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終於有一次,沈清順利通過。
他推我時,我卻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晏珩拿著大喇叭急躁地喊。
「顏臻你會不會演戲?愣那幹嘛呢?」
我緩緩抬眼,卻沒能回應他。
因為我暈了過去。
14.
威壓傷剛好,又反覆受涼。
於是我得了急性肺炎,甚至燒到了 40 度。
再睜眼已經是三天後,一醒來我感覺天都塌了。
這戲我是主角,不敢想進度會被拖多少。
給晏珩打電話時手都在抖。
「阿珩,戲怎麼樣了,我現在就回去……」
「放寬心吧。」他心情似乎不錯,「你就好好歇著。」
我放鬆下來,卻聽到晏珩又開了口。
「這部戲,主演……換成沈清了。」
耳邊響起尖銳的耳鳴,我呼吸有些困難。
「憑什麼?」
「憑劇組停拍一天就是大幾十萬的損失,我們等不起。」
「可不是沈清一直 NG,我怎麼會暈倒?而且……」
我的聲音到底沙啞。
「而且這部戲,說好的,是專門為我籌備的,不是嗎?」
五年前的晏珩,會為了給我推薦一個角色,和製片人喝到胃出血。
五年前的晏珩,說當導演就是為了給我拍戲。
那時的少年眉眼溫柔:「我的夢想,就是讓寶寶得大獎。」
心臟像被剖開,讓我幾乎在回憶里溺水。
??3可耳邊只傳來晏珩不耐的聲音。
「顏臻,能不能別老想著用感情綁架,讓我捧紅你?」
我將手機握得更緊:「好,那我退演。」
「退演?」
晏珩冷笑起來。
「行,那你以後都別拍我的戲。」
「你放心,我不會再拍的。」
我深深吸了口氣,聲音很輕。
「晏珩,我們分手吧。」
12.
耳邊傳來噹啷聲響,像是手機掉了。
再然後,則是晏珩的笑聲。
「好啊,那就分手。」
「一個不能標記的 Alpha,我早就膩味透了。」
「我倒想看看,離開我以後,你還有什麼戲能拍!」
電話被一下掛斷,我扔開手機,擋住自己的眼睛。
耳邊仿佛響起五年前的夏日蟬鳴。
那時桂香浮影,青年鼻尖碰到我又後退。
眉心脖頸都是緊張出的細汗。
我心臟亦咚咚作響。
「我們都是 Alpha,連安撫彼此都做不到,不會有好結果。」
晏珩卻緊緊握著我的手,瞳孔瑪瑙般剔透。
「那我就證明給你看,我一輩子都不會變。」
不會變。
結果是,他變得比誰都快。
打開手機,我把晏珩的聯繫方式全部刪除拉黑。
再刪掉所有合照。
突然一個陌生號碼電話跳出。
我懨懨接起,那頭響起一個禮貌而溫雅的聲音。
說他是劇組製片人,想問問我最近的檔期。
我一連聲說有,握著電話的手都發抖。
他加了我的聯繫方式,給我發過來兩個 s 級劇本。
說兩個本子都考慮我作為主演。
一個本子是作為臥底行刺敵國國君。
一個本子是諜戰的烽火大義。
哪個都恨海情天,哪個都精彩絕倫。
心花怒放不足以形容。
我打字飛快。
「有有有檔期,我隨時都能進組!」
經紀人和製片人敲定合約時,我仍像在做夢。
製片說有人向他推薦了我,又看了我過往的作品,覺得果然不錯。
我想問是誰,他又神神秘秘的。
「你進組就知道了。」
人生第一次被天上掉的大餡餅砸中。
幫我的大佬到底是誰?
要是見面,老子高低要衝上去給他個熱吻。
甚至以身相許也不是不行。
14.
