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總有男生上趕著貼她冷屁股,原來是她勾引在先呢。」
一瓶冰水貼上我側臉,驟然將我從思緒中扯回來。
「別愣。」
祁讓把水放進我手裡,「幫我拿會兒,我上場了。」
他一出聲,其他人跟著回神。
不再提剛才的話,打著哈哈轉移話題。
觀眾席上,剛才的女生自來熟地坐到我身側,介紹自己叫衛櫻。
她瞟了眼我手中的水,氣哼哼的。
「好啊祁讓。」
「又背著我喝冰水。」
見我看過去,她接著說,「你不知道吧?」
「祁讓胃不好,我在他打完球後,都會給他配溫水加葡萄糖。」
「他不太聽話就是了。」
女生目光始終追隨著場上的祁讓。
我小聲問:「你們是在談戀愛嗎?」
她臉騰地紅了。
「你別瞎說呀。」
「我不早戀的,畢業後才談這些問題。」
大機率是彼此喜歡還沒在一起。
那祁讓的水在我手裡,好像不太妥當。
我正打算還給她,比賽中場休息的哨聲吹響。
祁讓走近,拿過水瓶,一口喝了大半瓶。
其他男生都在場地另一邊喝水。
一男生沖我們揚聲吼道:
「衛櫻,給你哥過來。」
「點兒眼力價都沒有。」
衛櫻笑容僵了僵,起身走了。
8
祁讓額前細碎的黑髮不停往下滴汗。
我抽出張紙遞給他。
「吶,擦擦吧。」
「手髒。」
他自然而然地俯身,臉湊到我面前。
「幫我。」
我愣住。
下意識去看對面的衛櫻。
祁讓順著我的目光,跟著掃了眼她。
「看她做什麼。」
我猶疑片刻,望著他問:
「我能問下你跟衛櫻是什麼關係嗎?」
祁讓盯著我。
在我被他看得逐漸不自在時,才緩緩反問:
「梁希,查崗呢?」
他語氣漫不經心的,「你祁奶奶讓你畢業再跟我發展,你現在就管上了。」
「你對我占有欲是不是太強了?」
臉上的溫度瞬間熱到爆表。
我磕磕巴巴把剛才衛櫻的話重述了遍。
祁讓解釋後我才知道。
衛櫻避重就輕。
她給祁讓準備了葡萄糖水,但祁讓一次也沒喝過。
他語氣輕飄飄的。
「我呢,這方面比你強點兒,梁希同學。」
「我有婚約,就不會對其他女生動心思。」
他又在諷刺小時候的事。
我僵硬地轉移話題,「我,我幫你擦汗吧。」
祁讓無聲輕哂,重新彎下腰。
男生五官在我眼前放大。
對視的瞬間,我張皇地挪開眼睛。
不合時宜地想起一個問題。
祁讓小時候也這麼好看嗎。
9
傍晚放學,我果然在校門口看到陳凌。
他這兩天應該又打架了。
臉上身上都添了新傷,甚至還在往外滲血。
他瞥到我身邊的祁讓一群人。
目光一頓,本打算朝我走過來的腳步停下。
嗤了聲,轉身離開了。
祁讓兄弟低罵:
「這孫子看來不徹底收拾一頓學不會老實。」
「阿讓,後天下午陳凌在溜冰場過生,咱要不要去好好給他慶個生?」
男生最後幾個字咬得意味深長。
我聞言立刻抓緊祁讓的袖子。
光是想到那個畫面都會戰慄。
「祁讓,能不能不打架?」
「想想別的辦法,比如他再來就報警。」
他兄弟笑出聲。
「妹妹,報警管得了一時,但……」
「不打。」祁讓打斷他。
男生拖著驚到地上的下巴,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祁讓替他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
嗓音淡淡道:「儘量遵紀守法行嗎,兄弟。」
說完又看向我,面不改色道:
「我很少打。」
我鬆一口氣的同時腦袋又冒出個問號。
很少打架為什麼會被冠上校霸名號的。
10
再次聽到陳凌的消息。
是他被抓了。
我本想在他再次來騷擾我的時候,直接報警。
