被生活磨掉的體面。
我學習插花、茶道,不是為了附庸風雅, 而是在一花一葉、一斟一酌間, 尋回內心的寧靜與秩序。
我開始接觸簡單的資產管理課程,雖然進度緩慢,但每一次微小的理解, 都讓我感受到掌控自己人生的力量。
姐姐還帶我出席一些時尚活動和藝術展, 教我認識品牌, 欣賞美學,一點點擦亮我被柴米油鹽浸染半生的眼睛。
這個過程笨拙而緩慢, 但我從未想過放棄。
因為每一次小小的進步, 都能看到父母和姐姐眼中那欣慰又驕傲的光芒。
那光芒,治癒了我前半生的卑微與創傷。
人生最幸運的事,莫過於走過半生風雨,歸來時,雙親猶在,手足情深。
……
一年後。
在一場盛大的慈善晚宴上,我作為林氏慈善基金會的理事,代表林家, 上台發言。
聚光燈下,我身著一襲月白色旗袍,溫婉而堅定, 將基金會一年來的成果娓娓道來。
台下,是父母和姐姐驕傲而欣慰的目光。
發言結束, 掌聲雷動。
我走下台,端起一杯香檳, 在晚宴的角落裡,無意間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李建國。
他穿著一身極不合身的侍應生制服, 正笨拙地收拾著客人用過的餐盤。
他比一年前蒼老了二十歲不止,頭髮花白, 眼神渾濁, 背也駝了。一個客人不小心撞到他,他連連點頭哈腰地道歉,卑微到了塵埃里。
聽說,他的賭債至今沒還完, 被追得四處躲藏, 只能打些沒定性的零工。
而我的兒子李偉和兒媳張麗,在被趕出家門後,因為沒了經濟來源,又習慣了大手大腳, 很快就為生計吵得不可開交,最終離了婚。如今兩人都在為生活奔波,悔不當初。
我的目光,只在他們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沒有恨, 也沒有憐憫,只像在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收回視線,舉起酒杯, 與身邊的父母和姐姐相視一笑,輕輕碰杯。
窗外, 是城市的璀璨燈火。
屬於我林瑾瑜的,光明的未來,才剛剛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