三天後我就進組了。
第一幕就是溫泉戲。
劇情是國君懷疑我是臥底,想搜身卻被我拉入水中糾纏。
極致的危險和吸引間,我被國君狠狠標記。
為了讓初見的驚艷情緒真實,導演沒告訴我對手戲演員是誰。
只囑咐造型師,妝造要足夠清絕詭艷。
造型完畢後,連我都有些愣住。
鏡中人蟬翼墨發,古銀面具,只腰間一段紅繩勒出纖柳身形。
不染纖塵,卻又袖翻紅塵。
化妝師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顏老師的顏,是顏霸的顏吧?」
我無奈笑笑,走出門外卻愣住。
有人隔著樹林說話,聲音爽朗。
「聽說攝影指導臨時請假,我就毛遂自薦來幫忙。」
「不要錢,就想和大家學習學習。」
是晏珩。
他叼著煙,在給現場工作人員遞水果。
我手腳發冷,幾乎轉身想走。
晏珩卻微笑上前,給我手裡塞了個桃子。
「我臨時來的,還不知道這位老師叫什麼。」
「一會還請多關照。」
他沒有認出我。
兩年朋友,三年戀人。
只一個面具,些許妝造,晏珩居然認不出我。
我有些失笑。
晏珩想理下我肩頭的長髮,我下意識避開。
他尷尬片刻,又接著笑開。
「老師你別介意,我也是當導演的。」
「要是有機會合作,一定考慮下我,好不好?」
晏珩靠近我,聲音很輕。
「這個劇的趙導很嚴,你一會一定要放開些。」
「衣服該扯就扯,吻要真,動作要大膽。」
「最好演出真在情愛糾纏的感覺。」
我突然想笑。
原來不可一世的晏珩,在更有名氣權利的人面前,這樣諂媚。
我刻意壓低聲線,沙啞著嗓子道:「多謝,我一定照你說的。」
「狠狠和別人糾纏。」
晏珩忽然愣了下,表情有些僵硬。
沒再多說,我轉身離開。
只是我很想知道,當晏珩發現他在指導前男友和別人大膽演親密戲時,會是什麼表情。
13.
戲要開始拍了。
我緊張地一直摸著假腺體。
倒不是因為晏珩。
而是因為我作為 Alpha,本能地也會厭惡和陌生 Alpha 的親密戲。
萬一激起好鬥性子,把人打了,我就完了。
幾番心理建設後,我終於抬步穿過迴廊。
園中春竹漾綠,水汽靄浮。
池中人豹背狼腰,被燭火勾勒出淡金輪廓。
我跪下來,雙臂輕環那人肩頭,手蓋在對方眼上。
指縫被水意浸透。
下一刻,男人側過臉,攥住我手腕狠狠一下將我拉下水。
泉水四濺,我跌入他懷中,衣擺飄浮如曇花。
四目相對,我腦中轟一聲。
怎麼會是晏時瑾。
一介影帝,居然來當我二番。
髮絲交纏,心如擂鼓。
男人姿容瑰偉,威儀靜逸。
手卻蟒蛇般將我越絞越緊。
他目若深海:「說,你想做什麼?」
複雜情緒激盪得我說不出台詞。
慌亂中我撈起池中一瓣花,按在對方唇上。
隔著花,輕啄了下男人的唇。
水珠自晏時瑾喉結滑下。
濺落鎖骨。
14.
「CUT!」
第一段終於拍完,我剎那泄力。
怎會有這樣巧的事。
晏珩作為作為攝影指導就算了。
偏偏我的搭檔是晏時瑾。
讓弟弟拍自己前愛人和哥哥的親密戲。
哪怕是我,都覺得頭皮發麻。
導演卻不知我心中驚濤駭浪。
一邊誇我方才驚艷悸動表現真實,一邊說隔花吻更是點睛。
晏珩也不知發的什麼失心瘋。
導演說他一句,他捧哏一句。
說什麼我戲真好。
晏珩壓低聲音,在我旁邊輕聲道。
「老師,你一會放開演,怎麼蠱惑怎麼來。」
「我哥特別討厭 Alpha。」
「你要是熱情大膽,死纏熱吻,一會我哥 NG,你以後可就能營銷艷壓影帝的通稿了。」
艷壓你大爺。
我戴著面具,無語地看向晏珩。
你知道你在指導前男友和哥哥熱情糾纏嗎?
