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來了。」
我沒接茬兒。
只是盯著夏淼,淺淺笑了一下。
「夏淼,好幾年沒見了吧?」
夏淼的臉色不算好看,低著頭不敢看我。
只含糊著「嗯」了一聲。
可以看出,夏淼如今被養的不錯。
雙手細膩飽滿,已經完全不見之前做家務留下的痕跡。
身上的那件連衣裙,是五千多一件的大牌子。
我對著夏淼多打量了幾眼,心裡也就有了數。
看來離婚之前,還要多調查一下。
不管周晉然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錢,我都要她一分不剩的吐出來。
8
「媽!你怎麼空著手來的,我的飯呢?」
周揚扯著嗓子喊。
我輕飄飄看他一眼:
「我以為你跟你爸一起吃了。」
「沒吃!你快去給我做飯!」
「要做四喜丸子和紅燒大蝦,淼淼阿姨最喜歡吃紅燒大蝦了!」
周揚理所當然的點起了菜,與對著我的頤指氣使不同,面對夏淼,他是帶著討好的。
來之前我已經諮詢過離婚律師。
為了財產能分割清楚,在律師資料準備齊全之前,不要打草驚蛇,引起對方的警覺。
所以,即使此刻我多麼想一巴掌甩在周晉然和周揚臉上,我都沒有動。
反倒是裝作對一切一無所知的樣子。
揚起一個像往常一般的溫柔笑臉,對著周揚道:
「好啊,媽媽回家給揚揚做好吃的。」
回到家,躺到沙發上搜同城避雷的外賣店。
找了一家被提名最多的髒亂差盒飯店,給他們點了最喜歡的四喜丸子和紅燒大蝦。
外賣到了以後,我把菜從外賣盒裡倒出來,裝進自己家的外賣桶里。
送到醫院,周晉然邊吃邊誇讚:
「老婆,你這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我溫柔的給他添菜:
「喜歡就多吃點。」
等周晉然和周揚父子二人吃完飯,我拎著飯盒準備回家。
路過夏淼所在的病房,下意識往裡看了一眼。
發現病房裡已經空了。
我心頭疑惑,卻也沒有多想。
許是周晉然害怕我來醫院會撞破他們兩個那點破事吧。
9
周晉然用工作忙當藉口,一個星期沒去醫院看周揚。
我就只能給辛苦自己,給周揚送了一個星期的垃圾外賣。
說實話,見不到周晉然挺好的。
在周揚面前裝慈母已經夠累了。
更別說在周晉然面前還要裝賢妻。
這樣的苦日子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能讓我支撐下去的念頭就是,離了婚就好了。
等離了婚,我一定離他們父子倆遠遠的。
給周揚送過午飯,我又趕去另一家醫院看望剛生完孩子的同事。
捧著一大捧花低頭往前走,卻沒想到迎面撞上了兩個人。
周晉然扶著剛做完檢查的夏淼小心叮囑:
「你現在肚子裡還有寶寶了,走路可要小心一點,對了......」
「周揚這孩子心眼小,你可不能讓他知道了。」
夏淼窩在他懷裡,嬌羞點頭。
我挑了挑眉。
怪不得偷偷轉院。
夏淼懷孕這件事,除了瞞著我,還要想辦法瞞著周揚。
周揚從小占有欲就強,平等的討厭一切會分走他寵愛的生物。
以至於這麼多年,我想養只小貓都沒敢養。
如果讓周揚知道,夏淼肚子裡有了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或者妹妹。
他指定會鬧個天翻地覆。