但不等他出現,他捅了隔壁職高的校長兒子的事就傳遍了各個學校。
放學,我高興得發尾一甩一甩的。
「祁讓,他是不是這幾年都出不來了呀?」
「何止。」
祁讓說這所職高的校長背後勢力很大。
他在裡面大機率會活得生不如死。
祁讓手裡散漫地轉著耳機盒,像是隨口一問。
「現在上學不用怕了。」
「還要我陪嗎?」
我腳步放緩,飛快地眨了眨眼。
祁讓也不催問,配合我的速度,並肩走在我身側。
腳下的落葉踩的窸窸窣窣聲撓得人心尖發癢。
片刻,我輕聲跟他說:
「我買了好大一瓶蜂蜜芥末醬做三明治誒。」
「你不吃完就浪費了。」
頭頂響起聲幾不可聞的笑。
「梁希。」
「你挺粘人的你知不知道?」
我頭扭到一邊,留給他個圓圓的後腦勺。
11
學校毫無徵兆地開始翻新廁所了。
加了門後,變成了獨立的小單間。
傳聞說是因為有富商來學校捐款了。
當我周五放學,在校門口看到許久未見的宋謹後,便下意識以為這件事是他做的。
「宋謹哥?」
男人的長相比他身後的邁巴赫還要惹眼。
他走到我們面前,唇邊含著笑。
「待會兒還有安排嗎,請哥哥吃個飯?」
「在這等了一下午了,什麼也沒吃。」
我連忙點頭,「好,沒問題的。」
又轉頭邀請沉默不語的祁讓。
「祁讓,我們一起吧。」
宋謹看了他一眼。
「我們敘舊還帶個外人嗎?」
「祁讓不是外人。」
我糾正完他,又興致勃勃跟祁讓說:
「我聽說一家店的湯很養胃,你試一下喜不喜歡那個口味,喜歡的話我可以學著……」
「不去。」
祁讓出聲打斷我,拿出耳機戴上徑直走了。
我小跑追上去,「怎麼啦?」
「你剛才不是還說今晚沒事嗎?」
祁讓不耐地跟我拉開距離。
垂眼睨著我,「我說的話你聽不懂?」
我茫然地和他對視,吶吶道:
「你怎麼了……」
祁讓輕闔了下眼,偏開視線。
像在調整情緒,許久才開口。
「沒胃口而已。」
「你跟他去吧,我先走了。」
我站在原地,怔怔看著男生的背影。
半分鐘後,祁讓似乎是深嘆了口氣。
轉身走回我面前。
「好了,我錯了。」
男生嗓音低低的,裹著妥協的意味。
「剛不該凶你的。」
委屈在安慰下會霎時湧出。
我低頭藏起泛紅的眼不理他。
祁讓抬手幫我整理著圍巾。
「他來了,周日還會跟我看電影嗎。」
「當然了。」
我噌地抬頭,硬邦邦道:
「我們約好的。」
祁讓鼻音嗯了聲,似是笑了下。
「那明天跟他好好逛。」
「周日我來接你,你再帶我去嘗那家的湯。」
11
祁讓回去了。
我帶宋謹去了另一家飯店。
至於有養生湯的那家,我還是想周日和祁讓一起去體驗。
宋謹坐在我對面,意味不明道:
「剛回來沒幾個月,你跟他關係就這麼好了?」
我把招牌魚往他面前推推。
「我們從小就最要好了,宋謹哥。」
「是後面我出國念書才跟他疏遠了的。」
宋謹笑得有些寡淡,沒接話。
「喔對了。」
「哥,你給我們學校捐款了嗎?」
他點頭,「學校環境不太行,投點錢讓他們翻新一下,讓你學上得也不用太艱苦。」
修繕翻新應該花了好幾百萬。
他輕描淡寫的語氣襯得像幾百。
我感嘆金額巨大的同時,也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適應這裡的生活了。
以前堆金積玉的日子恍如隔世。
12
周六我帶宋謹在鎮上到處逛了逛。
傍晚,在街邊散步。
他忽然問我:「要不要跟哥哥回去讀書?」
「還上以前的國際學校,學費日常開銷都由我負責。」
我瞪大眼睛,「什麼?」
「別多想。」他笑著說:「我只是覺得你在這裡太受苦了。」
「畢竟我從小看著你長大,算你半個哥哥,多照顧你一些也很正常。」