15.
再開拍,我幾乎僵成木偶。
坐在晏時瑾懷中,想著晏珩眼都不眨,觀察所有細節。
我就尷尬得指尖都動不了。
吻時唇撞到他牙齒,兩人都磕得一皺眉。
導演自然喊停,蹙眉和我講了一遍又一遍戲。
晏時瑾沉沉看我,嗓音低啞。
「怎麼,被晏珩看著,就不會演戲了?」
「哦,你不會舊情難忘,還想吃回頭草吧?」
我恨恨瞪向他,突然笑了。
「那你呢?」
「當著弟弟的面,搞你曾經的弟媳,你這個人,簡直道德敗壞……」
「唔!」
我說不下去了,因為晏時瑾猛地叼住了我咽喉。
失神片刻,我不甘示弱,拿起池邊酒壺,飲一口便貼住他的唇。
髮絲纏身,腰肢款擺。
仰著頸,髮絲纏了滿身,腰肢擺若鰻行。
夜風穿過游廊,我胸口若即若離。
淺淺摩挲,輕輕擦過。
喉嚨忽然被掐住。
呼吸一時困難,晏時瑾卻又一下捏住我的大動脈。
似輕撫,又似威脅。
下一刻,男人忽然翻轉,將我按在池邊。
粼波碎????光,水鑲銀鱗。
肌膚相貼,有什麼如蟒尾般反覆擦過。
他大手墊在我脖頸下,忽然俯身啜飲我鎖骨上的水珠。
我知道這是演戲。
可看到他眼神里的忌憚與痴迷,我到底不受控制。
徹底入戲。
皮膚戰慄,呼吸灼熱。
血液瘋狂叫囂。
只渴望被扎透,被嚼爛。
徹底染滿他的氣息。
他落在我頸邊肩頭的每一個吻,我都忍不住低呼。
此時晏時瑾亦不再從容,渾身細汗。
肌肉繃緊,似滿張的弓。
他眉心蹙結,壓低聲音。
「別再喊了。」
「我都——」
我五指卻探入他發間,白衣蟬翼般貼著肌膚。
雙腿纏住他的腰,以頸廝磨。
「撕裂,穿透,絞殺。」
我貼著男人耳邊,聲音蠱惑。
「你想怎樣,都可以。」
話音落下時,攝影機那邊有了異動。
晏珩弄掉了東西,忽然白了臉。
他想摁熄螢幕,卻被工作人員摁住。
我有些分神,目光下意識飄向那邊。
卻被晏時瑾一下捏住下巴,掰過整張臉。
他的牙齒狠狠碾過腺體。
在我看不見的角度,眼神挑釁般看了眼晏珩。
男人肌肉燙著我的心口。
呼吸紊亂,我眼中除了晏時瑾,終無他物。
我忍不住主動挺腰,用腺體主動廝磨他的唇。
只聽男人咒罵一聲,牙齒猛地扎透,一下到底。
而我頭顱猛地炸開,幾乎要翻白眼。
他突破假腺體,真的刺破皮膚,將信息素狠狠灌入。
這怎麼行?
我是 Alpha!
怎麼受得住他標記?
幾乎是本能反抗,我尖叫起來。
體內掀動的信息素如驚濤駭浪,卻被灌入的熔岩盡數撲滅。
最後盡數臣服,動彈不得。
而我脖頸後仰,面具滑落。
臉孔蒼白,眼尾濕紅,仿佛一朵蕊心染紅的並蒂蓮綻放,就這樣明晃晃映入晏珩眼中。
幾乎是導演 CUT 的瞬間,晏珩嘶吼了一聲。
「顏臻!」
我循聲望去,只見男人滿手是血,雙眼熔爐般猩紅。
16.