為了離婚的籌碼再添一籌,我借著花束的遮擋,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他們父子倆的存在對我來說,就像是陰暗處盯著我的兩條毒蛇。
總會冷不丁的後背發寒。
我做不到違法犯罪,只能想辦法遠離他們。
在所有離婚材料都準備好以後,我迫不及待的聯繫了周晉然。
10
醫院病房中,周晉然震驚的摔碎了手裡的水杯。
「離婚?我不同意!」
我輕輕點了點放在桌上的一沓資料,提醒他:
「你跟夏淼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空氣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周晉然一時沒有回答,只遲緩轉頭。
過了好一會兒,急切往前邁步,踩到了地上的碎玻璃,發出刺耳的聲音。
「可是老婆,我從來沒想過跟你離婚,你也知道,當初我們結婚有多麼不容易......」
當年周晉然的媽媽重病在身,每個月都要高昂的醫療費,早已經掏空了他們家的家底。
我們倆都是剛畢業的學生。
兩個農村家庭,沒有父母托舉,自己闖蕩社會的學生,根本賺不到什麼錢。
那時候總以為相愛可抵萬難。
陪周晉然住在醫院附近的出租屋裡,買著菜市場快要散場時的打折菜。
出租屋狹小陰暗。
總是讓人覺得喘不動氣。
甚至連人生的晦暗起來。
周晉然會心疼的抱著我,許諾說以後一定會好的。
熬了一年又一年,周晉然的媽媽在彌留之際想看他結婚,
所以我們領了證。
我抬起眼,冷冷看向周晉然:
「現在覺得不容易了,你睡在她床上的時候怎麼沒想起來當年的不容易。」
周晉然很慌張,直接跪在地下。
地上的碎玻璃渣刺破了他的膝蓋,疼的他直ṱúₚ吸氣。
但他還是沒起來,不停的認錯:
「對不起,老婆我錯了。」
「我會改正的,你相信我。」
「我們還有揚揚,我們必須要給揚揚一個完整的家啊!」
11
周揚因為我提離婚震驚了好半天沒緩過神來。
等他反應過來,立馬鼓勵周晉然。
聲音極為歡快:
「爸!這輩子,你不需要再因為我委屈你自己了!」
ţū́⁺「我支持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誰知周晉然卻狠狠瞪了他一眼。
周晉然不同意離婚,這是我完全沒想到的。
我原以為,夏淼都懷孕了,我跟周晉然也只會在財產分割方面有點爭議。
卻沒想到直接卡在了這第一步。
周晉然氣沖沖走了以後。
我留在原地,有些頭疼。
畢竟現在離婚真的太難了。
周晉然不同意,即使是訴訟離婚,成功率也不高。
難道我就只能被他們這麼拖一輩子嗎?
「你別以為我爸不離婚是因為捨不得你。」
「我爸不離婚都是為了我。」
我斜睨他一眼:
「為了你有一個完整的家,那他為什麼又要出軌找小三?」
即使周揚有上輩子的記憶,但他明顯被這個十幾歲的身體限制住了。
思維邏輯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他衝著我道:
「因為淼淼阿姨比你更像我的媽媽,她也一直拿我當她親生的兒子。」
「甚至為了我,她都決定以後不生孩子。」
看到他臉上得意洋洋的表情,我真想將他的淼淼阿姨已經給他懷了個弟弟的消息告訴他。
但我想了想不行。
萬一他知道了,去夏淼面前鬧。
鬧的周晉然跟我離婚也不要他的撫養權了怎麼辦?