我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在這裡也挺好的。」
花別人的錢很難心安理得的。
宋謹停下腳步,「希希,理性一點。」
「這裡沒有好的教育,沒有好的生活環境。」
「你繼續和這邊的人混下去,以後想回到原本的圈子就更難了。」
正準備開口,餘光里出現個熟悉的身影。
祁讓額角裂出個傷口,往外淌著血。
指間銜著半根明滅的煙。
他顯然也沒想到會碰到我們,身形一怔。
我急忙跑到他面前,「怎麼又受傷了?」
「你打架了嗎?」
祁讓神情緊繃著,算是默認。
宋謹在身後叫我。
「希希,不想走是要繼續跟這種人鬼混在一起嗎?」
「他會把你帶壞的。」
「跟哥哥回 A 市。」
見我沒有說話,他又將冷聲逼問祁讓。
「希希從小被保護著長大的,天真不懂事。」
「你也不懂?」
「她在這裡繼續待著對她到底是好是壞,你心裡不清楚?」
「不勸她是打算讓她跟你一起在這裡爛下去嗎?」
祁讓罕見地忍讓了他的指責。
他低頭看我,喉結滾了滾,似想說什麼。
「我不走。」
我搶在他前面說道。
接著轉身安靜地看著宋謹:
「我不走跟祁讓沒什麼關係,你別為難他。」
「我只是覺得,我跟你也沒有關係好到可以心安理得花你錢的程度。」
「謝謝你來看我,也謝謝你給我們學校捐錢修繕衛生間。」
「明天你回去我就不送你了。」
說完我也不再看他黑沉如水的臉色,拉著祁讓離開。
13
本來還在計較祁讓又打架的事,不太想理他。
一個人悶悶地往前走。
可男生突然開口。
「喂,梁希。」
「謝錯人了。」
他語調悠哉悠哉的慢。
「學校的公共廁所,跟你宋謹哥哥沒關係,是你祁讓哥哥投錢修的。」
「你宋謹哥哥投的那點兒錢也就夠修個花園。」
我驚愕地回頭看他。
「你哪兒來的錢?」
「你覺得呢。」
「祁叔叔給你的嗎……?」
祁讓媽媽因病去世的第二年。
也就是祁讓七歲時,祁叔叔把情婦和私生子接回了家。
私生子只比祁讓小兩歲。
祁讓因此和父親鬧翻,跟他斷絕關係,跟祁奶奶回了老家。
祁讓說這些年來,他爸爸一直想補償他。
給他的卡,裡面的錢陸陸續續加起來有幾千萬了。
他現在想通了,不再跟他爸爸對著干。
以免以後所有財產落到情婦和私生子手裡。
他動了這筆錢後,祁叔叔立刻發來語音問:
「終於願意花爸爸的錢了嗎?」
「阿讓,你花錢幹什麼了?還夠不夠?爸爸再給你打點兒。」
「大學考回 A 市嗎?放假回來陪陪爸爸好不好?」
男人嗓音里是按捺不住的激動。
祁讓唇邊的笑染上絲絲譏誚的意味。
我不再繼續這個略顯壓抑的話題。
轉移話題問他:
「那你今天為什麼又打架了啊?」
祁讓神色斂起不回答。
恰巧,他兄弟給我打了個電話來。
我接起。
「喂希妹。」
「我聯繫不上阿讓了,你能不能帶點藥膏和紗布去他家找他啊?」
祁讓眉心蹙起,似要開口。
我踮腳抬手捂住他下半張臉,用我能想到最凶的眼神威脅他不要說話。
隨即問電話對面。
「他怎麼了嗎?」
「嗐,你是不知道。」
「今晚我們在飯店給朋友過生,隔壁桌有人喝多了就提起你昨天和你那個邁巴赫哥哥的事兒了。」
「就說話難聽,什麼謠言都造……」
「阿讓拎起酒瓶就上去了,不要命地打,連別人往他頭上砸了個杯子都沒管。」
又說了幾句後,電話掛斷。
我捂著祁讓的手慢吞吞拿下來。
頭也垂得低低的。
鼻子泛酸,輕輕吸了吸。
祁讓可能以為我哭了,輕嘖了聲。
「梁希,你聽話嗎,啊?」
「肯定是因為不是什麼好事,才不讓你知道。」
「非要問。」
他彎下腰,視線和我齊平。
「好了別哭了。」
「我保證,這種話以後不會有人敢當著你的面說。」