拍攝完成後,我累得意識迷離。
晏時瑾將我從池子裡抱出時,我的經紀人和助理臉都綠了。
經紀人將我一下背起來,噔噔噔就直往外跑。
生怕花絮拍進去點啥,明天全網影帝的粉絲就將我絞殺。
他動作太快,晏珩想攔都沒攔住。
在臥室里,我摁住已經結痂的頸部。
只是指尖擦過,便覺呼吸紊亂。
我突然察覺。
和晏時瑾演戲是危險的。
入戲瞬間,輕易就會為他悸動。
如同朝聖者,輕易就會愛上神明。
心思紊亂間,導演叫大家去吃宵夜。
我隨便換了件高領棉 T,推門就愣住了。
晏珩抱著臂,半陷在陰影里。
站在門外不知多久。
17.
晏珩臉色慘白,身上還有手上流著血。
他笑了下。
「你故意的對吧?」
「故意加入我在的劇組。」
「故意戴著面具。」
「故意和我哥演親密戲。」
他瞳孔越來越紅,抓住我肩膀,全身骨骼都在咯吱作響。
「你知道我這一生最大的痛苦就來源於他!」
「你偏偏戴著面具,和他在我眼前熱烈接吻擁抱。」
我蹙眉甩開他,聲音冷淡。
「故意?你都說自己是臨時頂包,我怎麼知道你要來?」
「何況我們分手了,我和誰演戲,關你什麼事?」
我繞開他,想走卻被晏珩一下按住肩膀,抵到牆邊。
他卻忽然笑了,眼神里滿是痛苦。
「不就是故意折磨我嗎?」
「行,我承???認,我後悔了。」
「只要你道歉,立刻棄演這部戲,我可以答應復合。」
有病吧!
為他棄演這部戲?
是我太多次容忍和大度,給了他無恥的勇氣。
我嗤笑一聲,狠狠推開他。
「做夢吧,你算老幾,也配讓我棄演。」
晏珩卻死死扯住我手腕,額角血管弩張。
「你和我哥之前根本沒交集,第一次演戲就這麼動情,敢說不是因為把他當替身?」
「我勸你趁早死了這顆心,我哥最討厭 Alpha。」
「他是影帝,所有戲裡的深情悱惻,都是假的,他永遠不會因戲生情!」
這話像重石,一下砸入我胸口。
心臟鏡面般裂出無數細紋。
「那又如何?」
我甩開對方。
「老子又不喜歡你哥,他討厭 Alpha 關我什麼事?」
可向前剛走了幾步,我就愣在原地。
晏時瑾不知何時站在走廊上。
月光透過窗子,落在他身上。
將他面孔切割成半明半暗。
18.
我想說什麼時,晏時瑾的手機卻響了。
電話那頭似乎出了什麼緊急的事,他聽完便蹙起眉來。
晏珩也跟上來。
他眼眶發紅,語氣急促。
「哥,沈清給你打電話了對嗎?」
我心臟驟然一跳。
晏珩語速很快,說從朋友那知道沈清拍戲劃傷了腺體。
從他話里,我才知道沈清父親和晏父曾是戰友。
兩家人是舊相識。
「Omega 腺體……出不得事。」
晏珩聲音都在抖。
「哥,他雖然只找你幫忙,但我也一起去,行嗎?」
晏時瑾沒說什麼,手插進口袋裡,轉身離開。
晏珩也匆忙跟了上去。
我站在原地,有夜風透過窗欞吹過來。
帶著山裡的凜冽寒意,將骨頭都凍透。
原來晏時瑾也認識沈清。
原來他們關係那麼好。
原來關於他,我根本什麼都不了解。
說到底,我不過就是他偶爾合作的某個同事罷了。
19.
夜已深,我提了幾聽啤酒,坐到賓館外的山腳下吹風。
待了一會,我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做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