周晉然現在可不止他一個孩子。
我只笑了笑鼓勵他:
「那剛好,你好好勸勸你爸爸跟我離婚吧。」
12
領導又接了幾個宣傳片的單子。
我跟同事扛著設備拍素材,從早拍到晚。
回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隱約看見家裡陽台處,站著一個人。
開燈後,周晉然像是被嚇了一跳。
他的手搭在欄杆上,似乎在遮掩些什麼。
我下意識聞了一下。
屋子裡並沒有煙味。
我心裡覺得奇怪,陽台上只有我種的一些花花草草。
周晉然一向不耐煩侍弄這些。
只有偷偷抽煙的時候才會躲去陽台。
昏暗夜色籠罩在他身上。
我看著他的臉色,只覺得後背一陣陣發涼。
見我一直盯著他。
周晉然微微蹙眉,似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
他拍了拍身後的欄杆,笑著說:
「老婆你不是說這欄杆太老久了嘛!」
「我安排了師傅,明天就上門給咱們家換新的。」
總覺得這些話似曾相識。
但我沒心思去在意什麼欄杆,早早回房間睡覺。
可在第二天,見到陽台上的一幕。
竟讓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13
前世,周晉然也給家裡換上了新的欄杆。
那時候夏淼已經被淹死了。
周晉然在家裡渾渾噩噩。『
Ṱṻⁿ莫名提出來要給家裡換新的欄杆。
這一次他選的跟上一世一樣的款式。
白色歐式風格的鐵藝欄杆。
也是上一世周晉然的催命符。
算算日期,也就是在三天後。
前世的這一天,站在陽台上的周晉然因為不小心踩到了周揚亂扔的玻璃球。
一時沒站穩,向後倒去。
他下意識揮舞雙手去抓欄杆。
可新換的欄杆安裝的時候少擰了一排螺絲,Ţũⁿ沒有起到防護作用。
周晉然就這麼失足摔下十樓。
我心頭不由得,冒出一些猜想。
因為恐懼,手不自覺的開始顫抖。
喜歡待在陽台上的人是我。
有時候,我會靠在欄杆上剪片子。
吹著夜晚的風,會讓我的頭腦更加清醒一些。
如果不是周揚亂扔的玻璃珠,讓周晉然腳滑墜下十樓。
那我掉下去,也只是早晚的問題。
14
這只是我心頭的猜測。
並沒有實證。
此時周晉然還沒有回家。
我深吸一口氣,走到陽台上。
對著欄杆細細查看。
果然,欄杆的接口處少了一排螺絲。
不是一顆兩顆。
我相信安裝師父不會犯這麼基礎的錯誤。
家裡有安裝監控,但那監控只能拍到客廳。
陽台處拍不到。
但我還是拖著監控回放看了幾遍。
看師傅安裝完,周晉然就把他送了出去。
自己轉身回到陽台,待了兩個小時才出來。
不對。
我放大畫面,看到了他手裡似乎拿著些什麼。
而走到垃圾桶旁,他的手鬆了下。
我連忙蹲到那個垃圾桶前面,仔細看。
伴著一些塑料紙的包裝袋,還有腐爛的葡萄味道。
我在裡面看到了失蹤的螺絲釘。
心裡宛如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又有些荒謬的想笑。
我此時不得不去面對一個真相。
周晉然的死並不是一場簡單的意外。
那是他為我設計好的死法。
只不過,恰好害死了他自己。
15
我低頭笑笑。
原來周晉然死活不離婚的原因這麼簡單。
他不離婚不是對我還有感情。
而是覺得喪偶更有利於他而已。
我悵然望向窗外,寂靜的夜晚門鎖轉動的聲響格外清晰。
「咔」一聲。
周晉然推門進來,手裡搬著一盆蘭花。
這是一盆名貴品種,葉片舒展,卻隱隱泛黃。
一看就是生了病。
周晉然捧著花盆,笑的一臉討好:
「老婆你不是喜歡蘭花,一直沒買嘛!」
「看看,這盆怎麼樣?」
「這可是我去花卉市場特意選的。」
「老婆我是真的知道錯了,以後你想買要什麼花,我都可以買給你。」
我對著他看似深情款款的臉,一陣反胃。
按耐著心底的焦躁,問他:
「我們就這麼和平離婚不好嗎?」
周晉然半慌張半強硬的將那盆花塞進我手裡。
「老婆你別鬧了,我是不會同意離婚的。」
似是不想再從我聽見離婚的話,他轉身進了書房。
臨關門前,他又恍然開口:
「對了,老闆說這花好像有點毛病,老婆你多照顧著點。」
我垂眼看著手裡的花。
明白周晉然這是讓我多待在陽台上的一個幌子。
既然他不想離婚。
那還是讓我喪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